庞居士语录

庞居士语录卷上

节度使 于頔 编集

优婆塞 世灯 重梓

襄州居士庞蕴。字道玄。衡州衡阳县人也。世本儒业。少悟尘劳。志求真谛。唐贞元初。谒石头禅师。乃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头以手掩其口。豁然有省。一日。石头问曰。子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士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头曰。知子恁么方始问子。士乃呈偈曰。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头然之曰。子以缁耶。素耶。士曰。愿从所慕。遂不剃染。

居士后之江西参马祖大师。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于言下顿领玄旨。遂呈偈。有心空及第之句。乃留驻。参承二载。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圞头。共说无生话。士一日又问祖曰。不昧本来人。请师高着眼。祖直下[覤-儿+丘]。士曰。一等没弦琴。惟师弹得妙。祖直上[覤-儿+丘]。士礼拜。祖归方丈。士随后曰。适来弄巧成拙。士一日又问祖曰。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祖曰。这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

居士到药山禅师。山问曰。一乘中还着得这个事么。士曰。某甲祇管日求升合。不知还着得么。山曰。道居士不见石头。得么。士曰。拈一放一。未为好手。山曰。老僧住持事繁。士珍重便出。山曰。拈一放一的是好手。士曰。好个一乘问宗。今日失却也。山曰。是。是。居士因辞药山。山命十禅客相送。至门首。士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有全禅客曰。落在甚处。士遂与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士曰。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么生。士又掌曰。眼见如盲。口说如哑。

居士到齐峰。才入院。峰曰。个俗人频频入院。讨个什么。士乃回顾两边曰。谁恁么道。谁恁么道。峰便喝。士曰。在这里。峰曰。莫是当阳道么。士曰。背后底聻。峰回首曰。看看。士曰。草贼大败。草贼大败。峰一日与居士并行次。士乃前行一步曰。我强如师一步。峰曰。无背向老翁。要争先在。士曰。苦中苦。未是此一句。峰曰。怕翁不甘。士曰。老翁若不堪。齐峰堪作个什么。峰曰。若有棒在手。打不解倦。士便行一掴。曰。不多好。峰始拈棒。被居士把住曰。这贼今日一场败阙。峰笑曰。是我拙。是公巧。士乃抚掌曰。平交。平交。居士一日又问峰曰。此去峰顶有几里。峰曰。是什么处去来。士曰。可畏峻硬。不得问着。峰曰。是多少。士曰。一二三。峰曰。四五六。士曰。何不道七。峰曰。才道七。便有八。士曰。住得也。峰曰。一任添取。士喝便出。峰随后亦喝。居士一日又问。不得堂堂道。峰曰。还我恁么时庞公主人翁来。士曰。少神作么。峰曰。好个问讯。问不着人。士曰。好来。好来。

丹霞天然禅师一日来访居士。才到门首。见女子灵照携一菜篮。霞问曰。居士在否。照放下菜篮。敛手而立。霞又问。居士在否。照提篮便行。霞遂去。须臾。居士归。照乃举前话。士曰。丹霞在么。照曰。去也。士曰。赤土涂牛。奶霞随后入见居士。士见来。不起亦不言。霞乃竖起拂子。士竖起槌子。霞曰。只恁么。更别有。士曰。这回见师。不似于前。霞曰。不妨减人声价。士曰。比来拆你一下。霞曰。恁么则哑却天然口也。士曰。你哑繇本分。累我亦哑。霞便掷下拂子而去。士召曰。然阇黎。然阇黎。霞不顾。士曰。不惟患哑。更兼患聋。丹霞一日又访居士。至门首相见。霞乃问。居士在否。士曰。饥不择食。霞曰。庞老在否。士曰。苍天。苍天。便入宅去。霞曰。苍天。苍天。便回。霞一日问居士。昨日相见何似今日。士曰。如法举昨日事来。作个宗眼。霞曰。祇如宗眼还着得庞公么。士曰。我在你眼里。霞曰。某甲眼窄。何处安身。士曰。是眼何窄。是身何安。霞休去。士曰。更道取一句。便得此语圆。霞亦不对。士曰。就中这一句。无人道得。居士一日向丹霞前叉手立。少时却出去。霞不顾。士却来坐。霞却向士前叉手立。少时便入方丈。士曰。汝入我出。未有事在。霞曰。这老翁出出入入。有甚了期。士曰。却无些子慈悲心。霞曰。引得这汉到这田地。士曰。把什么引。霞乃拈起士幞头曰。却似一个老师僧。士却将幞头安霞头上曰。一似少年俗人。霞应喏三声。士曰。犹有昔时气息在。霞乃抛下幞头曰。大似一个乌纱巾。士乃应喏三声。霞曰。昔时气息争忘得。士弹指三下。曰。动天动地。丹霞一日见居士来。便作走势。士曰。犹是抛身势。怎生是颦呻势。霞便坐。士乃回前。以拄杖划地作七字。霞于下面书个一字。士曰。因七见一。见一忘七。霞曰。这里着语。士乃哭三声而去。居士一日与丹霞行次。见一泓水。士以手指曰。便与么也还办不出。霞曰。灼然是办不出。士乃戽水泼霞二掬。霞曰。莫与么。莫与么。士曰。须与么。须与么。霞却戽水泼士三掬。曰。正与么时。堪作什么。士曰。无外物。霞曰。得便宜者少。士曰。谁是落便宜者。

百灵和尚一日与居士路次相逢。灵问曰。昔日居士南岳得力句。还曾举向人也无。士曰。曾举来。灵曰。举向什么人。士以手自指曰。庞公。灵曰。直是妙德空生也赞叹不及。士却问。阿师得力句是谁得知。师戴笠子便行。士曰。善为道路。灵更不回首。灵一日问居士。道得道不得俱未免。汝且道未免个什么。士以目瞬之。灵曰。奇特更无此也。士曰。师错许人。灵曰。谁不恁么。谁不恁么。士珍重而去。灵一日在方丈内坐。士入来。灵把住曰。今人道。古人道。居士作么生道。士打灵一掌。灵曰。不得不道。士曰。道即有过。灵曰。还我一掌来。士近前曰。试下手看。灵便珍重。居士一日问百灵曰。是这个眼目免得人口么。灵曰。作么免得。士曰。情知。情知。灵曰。棒不打无事人。士转身曰。打。打。灵方拈棒起。士把住曰。与我免看。灵无对。

居士一日见大同普济禅师。拈起手中笊篱曰。大同师。大同师。济不应。士曰。石头一宗。到师处冰消瓦解。济曰。不得庞翁举。灼然如此。士抛下笊篱曰。宁知不直一文钱。济曰。虽不直一文钱。欠他又争得。士作舞而去。济提起笊篱曰。居士。士回首。济作舞而去。士抚掌曰。归去来。归去来。济一日问居士。是个言语。今古少人避得唇舌。只如翁避得么。士应喏。济再举前话。士曰。什么处去来。济又举前话。士曰。什么处去来。济曰。非但如今。古人亦有此语句。士作舞而去。济曰。这风颠汉。自过教谁点检。普济一日访居士。士曰。忆在母胎时。有一则语。举似阿师。切不得作道理主持。济曰。犹是隔生也。士曰。向道不得作道理。济曰。惊人之句。争得不怕。士曰。如师见解。可谓惊人。济曰。不作道理。却成作道理。士曰。不但隔一生两生。济曰。粥饭底僧。一任点检。士弹指三下。居士一日去看普济。济见居士来。便掩却门曰。多知老翁。莫与相见。士曰。独坐独语。过在阿谁。济便开门。才出。被士把住曰。师多知。我多知。济曰。多知且置。闭门开门。卷之与舒。相较几许。士曰。祇此一问。气急杀人。济嘿然。士曰。弄巧成拙。居士到长髭禅师。值上堂。大众集定。士便出云。各请自检好。髭便示众。士却于禅床右立。时有僧问。不触主人公。请师答话。髭云。识庞公么。僧云。不识。士便搊住其僧云。苦哉。苦哉。僧无对。士托开。髭少间却问士云。适来这僧还吃棒否。士云。待伊甘始得。髭云。居士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士云。恁么说话。某甲即得。外人闻之。要且不好。髭云。不好个甚么。士云。阿师只见凿头方。不见锥头利。

居士同松山和尚吃茶次。士举橐子曰。人人尽有分。为什么道不得。山曰。祇为人人尽有。所以道不得。士曰。阿兄为什么却道得。山曰。不可无言也。士曰。灼然。灼然。山便吃茶。士曰。阿兄吃茶。为什么不揖客。山曰。谁。士曰。庞公。山曰。何须更揖。后丹霞闻。乃曰。若不是松山。几被个老翁惑乱一生。士闻之。乃令人传语霞曰。何不会取未举橐子时。居士一日与松山看耕牛次。士指牛曰。是伊时中更安乐。只是未知有。山曰。若非庞公。又争识伊。士曰。阿师道渠未知有个什么。山曰。未见石头。不妨道不得。士曰。见后作么生。山抚掌三下。居士一日到松山。见山携杖子。便曰。手中是个什么。山曰。老僧年迈。阙伊一步不得。士曰。虽然如是。壮力犹存。山便打。士曰。放却手中杖子。致将一问来。山抛下杖子。士曰。这老汉。前言不付后语。山便喝。士曰。苍天中更有怨苦。居士一日与松山行次。见僧择菜。山曰。黄叶即去。青叶即留。士曰。不落黄叶。又作么生。山曰。道取。士曰。不为宾主。大难。山曰。只为强作主宰。士曰。谁不恁么。山曰。不是。不是。士曰。青黄不留处。就中难道。山曰。也解恁么去。士珍重大众。山曰。大众放你落机处。士便行。一日。松山与居士话次。山蓦拈起案上尺子云。还见这个么。士曰。见。山曰。见个什么。士曰。松山。松山。山曰。不得不道。士曰。争得。山乃抛下尺子。士曰。有头无尾得人憎。山曰。不是翁。今日还道不及。士曰。不及个什么。山曰。有头无尾。士曰。强中得弱即有。弱中得强即无。山抱住居士曰。这个老子。就中无话处。居士问本溪和尚。丹霞打侍者。意在何所。溪曰。大老翁见人长短在。士曰。为我与师同参。方敢借问。溪曰。若恁么。从头举来。共你商量。士曰。大老翁不可共你说人是非。溪曰。念翁年老。士曰。罪过。罪过。本溪一日见居士来。乃目视多时。士乃将杖子画一圆相。溪便近前以脚踏。士曰。是什么。是什么。溪却于居士前画一圆相。士亦以脚踏。溪曰。来时有。去时无。士抱拄杖而立。溪曰。来时有。去时无。士曰。幸自圆成。徒劳目视。溪拍手曰。奇特。一无所得。士拈杖子点点而去。溪曰。看路。看路。士曰。是什么。是什么。

居士访大梅禅师。才相见。便问。久向大梅。未审梅子熟也未。梅曰。熟也。你向什么处下口。士曰。百杂碎。梅伸子曰。还我核子来。士便去。

居士到芙蓉山大禅师处。行食与居士。士拟接。毓缩手曰。生心受施。净名早诃。去此一机。居士还甘否。士曰。当时善现。岂不作家。毓曰。非关他事。士曰。食到口边。被他夺却。毓乃下食。士曰。不消一句子。士又问毓曰。马大师着实为人处。还分付吾师否。毓曰。某甲尚未见他。作么生知他着实处。士曰。祇此见知也无讨处。毓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说。士曰。一向言说。师又失宗。若作两向三向。师还开得口否。毓曰。直是开口不得。可谓实也。士抚掌而出。

居士相看则川和尚次。川曰。还记得见石头时道理否。士曰。犹得阿师重举在。川曰。情知久参事慢。士曰。阿师老耄不啻庞公。川曰。二彼同时。又争几许。士曰。庞公鲜健。且胜阿师。川曰。不是胜我。祇欠汝个幞头。士拈下幞头曰。恰与师相似。川大笑而已。一日。则川摘茶次。士曰。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川曰。不是老僧。洎答公话。士曰。有问有答。盖是寻常。川乃摘茶不听。士曰。莫怪适来容易借问。川亦不顾。士喝曰。这无礼仪老汉。待我一一举向明眼人。川乃抛却茶篮。便归方丈。川一日在方丈内坐。士见曰。只知端坐方丈。不觉僧到参时。川垂下一足。士便出。三两步却回。川却收足。士曰。可谓自由自在。川曰。争奈主人何。士曰。阿师只知有主。不知有客。川唤侍者点茶。士乃作舞而出。

居士到洛浦禅师。拜起。曰。仲夏毒热。孟冬薄寒。浦曰。莫错。士曰。庞公年老。浦曰。何不寒时道寒。热时道热。士曰。患聋作么。浦曰。放汝二十棒。士曰。哑却我口。塞却汝眼。

石林和尚见居士来。乃竖起拂子曰。不落丹霞机。试道一句子。士夺却拂子。却自竖起拳。林曰。正是丹霞机。士曰。与我不落看。林曰。丹霞患哑。庞公患聋。士曰。恰是。林无语。士曰。向道偶尔。林一日问居士。某甲有个借问。居士莫惜言语。士曰。便请举来。林曰。元来惜言语。士曰。这个问讯。不觉落他便宜。林乃掩耳。士曰。作家。作家。林一日自下茶与居士。士才接茶。林乃抽身退后曰。何似生。士曰。有口道不得。林曰。须是恁么始得。士拂袖而去。曰。也太无端。林曰。识得庞翁也。士却回。林曰。也太无端。士无语。林曰。也解无语去。

居士访仰山禅师。问。久响仰山。到来为甚么却覆。山竖起拂子。士曰。恰是。山曰。是仰是覆。士乃打露柱曰。虽然无人。也要露柱证明。山掷拂子曰。若到诸方。一任举似。

居士访谷隐道者。隐问曰。谁。士竖起杖子。隐曰。莫是上上机么。士抛下杖子。隐无语。士曰。只知上上机。不觉上上事。隐曰。作么生是上上事。士拈起杖子。隐曰。不得草草。士曰。可怜强作主宰。隐曰。有一机人。不要拈槌竖拂。亦不用对答言辞。居士若逢。如何则是。士曰。何处逢。隐把住。士乃曰。莫这便是否。蓦面便唾。隐无语。士与一颂曰。焰水无鱼下底钩。觅鱼无处笑君愁。可怜谷隐孜禅伯。被唾如今见亦羞。

居士因在床上卧看经。有僧见曰。居士看经。须具威仪。士翘起一足。僧无语。

居士一日在洪州市卖笊篱。见一僧化缘。乃将一文钱问曰。不辜负信施道理。还道得么。道得即舍。僧无语。士曰。汝问我。与汝道。僧便问。不辜负信施道理。作么生。士曰。少人听。又曰。会么。僧曰。不会。士曰。是谁不会。

居士一日见牧童。乃问。路从什么处去。童曰。路也不识。士曰。这看牛儿。童曰。这畜生。士曰。今日什么时也。童曰。插田时也。士大笑。

居士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无我无人。是谁讲。谁听。主无对。士曰。某甲虽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祇如居士。意作么生。士以偈答曰。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劝君休历座。不似直求真。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信受。总是假名陈。主闻偈。欣然仰叹。居士所至之处。老宿多往复。酬问皆随机应响。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

居士一日在茅庐里坐。蓦忽云。难。难。难。十硕油麻树上摊。庞婆云。易。易。易。如下眠床脚踏地。灵照云。也不难。也不易。百草头上祖师意。

元和中。居士北游襄汉。随处而居。有女灵照。常鬻竹漉篱。以供朝夕。士有偈曰。心如境亦如。无实亦无虚。有亦不管。无亦不拘。不是贤圣。了事凡夫。易复易。即此五蕴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无相法身岂有二。若舍烦恼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会得个中意。铁船水上浮。

居士一日坐次。问灵照曰。古人道。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如何会。照曰。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士曰。你作么生。照曰。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士乃笑。

居士因卖漉篱。下桥吃扑。灵照见。亦去爷边倒。士曰。汝作什么。照曰。见爷倒地。某甲相扶。

居士将入灭。谓灵照曰。视日早晚。及午以报。照遽报。日已中矣。而有蚀也。士出户观次。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士笑曰。我女锋捷矣。于是吏延七日。州牧于頔问疾。士谓之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言讫。枕于公膝而化。遗命焚弃江。缁白伤悼。谓禅师庞居士即毗耶净名矣。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

庞居士语录卷上

卍续藏 第 69 册 No. 1336 庞居士语录

庞居士诗卷中

楞伽宝山高  四面无行路  惟有达道人

乘空到彼处  罗汉若悟空  掷锡腾空去

缘觉若悟空  醒见三生事  菩萨若悟空

十方同一处  诸佛若悟空  妙理空中住

空理真法身  法身即常住  佛身祇这是

迷人自不悟  一切若不空  苦厄从何度

大海阔三千  巨深五六万  余特七尺躯

入里饮一顿  当时枯竭尽  龙王自出现

大阅经藏门  请为说一遍  依如说无法

龙王悟知见  卖君髻中珠  隐在如来殿

戴将军阵头  贼降不敢战  世上有仁人

得永离贫贱  不贪有为身  当见如来面

日轮渐渐短  光阴一何促  身如水上沫

命似当风烛  常须慎四蛇  持心舍三毒

相见论修道  更莫着淫欲  淫欲暂时情

长劫入地狱  纵令得出来  异形人不识

或时成四足  或是总无足  可惜好人身

变作丑头畜  今日预报知  行行须努力

余家久住山  早已离城市  草屋有三间

一间长丈二  一间安葛五  一间尘六四

余家自内房  终日闲无事  昨因黑月二十五

初夜饮酒醉  两人相浑杂  种种调言气

余家不柰烦  放火烧屋𧂐  葛五成灰烬

尘六无一二  有物荡净尽  惟余空闲地

自身赤裸裸  体上无衣被  更莫忧盗贼

逍遥安乐睡  一等被火烧  同行不同利

出家舍烦恼  烦恼还同住  痴心觅福田

騃意承救度  十二因缘管  无繇免来去

依智不依识  依义不依语  佛心一子地

蠢动皆男女  平等如虚空  善恶俱无取

既不造天堂  谁受三涂苦  有法尽无余

乘空能自度  神作如来身  智作如来库

涌出波罗蜜  流通正道路  浑身总是佛

迷人自不悟

八十随形好  相有三十二  四谛及三乘

同一无生智  名为一合相  非是人同䫫

凡夫共佛同  一体无有异  若论心与境

悬隔不相似  凡夫惟妄想  攀缘遍天地

常怀三毒心  损他将自利  佛心常慈悲

善恶无有二  蠢动诸众生  心同一子地

六识空无生  六尘将布施  意根成妙觉

七识平等智

富儿空手行  贫儿把他物  被物牵入廛

买卖不得出  觉暮便归舍  黄昏黑漆漆

所求不称意  合家总啾唧  自无般若性

乏欠波罗蜜  把绳入草里  自系百年毕

实是可怜许  冥冥不见日  富儿虽空手

家中甚富溢  自有无尽藏  不假外缘物

周流用不穷  要者从理出

古时不异今  今时不异古  生事日日灭

有所不能作(音做)  世上乏钱财  守空无货赂

理诗日日新  朽宅时时故  闻船未破漏

爱河须早渡  出过三江口  逍遥神自悟

损之又损之  俄成贝多树  临行途路难

无船可相渡  业老见阎公  没你分疏处… Read the rest

石霜楚圆禅师语录

No. 1338-A 慈明四家录(并序)慈明圆禅师(嗣昭禅师)杨岐会禅师(嗣圆禅师)白云端禅师(嗣会禅师)五祖演禅师(嗣端禅师)

左朝奉郎新通判泰州军州主管学事章倧撰

临济宗风。特盛于天下。盖其儿孙。皆鹰扬虎视。唯

慈明负卓绝逸群之韵。气吞佛祖。锤拂之下。锻炼凡圣。机用超脱。诸方未有出其右者。临济之道[懨-猒+火]廓焉。其嗣子杨岐跨三脚驴。踏杀天下人。而白云东山继绍其宗。以无字印。印破天下衲僧面门。正法眼藏。向者瞎驴边灭。观其提持网要。若揭日月。后之览者。如堕妖雾。而获指南之车。道场正堂辨公禅师。嗟乎旧板既废。斯录无传。况今末学但玩鱼目。以为其真。岂识夜光者哉。特命工重刊。目之曰慈明四家录。庶几正续之宗不坠。然金刚圈。栗棘蓬。铁酸豏。于是灿然列于前。若欲吞透未出常情。既以不然。请阅斯录。绍兴二十三年癸酉春朔日序。

No. 1338-B 慈明禅师五会住持语录(并序)

智度山定林禅寺沙门 本延 述

禅宗八代。至江西马祖大师。分枝列派。大盛于天下。师门既广。学者益众。即非之论既失。权巧之机遂张。将绝异端必从正见。所以南泉赵州截断于众流。黄檗临济迥超于三世。为师不易。求人更难。的乳相投。兴化忽逢于南院。灵苗益秀。风穴乃会于首山。方今河东有昭。湖南有圆。昭即玉振于首山。圆乃珠生于汾水。希代至宝。应用以何穷。末劫真灯。分光而莫尽。噫人皆谓海为百谷王。龙为万物首。殊不知归塘泄于大方之外。罔测波澜。金翅吞于巨腹之中。安能变化。今览圆禅师之语录。亦犹是焉。谨而序之。时天圣五年丁卯十月一日序。

No. 1338

石霜楚圆禅师语录

师初住袁州南源山广利禅院语录

住筠州黄檗山嗣法小师赐紫 慧南 重编

师在崇胜院开堂曰。大众迎至法座前。僧官宣疏罢。遂升座拈香云。此一炷香。奉为今上皇帝。伏愿。龙图永固。玉叶弥芳。又拈香云。此一炷香。奉为知郡郎中及诸官僚。福星高照。圣泽长临。又拈香云。此一炷香。为我汾州太子禅院无德禅师。且问诸人。还识无德禅师么。若也不识。炉烟起处一任观看。师遂就座。维那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

师乃云。大众会么。宜阳秀水南岳石桥。若也不会。山僧谩你诸人去也。所以达磨西来。教外别传一句。且道。别传个什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只如诸人。尽是祖师指出底人。还信得及么。若信得及。与祖师同参。若信不及。可谓自生退屈。此日一会不是小缘。莫非工部郎中与诸官僚。夙承佛记。示作王臣。建立法幢。令法久住。且道。法幢作么生建立。还有英灵者么。试出来通个消息看。

时有僧出问。昔日世尊出世。梵王前引。帝释后随。今日和尚出世。郎中临筵。学人上来。请师说法。师云好。进云。与么则粉骨碎身去也。师云。三月野花铺地锦。九秋黄叶乱飘金。进云。与么则师今一句永镇南源也。师云。若是知音者。更不用忉忉。

问。郎中坚请师登座。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云。有问有答。进云。与么则海水腾波须弥𨁝跳去也。师云。大海虽然阔。龙王不肯安。进云。百杂碎。师便喝。僧应喏。师云。棒不打好人。随后与一拂。

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云。师子咬人。进云。与么则汾阳的子也。师云狂狗趁块。

问。如何是道。师云。蹋着不嗔。进云。如何是道中人。师云。胸驼背负。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浑家送上船。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一亩之地三蛇九鼠。师乃云。问话且止。若论此事。岂在如斯。言多去道转远。所以道摩竭陀国已露锋铓。少室峰前入泥入水。到者里须是个人始得。但某本欲寄居山野藏拙延时。此者伏承知郡郎中与诸官僚。曲垂请命。令续先基。缘某诸事荒唐。抑而不已。如今向诸官面前。作一场笑具。还有人捡点得出么。苦也捡点得出。共相证据。若无。山僧今日失利。久立。尊官伏惟珍重。

师初入院升座云。祖师正令。岂有言诠。侍者拈香。早成多事。释迦掩室。已涉繁词。居士默然。却成多说。何故。彼彼出家。彼彼行脚。且问诸人。作么生是出家行脚底事。莫是着衣吃饭行住座卧广学多闻无言无说么。若与么会大。似撩棒打月。既不与么会。又作么生。还有识好恶者么。有即出来对众证明。若无。有疑请问。

时有僧问。鼓声才罢。大众云臻。祖意西来请师举喝。师云。你从什么处来。进云。汾阳一曲师亲唱。今日南源事若何。师云。你见南源么。

问。昔日梵王请佛。盖为群生。今日知县临筵。有何祥瑞。师云。落花三月雨。残梦五更钟。进云。大众沾恩。学人礼拜。师云。天阔地阔。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昼行夜卧。

问。有言有说。皆是世谛之谈。无言无说未。是衲僧行履处。幸对人天请师垂示。师云。放山僧一线道。与阇梨葛藤。进云。专为流通也。师云。一片白云横世界。个中谁是出头人。

问。如何是佛。师云。水出高源。

问。如何是南源境。师云。黄河九曲水出昆仑。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随流人不顾。斫手望扶桑。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洞庭湖里浪滔天。

师云。更有问话者么。有即出来。诸供养中。法供养为最。还有么。若无。不可强生节目也。但某匪是当人。滥居祖列。此日何沐员外。时垂朝骑。远届山门。至于多感在会司空檀越及诸信士。夙承佛记。方乃如斯。同心竭力。建立法幢。所以道。佛法委付王臣有力檀越。若非此人。不能建立。诸院山主长老和尚。本院前后知事。并愿同垂般若之舟。共到菩提之岸。且问诸人。还识得岸也未。若识得去。天上人间纵横自在。若不识。山僧今日被你诸人勘破。久立珍重。

上堂云。云收雾卷。杲日当空。不落明暗。如何通信。

时有僧问。如何是异类中人。师云。头长脚短。进云。与么则谢师指示。师云。半幅全封。进云。直与么去也。师云。阇梨鼻孔。为什么在山僧手里。僧无语。师便打。

问。久为流浪途中客。乞师方便指归源。师云。饥餐渴饮。进云。与么则因师得契如如理。十载徒劳了色空。师云。昼行三千。夜行八百。

问。山深觅不得时如何。师云。口能招祸。

问。东涌西没时如何。师云。寻。

问。夜静独行时如何。师云。三把茅。

问。宝剑未出匣时如何。师云。响。进云。出匣后如何。师嘘一声。

问。闲中取静时如何。师云。头枕布袋。

问。如何是佛。师云。莲华捧足。师乃竖起拄杖云。过去诸佛。现在诸佛。未来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天下老和尚。总变成南源拄杖去也。你等诸人。向什么处。安身立命。看看拄杖子。穿过你等诸人髑髅里去也。还有识痛痒者么。有。试出来对众𨁝跳看。若无。南源今日失利。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师到崇胜。众请升座。师乃云。者里是崇胜法堂。不可向者里说佛说法去也。虽然如是。官不容针。私通车马。与么道。大似担水河头卖。众中还有人点捡得出么。试出来点捡看。有么有么。

时有僧问。诸法已闻今日演。请师直下指归源。师云。天不高地不远。进云。与么则孤峰出群岳。万里百花新。师云。不是掷钩客。徒劳到海壖。

问。昔日灵山分半座。二师相见意如何。师云。来风可鉴。进云。大众侧聆。学人礼拜去也。师云。灵利人难得。

问。如何是古佛家风。师云。银蟾初出海。何处不分明。进云。还许学人请益也无。师云。大海无边际。不宿水云人。

问。如何是不动尊。师云。提不起。进云。与么则大众攒眉去也。师云。有什么交涉。

问。海上云游时如何。师云苦。

师乃云。若向言中取则。埋没宗风。直饶句下精通。敢保此人未悟。所以道。山青水绿。[少/隹]噪鸦鸣。万派同源。海云自异。未来诸佛。口似灯笼。过去诸佛。应病施方。现在诸佛。随坑落堑。不落圣凡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矢上更加尖。下座。

师到仰山。众请升座。师乃云。宝镜当台。森罗自现。太阿在手。煞活临时。且道。还有该不著者么。有即倒道将一句来。如无。初心后学。有疑请问。时有僧问。知师久卧深潭里。大仰升堂事若何。师云。雨来山色暗。云出洞中明。进云。学人不会。特伸请益。师云。拈取簸箕别处舂。僧无语。师云。弄潮须是弄潮人。

有行者问。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未审此意如何。师云。一场懡㦬。进云。只如大通智胜佛又如何。师云。八十翁翁若少年。进云。学人耳顺之年。乞师再垂方便。师云。众人仗事。

师乃云。马大师即心即佛。当人未悟。盘山非心非佛。只成戏论之谈。雪岭辊毬。诳諕小儿之作。云门顾鉴。笑煞傍观。少室自伤。一场大错。德山入门便棒。未遇奇人。临济入门便喝。太煞轻薄。黄梅呈颂。人我未忘。更言祖祖相传。递相诽谤。到者里。须是个人始得。所以道。鹰生鹰子。鹘生鹘儿。然虽如此。也是巩县茶鉼。乃弹指一下。下座。

上堂。僧问。油尽灯灭时如何。师云。养子不及父。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云。堆堆地。进云。见后如何。师云。堆堆地。

问。如何是和尚受用处。师云。困。僧拟进语。师便打。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有锡降龙虎。进云。忽遇上上人来又如何。师云。无心伏鬼神。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侯伯乘鞍马。村翁刺杖行。

问。失前忘后时如何。师云。不。

问。一得永得时如何。师云。抱石投河。

问。学人仗镆鎁剑。取师头时如何。师云。斩取去。僧拟开口。师便打。

问。如何是南源狗。师云觜。

师乃云。一切诸佛。及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乃竖起拄杖云。者个是南源拄杖子。阿那个是此经。良久云。向下文长。付在来日。喝一喝。下座。

因同人相访。上堂云。飒飒凉风景。同人访寂寥。煮茶山上水。烧鼎洞中樵。珍重。

上堂。良久云。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因雪下上堂。云雪落漫漫。水云何进。且道倒退一句作么生道。还有道得么。试出来道看。设你道得倜傥分明。南源未许你在。且道南源有什么长处。

时有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礼拜更殷勤。进云。如何是宾中主。师云。拄杖常在手。进云。如何是主中宾。师云。横担楖栗拨乾坤。进云。如何是主中主。师云。剑握甑人手。

问。如何是佛。师云。潇湘班竹杖。

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云。长安夜夜家家月。进云。来后如何。师云。几处笙歌几处愁。

问。四山火来时如何。师云。物逐人兴。

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师云。槐木成林。

问佛祖不立时如何。师云。口上生茅。

问。知有不会底人。毕竟如何。师云。菩萨面夜叉心。

师乃云。诸佛放光明。助发实相义。竖起拄杖云。者个是南源拄杖子。阿那个是实相义。你若见去。被见闻所转。若也不见。行脚眼在什么处。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接初机句。师云。一刀两段。进云。如何是验衲僧句。师云。寒山拾得。进云。如何是正令行句。师云。来千去万。进云。如何是立乾坤句。师云。天高海阔。

问。如何是佛。师云。人老病生。

问。与师并坐时如何。师云。线穿黄叶。

问。如何是奇特事。师云。你试道看。僧拟议。师便打。

问。古人封白纸。意旨如何。师云。家贫路富。

师乃云。一尘才起。大地全收。一毛头师子。百亿毛头现。百亿毛头师子。一毛头现。千头万头。俱识取一头。乃竖起拄杖云。者个是南源拄杖子。阿那个是一头。喝一喝。下座。

上堂。云吾有一言。绝虑忘缘。巧说不得。只要心传。更有一语。无过直与。且道作么生是直与一句。良久以拄杖画一画。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三日风五日雨。

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师云。顶戴须弥。

问。如何是佛。师云。石打不入。

问。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云。水深盖不得。进云。出水后如何。师云。不碍往来看。进云。花开后如何。师云。南北馨香。进云。结子后如何。师云。喂鱼喂鳖。

师乃竖起拄杖云。恒沙诸佛恒沙国土。被南源拄杖子一时吞却。其中众生不觉不知。你衲僧鼻孔在什么处。若也知得。横担拄杖目视云霄。若也不知。长连床上有粥有饭。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南源山语录(终)

师住潭州道吾山语录

师在兴化开堂。众迎至法座前。表白宣疏罢。遂升座。拈香祝

圣毕。乃就座。维那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大众。释迦正眼。灵山独付饮光。达磨真宗。少室首传惠可。西天此土。各有知音。今日天人普会。还有知音者么。有即出来大家唱和。

有僧问。昙花开处。我佛降生。尊官临筵。请师说法。师云。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进云。谢师指示。师云。天高地近。

问。达磨西来。曲为今日。向上宗乘。请师举唱。师云。云雨满寥廓。花开遍地春。进云。与么则㵎松青冷澹。晓月照长川。师云。一句既流通。古今谁言异。进云。云生岭上。花发岩前。师云。人人尽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进云。今日遭逢和尚。师便喝。

问。大众已临师座侧。祖意西来事若何。师云。月上移松影。云行山自迎。进云。争奈学人有疑何。师云。请益且待别时来。随后拂一拂。

问。黑豆未生芽时如何。师云。黑似漆。进云。生后如何。师云。撑天拄地。

问。进退不得时如何。师云。鼠断众疑。

师乃云。先宝应和尚道。第一句荐得。堪与祖佛为师。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若是道吾即不然。第一句荐得。和泥合水。第二句荐得。无绳自缚。第三句荐得。四棱着地。所以道。起也海晏河清。行人避路。坐也乾坤黯黑。日月无光。汝等诸人。何处出气。如今还有出气者么。有即出来。对众出气看。若无。道吾今日与你出气去也。乃嘘一声。卓拄杖。下座。

师入院上堂。僧问。才见师便回时如何。师云。湖南镇主。进云。末后殷勤请师别道。师云。多少分明。进云。大众侧聆。师云。未敢相许。

问。问着说不得时如何。师云。人贫智短。

问。步步登高时如何。师云。云生足下。

问。如何是禅。师云。鼻孔入地。

师乃云。吾峰岌岌。独露太虚之中。布水滔滔。冷泻碧岩畔。龙潭幽僻。游鱼透即无门。天柱山高。水云进而无路。垂钩四海。少遇狞龙。一句当锋。罕逢知己。所以三玄权设。应病施方。四拣开遮。观根逗诱。过去诸佛悲愿难穷。西祖东流。不忘付嘱。河沙知识。善巧多方。万派同源。皆归大海。且道。水不洗水一句作么生道。还有人道得么。试出来道看。设你道得倜傥分明。也未梦见野僧脚跟在。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竖起拄杖云。者个是道吾拄杖。阿那个是一体。良久云。渡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宗师者。夺贫子之衣珠。究达人之见处。若不如是。尽是和泥合水汉。良久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喝一喝。下座。

上堂。云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鬱-山+止][鬱-山+止]黄花无非般若。乃竖起拄杖云。者个是道吾拄杖。阿那个是般若。看看。文殊菩萨与善财童子。向十字路头。说因说果。被维摩居士喝一喝。直得瓦解冰消。良久云。将谓是维摩居士。元来祇是山前李胡子。卓拄杖。下座。

上堂。以拄杖敲禅床一下云。河沙世界百杂碎。帝释梵王向什么处安身立命。汝等诸人还知么。若知去。出来对众道看。若无。道吾今日失利。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问。己事未明。以何为验。师云。玄沙曾见雪峰来。进云。未审意旨如何。师云。一生不出岭。

问。久昧衣珠。请师指出。师云。草贼大败。进云。走透无路也。师云。脚踢不动。

座主问。承教有言。因缘自然。自然即不问。如何是因缘。师云。记来多少时。进云。如何是自然。师云。速退速退。妨他别人问。座主拟议。师便打。

师乃云。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所以道。有明有暗。有起有倒。喝一喝云。且道是照是用。还有人缁素得么。若有。试请出来呈丑拙看。若无。道吾今日失利。下座。

上堂。云面西行向东。北斗正离宫。道去何曾去。骑牛卧水童。伏惟珍重。下座。

上堂。僧问。行脚不逢人时如何。师云。钓丝绞水。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囊无一镪。进云。忽遇客来。如何祗待。师云。清风扫地。明月为灯。

问。如何是佛。师云。有钱使钱。

师乃云。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诸仁者。若也信得去。不妨省力。可谓善财入弥勒楼阁。无边法门悉皆周遍。得大无碍。悟法无生。是为无生法忍。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且问诸人。阿那个是当念。只如诸人无明之性。即汝之本觉妙明之性。盖为不了生死根源。执妄为实。随妄所转。致堕轮回受种种苦。若能回光返照。自悟本来真性不生不灭。故曰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只如四大五蕴不净之身。都无实义。如梦如幻。如影如响。从无量劫来。流浪生死。贪爱所使。无暂休息。出此入彼。积骨如毗富罗山。饮乳如四大海水。何故。为无智慧。不能了知五蕴本空。都无所实。逐妄受生。贪欲所拘。不得自在故。所以世尊云。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汝等若能了知幻身虚假。本来空寂。诸见不生。无我人众生寿者。诸法皆如。故曰。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觉了无一物。唯有听法说法虚玄大道无著真宗。故曰。本源自性天真佛。又云。五阴浮云空去来。三毒水泡虚出没。若如是者。是为度一切苦厄。乃至无量无边烦恼知解。悉皆清净。是为清净法身。若到者个田地。便能出此入彼。舍身受身。地狱天堂。此界他方。纵横自在。任意浮沉。应物舒光。随机逗教。唤作千百亿化身。与么说话。可谓无梦说梦。和泥合水。撒屎撒尿。不识好恶。乃呵呵大笑云。若向衲僧门下。十万八千。未梦见他汗臭气在。虽然如是。事不得一向。但以假名字。引导于众生。喝一喝。下座。

上堂。云药多病甚。网细鱼稠。下座。

上堂。竖起拄杖云。僧堂佛殿。总被山僧拄杖子吞却。露柱灯笼。向什么处安身立命。汝等诸人还知么。若也知去。山僧败阙。若也不知。山僧失利。下座。

上堂。僧问。学人仗镆鎁剑取师头时如何。师云。道吾遭逢。僧拟议。师便打。

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云。马有垂缰之德。犬有𩥇草之恩。进云。与么则不别也。师云。西天此土。

问。六国未宁时如何。师云。夜过天河。进云。宁后如何。师云。死在姁人手。

师乃云。心随万物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竖起拄杖云。者个是道吾拄杖。阿那个是诸人心。恒沙国土。恒沙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尽在道吾拄杖头上。转大法轮。汝等诸人还见么。若也见去。朝游西天。暮归唐土。若也不见。晨朝有粥。斋时有饭。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打骨出髓。

问。如何是道吾境。师云。有山有水。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众人攒簇 问如何是吹毛剑。师云。佳人收取。

师乃云。归根得地。落叶知秋。得地即不问。你诸人知秋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土上更加泥。喝一喝。下座上堂。僧问。既是护法善神。为什么张弓架箭。师云。礼防君子。僧礼拜。师便打。

师乃云。道吾打鼓。四大部洲同参。拄杖横也。挑括乾坤大地。钵盂转也。覆却恒沙世界。且问汝等诸人。向什么处安身立命。若也知安身立命处。北俱卢州吃粥吃饭。若也不知。长连床上吃粥吃饭。卓拄杖下座。

道吾语录(终)

师住潭州石霜山崇胜禅院语录

师入院上堂。云迦叶堂前。石霜门下。须得具金刚眼睛。若不具金刚眼睛。二六时中。四威仪内。魔境现前。不能辩别。便乃流浪三界。休歇无期。大众。作么生是金刚眼睛。若也知去。可谓耀破四天下。若也不知。有疑请问。 时有僧问。三门不闭即不问。枯木堂前事若何。师云。也好消息。进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师云。千古有知音。僧礼拜。师便喝。

问。如何是石霜水。师云。春夏长如此。秋冬亦复然。进云。忽然塞断源头又作么生。师云。你试塞看。僧拟议。师便打云。弄潮须是弄潮人。

师乃云。山青水碧。观境思人。时代相遥。音容如在。忆昔诸道者。住浏阳庵时。祇代洞山禅客。下一转语。悟本一闻。便知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当年被众迎出。住石霜山。后来果如其言。名驰天下。所谓从苗辨地。因语识人。山僧不曾住庵。不代一转语。亦被贤侯。移住石霜山。接待往来。祇以粗粥淡饭。随时应用。故不失其宜。直饶与么来者。总识得伊。不与么来者。亦不欠少伊。是伊到来。自然不打者鼓笛。特地息干戈。便道。似一条白练。古庙香炉去然。且道。与古昔还有亲疏也无。良久云。枯木堂前花更春。下座。

师在兴化开堂。宣疏罢。拈香祝

圣毕。乃就座。维那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顾视左右云。幸然好个圆成。第一义却被维那一槌打碎。直得大海翻波。须弥震动。六凡四圣。胆丧魂飞。山僧且向第二义中。随波逐浪。唱九作十去也。敢问诸人。作么生是第一义。若也知去。触事有余。其或不然。有知请问。

时有僧问。将军挂甲人皆见。拱手归降事若何。师云。看。进云。与么则叉手当胸退身三步去也。师云。拈头作尾。拈尾作头。进云。今日遭逢。师嘘一声。

问。如何是当锋一句。师云。新罗人腰带。进云。向上还有事也无。师云。有。进云。大众侧聆。学人礼拜。师便喝。

问。扬眉瞬目。皆是方便止啼。父母未生时。请师指个入路。师云。井底乌龟头带雪。

问。有理不伸时如何。师云。苦。进云。舌拄上腭也。师嘘一声。进云。将谓胡须赤。师云。梦见石霜脚跟么。

师乃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竖起拄杖云。者个是石霜拄杖子。阿那个是有为法。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恒沙国土恒沙诸佛。尽在拄杖头上说佛说法。被须菩提喝一喝。一场懡㦬。在东还东。在西还西。在南还南。在北还北。你诸人还知么。若也知去。可谓人天交接。两得相见。若也不知。君圣臣贤。歌谣满路。以拄杖击绳床。下座。

冬节日上堂。云一冬复一冬。一日复一日。五湖参禅人。佳景休拈出。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云。新罗打鼓。进云。磨后如何。师云。西天作舞。

问。方木调弦时如何。师云。幡竿一尺二。进云。与么则和尚首出今时也。师云。脚拨不动。进云。莫道不知音。师云。三十年后悟去。也不定。

师乃云。夫说法有。须应时节。若不应时节。总是非时语。还有应著者么。应即应了。且道。落在什么处。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涅槃无异路。方便有多门。乃竖起拄杖云。者个是石霜拄杖子。阿那个是涅槃门。良久云。见月休观指。归家罢问程。卓拄杖。下座。

岁旦上堂。云人人尽皆贺岁。唯有山僧不拜。日月本无新旧。何须特地捏怪。喝一喝。下座。

上堂。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且道昼行夜卧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以拄杖卓一下云。德山证明。便下座。

结夏日上堂云。结夏十五十六日。下蜡人相续。头面四五完全。鼻孔一无不足。文殊酒肆人嫌。弥勒鱼行骂俗。问诸人王不王。木人歌石女曲。秤梁低。辱不辱。南泉打破粥锅。李胡须长金粟。喝一喝。下座。

上堂。以拄杖卓绳床一下云。打草祇要蛇惊。下座。

上堂。僧问。三湘学聚名已振。掷剑挥空事若何。师便喝。进云。与么则落草马蹄红也。师又喝。进云。三日后看。师又喝。僧礼拜。

师乃云。石霜有三喝。衲僧难辨别。进步口喃喃。知君未猛烈。腊月炎风生。六月满山雪。为报五湖人。只此好时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灵山一会。千圣共臻。释主瞬眸。饮光微笑。衲僧门下。犹在半途。你道全提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怜儿不觉丑。卓拄杖。下座。

解夏日上堂。云昨日作婴孩。今朝年已老。未明三八九。难踏古皇道。手掩黄河干。脚踢须弥倒。浮生梦幻身。人命夕难保。天堂与地狱。皆由心所造。南山北岭松。北岭南山草。一雨润无边。根苗壮枯槁。五湖参禅人。可问虚空讨。死脱夏天衫。生披冬月袄。分明无事人。特地生烦恼。喝一喝。下座。

上堂。云世尊三昧迦叶不知。迦叶三昧阿难不知。阿难三昧商那和修不知。从上诸圣三昧互相不知。乃拈拄杖𦘕一圆相云。者个是什么。良久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万机游刃。终日弘道。猪肉桉头事。作么生道。还有人道得么。若也道得。倒道将一句来。良久云。金锁连镮刀挑不出。喝一喝。下座。

上堂。良久云。即与么会去。早成多事。更乃如何若何。和泥合水。所以灵山会上。迦叶亲闻。少室岩前。祖师断臂。且道。断臂作个什么。卓拄杖一下。下座。

上堂。僧问。磨砻三尺剑。去化不平人。未审意旨如何。师云好去。进云点。师云你看。僧拍手一下归众。师云了。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名下无虚人。

师乃云。上来也步步登高。下去也通身无碍。所以道。有时先敲后唱。有时先唱后敲。有时敲唱同时。有时敲唱不同时。所以王登宝殿。野老讴歌。如今还有讴歌者么。良久云。木人虽举手。石女不抬头。喝一喝。

雪下上堂。昨夜漫天总雪。大地一时皎洁。今朝庭际无人。莫道山僧不说。

上堂。云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前是案山。后是主山。阿那个是无为法。良久云。向下文长。付在来日。喝一喝。

上堂。云法身无相。应物现形。竖起拄杖云。者个是拄杖。阿那个是法身。者个葛藤且止。僧堂佛殿穿入汝等诸人鼻孔里去也。四大海水。在汝头上。海龙王在汝指甲下。汝等还觉么。若觉去。昼行三千。夜行八百。脚下烟生。头上火起。若也不知。饥来吃饭困来眠。卓拄杖。

上堂。云风活活雨连连。坏堂古殿一时穿。吾峰孤高耸碧天。禅人到者尽皆嫌。雪未下总言寒。那堪雪下。更烧烟转烦恼。吃茶去。珍重。

上堂。云太阳升南北走。夜月圆天未晓。鼻孔里藏身一句即不问。你诸人脚跟下藏身一句作么生道。还有道得么。良久云。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喝一喝。

石霜语录(终)

师住南岳山福严禅院语录

师入院上堂。云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竖起拄杖云。者个是拄杖子。阿那个是法。还有人道得么。若也道得。向四威仪中。顺道将一句来。有么有么。

僧问。师登四处华王座。只履西归事若何。师云。虚空无障碍。南北任升腾。进云。谢和尚答话。师云。闲者闲兮忙者忙。

问。山高云簇顶。海阔众流归。不犯波澜句。请师啮镞机。师云。疋上不足。进云。与么则猿啼岳顶雁凑衡阳也。师云。头尾相称。僧嘘一声。师便喝。

问。才离石霜方丈。便登福严道场。般若台前。不有不无一句请师道。师云。罕逢此问。进云。掷钵峰峦秀。长空万仞寒。师云。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师乃云。还更有问话者么。如有。出来为众结缘。诸供养中。法供养为最。所以高来高就。低来低就。忽若总不来时又作么生。复云。一场败阙。卓拄杖。下座。

师在兴化开堂。僧官宣疏罢。拈香祝

圣。维那白槌毕。师云。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一毛头一一师子现。百亿毛头百亿师子现。竖起拄杖云。者个是福严拄杖。阿那个是师子。还有人道得么。如无。有疑请问。

僧问。昔日梵王请佛。帝释瞻依。今日朝盖临筵。不涉二途。请师指出。师云。今古如是。

问。蔟锦攒花即不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云。一言已出。驷马难追。进云。明明三际晓。皎皎一轮孤。师云。一轮孤底又作么生。进云。洎合放过。师便喝。

问。承师有言。一尘才举大地全收。天柱峰高如何进步。师云。老僧在阇梨鼻孔里。进云。一句当锋今朝全露也。师云。阇梨鼻孔重多少。进云。雪砌难伸手。霜风彻骨寒。师便喝。僧云。图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师云。知过必改。

师乃云。问话且止。问无横竖。答岂参差。所以昔日西天国王。问波罗提尊者曰。何者是佛。答曰。见性是佛。王曰。师见性否。答曰。我见佛性。王曰。性在何处。答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见。答曰。今现作用。王自不见。王曰。于我有否。答曰。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王曰。若当用时几处出现。答曰。若出现时当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现当为我说。波罗提即说偈曰。在胎曰身。处世名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者唤作精魂。王闻偈已。心即开悟。所以道无内外。法无彼此。只为众生日用而不知。背觉合尘。流浪生死。贪嗔邪见之所使耶。而况某夙无见解。诸事荒唐。此者特承府命。俾住岳寺。实为叨忝。今日对诸官前。作一场败阙。众中还有人捡点得出么。如无。山僧今日失利。喝一喝。

上堂。云钵盂粗鐼子细。𢁈箸短长无一截。有时应供与谁论。嗟笑文殊与弥勒。珍重。

上堂。云法本无言。因言而显道。道本无说。假说而明真。所以诸佛出世。善巧多方。一大藏教。应病与药。三玄三要。只为根器不同。四拣四料。包含万象。你道海纳百川一句作么生道。还有人道得么。设使道得倜傥分明。未梦见衲僧沙弥童行脚跟在。且道。衲僧沙弥童行有什么长处。喝一喝。

上堂。云天已明鼓已响。圣众臻齐合掌。如今还有不合掌者么。有即尼干欢喜。无即瞿昙恶发。珍重。

上堂。云心若无事。万法不生。意绝玄微。纤尘何立。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山僧即不然。向上一路千圣不然。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喝一喝。

上堂。僧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师云。有年无德。有一僧出礼拜起便喝。师云。作么。僧又喝。师云瞎。僧礼拜。师云。三十棒且待别时与你吃。

师乃云。秋风䬃䬃。动禅者之游心。落叶纷纷。现道人之嘉景。朝游海上。暮宿途中。你道途中一句作么生道。如有人道得。试道将一句来。若无。福严今日失利。

上堂。云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竖起拄杖云。者个是福严拄杖。阿那个是本来法。良久云。但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

上堂。云云笼山色。雨洒长空。日月虽升。游人不见。者个葛藤且致。且道。泥水不分一句作么生道。还有人道得么。向鼻孔里道将一句来。如无。露柱证明。喝一喝。

上堂云。百千妙门。同归方寸。恒沙妙德。总在心源。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既若然尔。为什么。那吒扑帝钟。良久云。波斯鼻孔长更长。

上堂。云若论底事。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无殊。更无别法。良久云。诸仁者。瞥地也未。古人无端。贵买而贱卖。

南岳福严禅院语录(终)

师住潭州兴化禅院语录

师入阴上堂。云法无定相。遇缘即宗。迭嶂初抛。重城乍到。依前登善法堂。踞师子座。说东道西。扬眉瞬目。又唤作兴化长老。旧店新开。殊不知动静去来。理无差异。旧店既开。岂无买卖。还有知价者么。出来对众商量看。

僧问。承师有言。迭嶂初抛。重城乍到。如何是不动尊。师云。朝凡暮圣。进云。与么则大众有赖去也。师云。唱歌须是帝乡人。僧便喝。师便打。

问。朝凡暮圣即不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神会曾磨普寂碑。进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须信壶中别有天。进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寰中天子。塞外将军。进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明月清风任去来。

问。如何是佛。师云。面如满月目如莲。天上人间咸恭敬 师乃以拄杖击绳床一下云。大众还会么。不见道。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香严与么悟去。分明悟得如来禅。祖师禅未梦见在。且道。祖师有甚长处。若向言中取则。误赚后人。直饶棒下承当。辜负先圣。万法本闲。唯人自闹。所以山僧居福严。只见福严境界。晏起早眠。有时云生碧嶂。月落寒潭。音声鸟飞鸣般若台前。桫椤花香散祝融峰畔。把瘦筇坐盘石。与五湖衲子。时话玄微。灰头土面。住兴化祇见兴化家风。迎来送去。门连城市。车马骈阗。渔唱潇湘。猿啼岳麓。丝竹歌谣。时时入耳。复与四海高人。日谈禅道。岁月都忘。且道。居深山住城郭。还有优劣也无。试道看。良久云。是处是弥勒。无门无善财。

师开堂日。大众迎至法座前。僧官宣䟽罢。拈香祝

圣毕。遂就座。维那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乃云。会么。昔曼殊大士。于灵山会上十万众前。将末后一槌。以为第一义句。今日上首。倒行此令。且道。与昔是同是别。若乃断得。不用扬眉。其或未明。有疑请问。

僧问。郡侯勤重请。法驾渡湘江。掷钵峰前事。请师为举看。师云。风不来树不动。进云。忽遇作家。只与么举。还当下当。师便喝。进云。气急煞人。师云。三十年后来。与你二十棒。

问。雷音震动。缁素临筵。向上宗乘请师举唱。师云。湘水向东流。进云。宗乘已蒙师指示。先将何物利群生。师便喝。僧云。瞎。师云。恰是。僧抚掌。师便打。

问。昔日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今日兴化开堂。将何示徒。师云。有问有答。进云。寒山瞬目拾得扬眉去也。师云。不睹云中雁。焉知沙塞寒。进云。入水见长人。师云。不如礼拜好。… Read the rest

玄沙师备禅师语录

No. 1446-A 玄沙大师语录序

闻夫不落阶级。嘱云。好去寻思。洞贯金针。不意中途折担。布单才展。乃云不敢自欺。凡圣削除。方向胸中流出。磕着足指处。顿悟苦乐无生。当场盘诘时。报道。非干西土。故知宗乘有据。血脉相传。近来诸方唱导者。师法无凭。谈禅者出世未准。自称悟道。妄意为人。诘其来繇。无可指的。

追惟往昔。玄沙大师远传鹫岭。近接曹溪。为石头之亲孙。作雪峰之真子。心印列祖。教贯楞严。猛虎当前。直云。是汝死蛇活弄。不让于师。故诸方硕德多就决疑。日本.高丽不远万里。

予生末世。去古时遥。昔入闽中。曾询古刹。窣坡如昨。石柱尚存。抚心无地。欲住焉能。兹喜林得山居士重修遗址。搜辑法言。专人走越。欲予题词。顾予博地庸愚。机思迟钝。少伸大概。用播将来。若大玄风妙旨。备在书中。即他颂古拈提。旁及录外。随中边而食蜜。罗宝网以交光。倘其扬鞭不瞬。觌面犹迷。若乃入手。便知昔人如在。悟必繇缘。录亦非字。

天启丙寅暮春传曹洞正宗东越云门寺住持散木 湛然圆澄撰

No. 1446-B 刻玄沙语录缘起

余初知学佛时。便喜宗门下语。而喜玄沙尤甚。曲录床上。如瓶建屋。如鸟飞空。绝无停迹。令读者一过。如应声虫。呼其所忘。辄复禁声。当时与七百众激扬个事。中兴石头之宗。下卑法眼之传。是以雪峰之门。得玄沙而道益尊。凡诸方衲子与日本.高丽。咸奔辏以决心疑。门风机括。极一时之盛矣。

旧有大小录行世。今无有存者。余山居之暇。搜览诸集。汇为三卷。以问云门和尚。和尚序而行之。夫涂毒鼓一挝。闻者皆丧。无问远近也。师去七百除年矣。只今莫有闻而丧者乎。一字一句。涂毒鼓声也。李忠定公有言曰。莫道钓鱼人已寂。只今说法语如雷。把臂古人。扶竖今时。则是录之刻。真不可少也。

闽中得山居士林弘衍焚香敬书于钟山僧舍

No. 1446

福州玄沙宗一禅师语录卷之上

闽中得山居士 林弘衍 编次

师名师备。福州闽县人也。姓谢氏。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台江。狎诸渔者。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钓舟。投芙蓉灵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道玄律师受具。布衲芒屦。食才接气。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义存。本法门昆季。而亲近若师资。雪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

一日。欲遍历诸方。参寻知识。携囊出岭。筑着脚指。流血痛楚。叹曰。是身非有。痛从何来。便回雪峰。

峰一日问。那个是备头陀。

对曰。终不敢诳于人。

异日。雪峰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

师曰。达摩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之。

(颂。蓦然趯倒便知休。百粤青山更不游。从此七闽江上月。至今空照钓鱼舟。佛国白。钓鱼船上谢三郎。趯到须弥返故乡。应笑途中未归客。伶俜旅泊向他乡。本觉一。未离闽邸已还家。才跨飞鸢又眼花。堪笑曾郎更心毒。乌藤轻放老玄沙。遁庵演)。

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构。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又阅楞严经。发明心地。由是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从之请益。至若与雪峰和尚征诘。亦当仁不让。雪峰曰。备头陀再来人也。

上堂。诸禅德。汝诸人尽巡方行脚来。称我参禅学道。为有奇特去处。为当只恁么东问西问。若有。试通来。我为汝证明。是非我尽识得。还有么。若无。当知只是趁謴。是汝既到这里来。我今问汝。汝诸人还有眼么。若有。即今便合识得。还识得么。若不识。便被我唤作生盲生聋底人。还是么。肯恁么道么。禅德亦莫自屈。是汝真实。何曾是恁么人。十方诸佛把汝向顶上着。不敢错误着一分子。只道此事惟我能知。会么。如今相继绍。尽道承他释迦。我道释迦与我同参。汝道参阿谁。会么。大不容易知。莫非大悟。始解得知。若是限剂所悟。亦莫能觏。汝还识大悟么。不可是汝向髑髅前认他鉴照。不可是汝说空说无。说这边那边。有世间法。有一个不是世间法。

和尚子。虚空犹从迷妄幻生。如今若是大肯去。何处有这个称说。尚无虚空消息。何处有三界业次。父母缘生。与汝桩立前后。如今道无尚是诳语。岂况是有。知么。是汝多时行脚和尚子称道有觉悟底事。我今问汝。只如巅山岩崖。迥绝人处。还有佛法么。还裁辨得么。若辨不得。卒未在。我寻常道。亡僧面前正是触目菩提。万里神光顶后相。若人觏得。不妨出得阴界。脱汝髑髅前意想。都来只是汝真寔人体。何处更别有一法解盖覆汝。知么。还信得么。解承当得么。大须努力。

上堂。佛道闲旷。无有程途。无门解脱之门。无意道人之意。不在三际。故不可升沉。建立乖真。非属造化。动则起生死之本。静则醉昏沉之乡。动静双泯。即落空亡。动静双收。瞒顸佛性。必须对尘对境如枯木寒灰。临时应用。不失其宜。镜照诸像。不乱光辉。鸟飞空中。不杂空色。所以十方无影像。三界绝行踪。不堕往来机。不住中间意。钟中无鼓响。鼓中无钟声。钟鼓不相交。句句无前后。如壮士展臂。不藉他力。师子游行。岂求伴侣。九霄绝翳。何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若到这里。体寂寂。常的的。日赫𦦨。无边表。圆觉空中不动摇。吞烁乾坤迥然照。

夫佛出世者。元无出入。名相无体。道本如如。法尔天真。不同修证。抵要虚闲。不昧作用。不涉尘泥。个中纤毫道不尽。即为魔王眷属。句前句后。是学人难处。所以一句当天。八万门永绝生死。直饶得似秋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道人行处。如火销冰。终不决成冰。箭既离弦。无返回势。所以牢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古圣不安排。至今无处所。若到这里。步步登玄。不属邪正。识不能识。智不能知。动便失宜。觉即迷旨。二乘胆颤。十地魂惊。语路处绝。心行处灭。直得释迦掩室于摩竭。净名杜口于毗耶。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释梵绝听而雨花。若与么。见前更疑何事。没栖泊处。离去来今。限约不得。心思路绝。不因庄严。本来真净。动用语笑。随处明了。更无欠少。

今时人不语个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尘。处处染着。头头系绊。纵悟。则尘境纷纭。名相不实。便拟凝心敛念。摄事归空。闭目藏睛。终有念起。旋旋破除。细想才生。即便遏捺。如此见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的死人。冥冥漠漠。无觉无知。塞耳偷铃。徒自欺诳。这里分别。则不然也。不是隈门傍户。句句现前。不得商量。不涉文墨。本绝尘境。本无位次。权名个出家儿。毕竟无踪迹。真如凡圣。地狱人天。祇是疗狂子之方。虚空尚无改变。大道岂有升沉。悟则纵横不离本际。若到这里。凡圣也无立处。若向句中作意。则没溺杀人。若向外驰求。又落魔界。如如向上。没可安排。恰似焰炉不藏蚊蚋。此理本来平坦。何用刬除。动静扬眉。是真解脱道。不强为意度。建立乖真。若到这里。纤毫不受。指意则差。便是千圣出头来。也安一字不得。久立。珍重。

上堂。我今问汝诸人。且承当得个甚么事。在何世界安身立命。还辨得么。若辨不得。恰似捏目生花。见事便差。知么。如今见有山河大地.色空明暗.种种诸物。皆是狂劳花相。唤作㒹倒知见。夫出家人。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汝今既已剃发披衣为沙门相。即便有自利利他分。如今看着尽黑漫漫地墨汁相似。自救尚不得。争解为得人。

仁者。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似。聚头乱说杂话。趁謴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甚么事。祇如从上宗乘。是诸佛顶族。汝既承当不得。所以我方便劝汝。但从迦叶门接续顿超去。此一门。超凡圣因果。超毗卢妙庄严世界海。超他释迦方便门。直下永劫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何不自急急究取。未必道我且待三生两生。久积净业。

仁者。宗乘是甚么事。不可由汝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会么。祇如释迦出头来。作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向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知么。如同梦事。亦同寐语。沙门不应出头来。不同梦事。盖为识得。知么。识得即是大出脱.大彻头人。

所以超凡越圣。出生离死。离因离果。超毗卢。越释迦。不被凡圣因果所谩。一切处无人识得汝。知么。莫祇长恋生死爱网。被善恶业拘将去。无自由分。饶汝炼得身心同虚空去。饶汝到精明湛不摇处。不出识阴。古人唤作急流水。流急不觉。妄为恬静。恁么修行。尽出他轮𢌞际不得。依前被轮𢌞去。所以道。诸行无常。直是三乘功果。如是可畏。若无道眼。亦不究竟。何似如今博地凡夫。不用一毫功夫便顿超去。解省心力么。还愿乐么。劝汝。我如今立地待汝构去。更不教汝加功炼行。如今不恁么。更待何时。还肯么。便下座。

上堂。汝诸人如在大海底坐。没头浸却了。更展手问人乞水吃。夫学般若菩萨。须具大根器。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脱得去。若是根机迟钝。直须勤苦耐志。日夜忘疲。无眠失食。如丧考妣相似。恁么急切。尽一生去。更得人荷挟。克骨究实。不妨易得构去。且况如今谁是堪任受学底人。

仁者。莫祇是记言记语。恰似念陀罗尼相似。蹋步向前来。口里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诘问着。没去处。便嗔道。和尚不为答话。恁么学事。大苦。知么。有一般坐绳床和尚。称善知识。问着便摇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更有一般。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寔。为甚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若瞌睡时不是。为甚么有昭昭灵灵时。汝还会么。这个唤作认贼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汝欲识根由么。我向道昭昭灵灵。祇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便道此是昭昭灵灵。若无前尘。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

仁者。真寔在甚么处。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古人向汝道。圆成正遍。遍周沙界。我今少分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还见南阎浮提日么。世间人所作兴营养身活命。种种心行作业。莫非皆承日光成立。祇如日体还有许多般心行么。还有不周遍处么。欲识金刚体。亦须如是看。祇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国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受生果报。有情无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诸佛成道。接物利生。莫非尽承汝威光。祇如金刚体还有凡夫诸佛么。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何不发明取。因何却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直下自谩去。忽然无常杀鬼到来。眼目诪张。身见命见。恁么时。大难支荷。如生脱龟壳相似。大苦。

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盖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祇大作群队。干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相似。但求衣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

国王大臣不拘执汝。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龙神荷护汝。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莫孤负人好。长连床上排行着地销将去。道是安乐未在。皆是粥饭将养得汝烂冬瓜相似。变将去土里埋将去。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沙门因甚么到恁么地。祇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唤作地狱劫住。如今若不了。明朝后日入驴胎马腹里。牵犁拽杷。[口*缶*亍]铁负鞍。碓捣磨磨。水火里烧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不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体齐寿。知么。

上堂。夫古佛真宗。常随物现。堂堂应用。处处流辉。隐显坦然。高低尽照。是以沙门上士。道眼惟先。契本明心。方为究竟。森罗万像。一体同源。廓尔无边。谁论有滞。尘劫中事。都在目前。时人旷隔年深。致乖常体。迷心认物。以背真宗。执有滞空。不遇良朋道友。只自私心作解。纵有商量。浑成意度。及至寻穷理地。不辨邪正。况平生自己未曾捞捷。若乃先贤古德。便自知时。克己惟功。庵岩石室。古德云。情存圣量。犹落法尘。己见未忘。还成渗漏。不可持斋持戒。长坐不卧。任意观空。凝神入定。便当去也。有甚么交涉。西天外道入得八万劫定。凝神寂静。闭目藏睛。灰身灭智。劫数满后。不免轮𢌞。盖为道眼不明。生死源根不破。

夫出家儿即不然。不可同他外道也。莫非真实明达。具大知见。能与诸佛同彻。寂照忘知。虚含万像。如今甚么处不是汝。甚么处不分明。甚么处不露现。何不与么会去。若无遮个田地。时中争柰诸般渗漏何。总成虚妄。阿那个便是平生得力处。如实未有发明。切须在急。时中忘餐失𥨊。似救头然。如丧身命。冥心自救。放舍闲缘。歇却心识。方有少许相亲。若不如是。明朝后日尽被识情带将去。有甚么自由分。

如今却不如他无情之物。敷唱分明。土木石头说法。非常真实。只是少人能听。若闻此说。始可商量。且道无情说底法作么生商量。试道看。不可道无言无说也。无视无听也。不可道无问而自说。称叹所行道。不见善财童子参五十三人善知识。末后见弥勒。弹指之顷得入门。才入门后。其门自闭。于楼阁中观百千诸佛过去舍身受身。所参一百二十人知识化境于楼阁中一时俱现。为其证明。善财疑心顿息。

大凡三条椽下。具遮个真实发明。即可商量。便向四生六道中同于诸佛净土。更惧何生死。且阿谁知他一切诸法都无实体。至于灵山会上。迦叶亲闻。犹如话月。古德云善恶都莫思量。还同指月。乃至三乘行位解脱.菩萨涅槃.圣德圣果。并如空花兔角。不见道。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有为心法。不可相依。日久年深。全无利益。只为违真弃本。厌离凡情。折心圣道。作此见知。不出他限量。抛他五阴不去。不见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汝只拟向前。争能明得。可中彻去。方得知之。若未究得。当知尽是虚头。世间难信之法。具大根器方能明达。今生若彻去。万劫亦然。古德云。直向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珍重。

上堂。太虚日轮。是一切人成立。太虚见在。诸人作么满目覷不见。满耳听不闻。此两处不省得。便是瞨睡。若明彻得。坐却凡圣。坐却三界。梦幻身心无一物如针缝许为缘为对。直饶诸佛出来。作无限神通变现。设如许多教网。未曾措着一分毫。惟助初学成信之门。还会么。

水鸟树林却解提纲。他甚端的。自是少人听。非是小事。天魔外道。是辜恩负义。天人六趣。是自欺自诳。如今沙门不荐此事。翻成弄影汉。生死海里浮沉。几时休息去。自家幸有此广大门风。不能绍继得。更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大地载不起。虚空包不尽。岂是小事。若要彻。即今这里便明彻去。不教仁者取一法如微尘大。不教仁者舍一法如毫发许。还会么。

时有僧问。从上宗旨如何。师默然。僧再问。师乃叱之。

僧问。从何方便门。令学人得入。

师曰。入是方便。

僧问。初心人来。师如何指示。

师曰。甚么处得初心来。

僧问。学人创入丛林。乞师提接。师以杖指之。

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我恁么为汝。却成抑屈于人。如今若的自肯。当人分上。不论初学入丛林。可谓共诸人久践。与过去诸佛无所乏少。如大海水。一切鱼龙。初生至老。吞吐受用。悉皆平等。所以道。初发心者与古佛齐肩。奈何汝无始积劫。动诸妄情。结成烦恼。如重病人。心狂热闷。颠倒乱见。都无实事。如今所睹一切境界。皆亦如是。对汝诸根。尽成颠倒。古人以无穷妙药医疗对治。直至十地。未得惺惺。将知大不容易。古人思惟。如丧考妣。如今兄弟。见似等闲。何处别有人为汝了得。可惜时光虚度。何妨密密地自究。子细观寻。至无著力处。自息诸缘去。纵未发萌。种子犹在。若总取我傍家打鼓弄粥饭气力。将此造次排遣生死。赚汝一生。有何所益。应须如实知取好。无事。珍重。

上堂。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成㒹倒知见。将此咽喉唇吻。祇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还肯么。祇如有过无过。惟我自知。汝争得会。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容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构得。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甚么处安措。还会么。四十九年是方便。祇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惟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不闻闻。便当得去。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底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锤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㒹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伸问处。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甚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

上堂。是汝诸人见有险恶。见有大虫.刀剑诸事逼汝身命。便生无限怕怖。如似什么。恰似世间画师一般。自画作地狱变相。作大虫刀剑了。好好地看了。却自生怕怖。汝今诸人亦复如是。百般见有。是汝自幻出。自生怕怖。亦不是别人与汝为过。汝今欲觉此幻惑么。但识取汝金刚眼睛。若识得。不曾教汝有纤尘可得露现。何处更有虎狼刀剑解胁吓得汝。直至释迦如是伎俩亦觅出头处不得。所以我向汝道。沙门眼把定世界。函盖乾坤。不漏丝发。何处更有一物为汝知见。知么。如是出脱。如是奇特。何不究取。

师上堂时久。大众尽谓不说法。一时各归。师乃呵云。看总是一样底。无一个有智慧。但见我开这两边皮。尽来簇着觅言语意度。是我真实为他。却总不知。看恁么。大难。大难。

师疾大法难举。罕遇上根。学者依语生解。随照失宗。乃示纲宗三句。曰。第一句。且自承当。现成具足。尽十方世界。更无他故。祇是仁者。更教谁见谁闻。都来是汝心王所为。全成不动智。只欠自承当。唤作开方便门。使汝信有一分真常流注。亘古亘今。未有不是。未有不非者。然此句只成平等法。何以故。但是以言遣言。以理逐理。平常性相。接物利生耳。且于宗旨。犹是明前不明后。号为一味平实。分证法身之量。未有出格之句。死在句下。未有自由分。若知出挌量。不被心魔所使。入到手中便转换。落落地。言通大道。不堕平怀之见。是谓第一句纲宗也。

第二句。回因就果。不着平常一如之理。方便唤作转位投机。生杀自在。纵夺随宜。出生入死。广利一切。迥脱色欲爱见之境。方便唤作顿超三界之佛性。此名二理双明。二义齐照。不被二边之所动。妙用现前。是谓第二句纲宗也。

第三句。知有大智性相之本。通其过量之见。明阴洞阳。廓周法界。一真体性。大用现前。应化无方。全用全不用。全生全不生。方便唤作慈定之门。是谓第三句纲宗也。
卍续藏 第 73 册 No. 1446 玄沙师备禅师语录

玄沙语录卷之中

师垂语云。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祇如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患盲者。拈槌竖拂他又不见。患聋者。语言三昧他又不闻。患哑者。教伊说又说不得。若接不得。佛法无灵验。

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还许学人商量否。

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其僧珍重出。

师曰。不是。不是。

罗汉曰。桂深现有眼耳口。和尚作么生接。

师曰。惭愧。便归方丈。

中塔曰。三种病人即今在什么处。

又一僧曰。非惟谩他。兼亦自谩。

法眼曰。我语当时见罗汉举此僧。我便会三种病人。 云居锡曰。祇如此僧会不会。若道会。玄沙又道不是。若道不会。法眼为什么道我因此僧语。便会三种病人。上座无事。上来商量。人家要知。 云居元曰。地藏如龙无角。玄沙似蛇有足。玄沙只有先锋。且无殿后。两人病在膏肓。针药之所不到。山僧为汝诸人点破。拈拄杖云。棒头有眼明如日。要识真金火里看。 有僧请益云门。门曰。汝礼拜着。僧礼拜起。门以拄杖挃之。僧退后。门曰。汝不是患盲么。复唤近前来。僧近前。门曰。汝不是患聋么。门曰。会么。僧曰。不会。门曰。汝不是患哑么。僧于是有省。 雪窦显举了。便喝云。这盲聋喑哑汉。若不是云门。驴年去。如今有底。或拈槌竖拂。他又不管。教伊近来。他又不来。还会么。又不应诸方。还柰何得么。雪窦若不柰何。汝这一队驴汉又堪作什么。以拄杖一时趁散。 本觉一云。云门.雪窦也是因风吹火。见兔放鹰。争如地藏逆水之波。当时闻玄沙恁么道。便出众曰。某甲有眼.有耳.有口。请师接。玄沙云。惭愧。便乃呵呵大笑。非但玄沙。尽西天此土诸佛诸祖被这一拶。不免退身有分。蓦拈拄杖云。放过则不可。 径山杲云。这僧虽然悟去。只悟得云门禅。若是玄沙禅。更买草鞋行脚。 天童华云。云门平展。这僧实酬。且道什么处是这僧悟处。不救之疾。难为针艾。 龙门远云。好兄弟。还知真实相为么。今日不惜眉毛。为诸人说破。只如诸人有双眼。又何曾见来。有双耳。又何曾闻来。有片口。又何曾说来。既无说.无闻.无见。何处有色声香味事。虽然如是。能有几人到这般田地。

颂。

盲聋喑哑杳绝机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离朱不辨正色。师旷岂识玄丝。争如独坐虚牕下。叶落花开自有时。复云。还会么。无孔铁槌。(雪窦显)。

退后近前兼对辩。相逢邂逅难回面。春风蓦地撼庭前。还见落花千万片。(白云端)。

云门老子手亲眼亲。因风吹火不费精神。盲者便视。聋者便闻。虽然无语挂在口唇。三种病人一种法门。(佛鉴勤)。

盲聋喑哑接不得。玄沙枉费闲心力。扁鹊卢医拱手归。三人俱是膏肓疾。(鼓山圭)。

玄沙三种病人语。透出云门六不收。莫待是非来入耳。从前知己反为仇。(径山杲)。

权生聋瞽哑𤸷麻。要显吾宗騐作家。金刚截铁如泥碎。透金才动失玄沙。(汾阳昭)。

欲知三种人。应用理常新。未有纤毫法。能为中外尘。(永明寿)。

一二三。见闻觉。更是谁。顿销铄。花簇簇处鹧鸪啼。草薰薰时鸳鸯飞。玄沙老。玄沙老。赖遇当年欠一着。谛当之言徒唯然。中间树子半零落。(翠岩真)。

玄沙三种接人。诸人口耳现在。不要开眼尿床。特地移山塞海。花里幽禽语不休。风光满地谁人买。(涂毒策)。

玄沙三种病人。有理不在高声。引得香严老子。却来树上悬身。(龙门远)。

玄沙以毒出人毒。三种病人同一屋。堪笑云门老古锥。河里失钱河里捷。(或庵体)。

盲聋喑哑不相干。莫被玄沙恣热谩。一句与君重剖露。老君头戴楮皮冠。(晦空明)。

聋盲喑哑。捉败了也。更问如何。聋盲喑哑。(月林观)。

曲设多方騐作家。有谁亲见老玄沙。耳聋口哑眼睛瞎。五浊众生数似麻。(横川珙)。

雪峰上堂曰。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师曰。忽遇明镜来时如何。峰曰。胡汉俱隐。师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

师因参次。闻燕子声。乃曰。深谈实相。善说法要。便下座。时有僧请益曰。某甲不会。师曰。去。谁信汝。

颂。

紫燕飞来绕𦘕梁。深谈实相响浪浪。千言万语无人会。又逐流莺过短墙。(本觉一)。

薄宦奔南北。长怜客路尘。蒙蒙烟雨里。深忆故园春。(延寿慧)。

杀活交驰。千里不共。救得眉毛。失却鼻孔。(空叟印)。

闽王送荔枝与师。师拈起示众云。这个荔枝得恁么红。这个荔枝得恁么赤。诸人作么生会。若道一色。犹是儱侗。若道是众色。又落断常。诸人作么生。有僧出云。不可不识荔枝。师自代云。只是荔枝。

智证传曰。夫以言遣言。以理遣理。皆世谛流布。非能见道。楞伽经曰。如楔出楔。如玄沙尝曰。学者当用处不换机。而虽老于丛林者。亦莫识此语。可叹也。玄沙尝食荔枝。问众曰。这个荔枝得与么红。这个荔枝得与么赤。汝诸人且作么生。若道一色。又是儱侗。若道是众色。只成个断常。汝诸人且作么生。彦瑫曰。也只和尚自分明。玄沙曰。这儱侗愚痴。有什么交涉。冲机曰。都来只是一色。玄沙曰。总与么儱侗。有什么了时。乃回顾。问皎然。汝作么生道。皎然曰。不可不识荔枝。玄沙曰。只是荔枝。又曰。汝诸人如许多时在我这里。总与么说话。不辨缁素。不识吉㐫。我比来向汝道用处不换机。因什么只管对话。有什么交涉。道巘禅师曰。先圣悯汝㒹倒驰逐。将一句子解落。汝知是般事。掉放闲处。自着些筋力。却于机语上答出话头。将作禅道。非惟自赚。亦乃赚人。

师与雪峰夹篱次。师问。夹篱处还有佛法也无。峰曰。有。师曰。如何是夹篱佛法。峰撼篱子一下。师曰。某甲不与么。峰曰。子又作么生。师曰。穿过篾头来。

师辞雪峰云。启和尚。人人自由自在。某甲如今下山去。峰曰。是谁与么道。师曰。是和尚与么道。峰曰。汝作么生。师曰。不自由自在。峰曰。知。

长庆来。师问。除却药忌作么生道。庆曰。放憨作么。师曰。雪峰山橡子拾食。来这里[少/隹]儿放粪。

师因僧礼拜。师曰。因我得礼汝。

颂。

拜我得礼汝。自笑没道理。岂独玄沙翁。天下人不是。(觉海元)。

因我得礼汝。扶倒又扶起。要行即便行。要止即便止。(宝峰明)。

夫子不识字。达磨不会禅。玄沙无此语。切莫妄流传。(径山杲)。

利刀自断命根。不要依草附木。若有一法与人。永入拔舌地狱。(鼓山圭)。

因我得礼汝。牵牛去饮水。岸上蹄踏蹄。水中嘴对嘴。(高庵悟)。

因我得礼汝。昆仑卧潭底。虽然浪拍天。身上无滴水。(雪堂行)。

因我得礼汝。分明好惭愧。玄沙不是痴。咄。开眼休瞌睡。(照堂一)。

说汝说我。转见话堕。大地众生。元无一个。(典牛游)。

老鼠咬生铁。十分滋味别。猫儿左右看。咽唾也不彻。(正堂辩)。

因我得礼汝。穷源须到底。九九八十一。阎罗王是鬼。(止庵颜) (圆语改云。当下便归家。不隔一番纸)。

因我得礼汝。事从叮嘱起。谁知白苹风。不在秋江里。(天目礼)。

因我得礼汝。莫放屁撒屎。蒂累天下人。错认自家底。(蒙庵聪)。

问。如何是亲切底事。师曰。我是谢三郎。

颂。

本是钓鱼船上客。偶除须发着袈裟。祖佛位中留不住。夜来依旧宿芦花。(雪窦显)。

亲伸端的向君言。莫比流沙少室传。昨夜雁回双岭后。谢家人立月明前。(投子青)。

闽山沧海浪悠悠。父子生涯一钓舟。忽尔踏翻亲猛省。大家收拾去来休。(草堂清)。

杪秋时节水云乡。千顷芦花未着霜。江景不将零碎卖。一时分付谢三郎。(祖印明)。

萧萧芦苇映江流。独桌孤蓬漾小舟。细雨斜风浑不顾。一心只在钓竿头。(笑翁堪)。

侍雪峰次。二僧从阶下过。峰曰。此二人堪为种草。师曰。某甲不与么。峰曰。汝作么生。师曰。便好与三十棒。

镜清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还闻偃水声否。曰。闻。师曰。是汝入处。

颂。

从这里入。头上脚下俱湿。虽然通得咽喉。未免一场气急。风浙浙。浪悠悠。清风何处起。人在木兰舟。(佛慧泉)。

一滴偃溪水。四海少人闻。直饶玄会得。也是弄精魂。(法云秀)。

天生碧眼昆仑儿。有艺过人自不知。几度黑风翻大海。波心出没自闲嬉。(白云端)。

风飘碎玉千峰雪。雨滴岩花万国春。堪听偃溪流水意。潺潺终日不闻闻。(罗汉南)。

投老玄沙怤镜清。返闻来听偃溪声。如今洗耳沧浪在。谁肯临流便濯缨。(旻古佛)。

滔滔无问说。只为太亲切。有谁曾共闻。山河齐漏泄。(楚安方)。

玄沙指示太深深。引线须凭一寸针。闻与不闻门外语。劝君休向偃溪寻。(文殊道)。

乾坤独立。从这里入。风吹不着。雨打不湿。(月林[现])。

一派寒泉下翠微。玄沙拈出为真机。镜清虽向闻中入。流水何曾洗是非。(铁山仁)。

雪峰示众云。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云。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以拄杖撺向雪峰前。作怕势。僧举似师。师云。须是棱兄始得。虽然如此。我即不恁么。僧云。和尚作么生。师曰。用南山作什么。

真净示众。举。雪峰云。南山有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雪峰无大人相。然则蛇无头不行。恰似新妇儿怕阿家相似。便道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拽拄杖撺向雪峰面前作怕势。为蛇添足。玄沙云。用南山作什么。道我见处亲切。不免只在窠窟里。更无一人有些子天然气概。报宁门下则不然。莫有天然气概的么。不敢望汝别悬慧日。独振玄风。且向古人鹘臭布衫上知些子气息也难得。

颂。

象骨岩高人不到。到者须是弄蛇手。棱师备师不柰何。丧身失命有多少。韶阳知。重拨草。南北东西无处讨。忽然突出拄杖头。抛对雪峰大张口。大张口兮同闪电。剔起眉毛还不见。如今藏在乳峰前。来者一一看方便。喝云。看脚下。(雪窦显)。

雪峰一日在僧堂内烧火。闭却前后门。乃叫云。救火。救火。师将一片柴从窗棂中抛入。雪峰便开门。

鼓山来。师作一圆相示之。山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师曰。情知汝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山曰。和尚又作么生。师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山曰。和尚与么道却得。某甲为甚么道不得。师曰。我得。汝不得。

雪窦显云。只解贪观白浪。不知失却手桡。 云峰悦云。道得道不得。总在玄沙圈里。如今作没生出得玄沙圈。 昭觉勤云。灼然这一条路作者方知。直得穷天地。亘万古而不移。消劫石。空芥城而无尽。便是透关底也须着眼始得。一等是恁么时节。为甚么我得。汝不得。切忌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 净因成云。丛林中往往作鼓山未到玄沙境界会。诸人要识玄沙.鼓山么。不见道。尽出这个不得。 南华昺云。捩转鼻孔。换却眼睛。若无这个手段。如何扶竖宗乘。虽然如是。直是好笑。笑须三十年。且道笑个什么。情知汝在驴胎马腹里作活解。 地藏恩别云。不免起动和尚。 东禅观云。某甲当时若作鼓山。待玄沙道人人出这个不得。即云和尚元来别有长处。不图成就前功。且要与玄沙驴胎马腹里相见。

颂。

作者好来无病药。马腹驴胎何处着。鼓山当日可怜生。鼻孔遭人白拈却。(本觉一)。

一日。众集。师将拄杖一时趁下。却回向侍者道。我今日作得一解。险入地狱如箭射。者曰。喜得和尚再复人身。

翠岩芝云。大小玄沙前不构村。后不至店。且作么生道得出身之路。 道吾真云。大小芝老只是偏枯。若是道吾即不然。玄沙.侍者一人具一只眼。

云居舜云。此话众中举得烂如泥。且作么生会。山。

僧道。侍者不在言也。玄沙也是荆棘里求旃檀。

东禅观云。大小玄沙性命在付者手里。

僧侍立次。师以杖指面前地上白点曰。还见么。曰。见。

如是三问三答。师曰。你也见。我也见。为什么道不会。

颂。

你见我见。十分成现。打破荆棘林。方知无背面。一点从教彻古今。黑白未分何处辨。

师尝访三斗庵主。才相见。主曰。莫怪住山年深无坐具。师曰。人人尽有。庵主为什么无。主曰。且坐食茶。师曰。庵主原来有。

师因雪峰指火曰。三世诸佛在火𦦨里转大法轮。师曰。近日王令稍严。峰曰。作么生。师曰。不许搀行夺市。

云门偃曰。火𦦨为三世诸佛说法。三世诸佛立地听。

南际到雪峰。峰令访师。师问。古人道。此事惟我能知。长老作么生。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师曰。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

雪峰普请畬田次。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以刀芟为两段。师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峰曰。俊哉。

侍雪峰游山次。峰指面前地曰。这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师曰。高多少。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福报即不无和尚。若是灵山授记。未梦见在。峰曰。汝又作么生。师曰。七尺八尺。

琅邪觉云。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

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峰曰。如古镜阔。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

镜清怤问僧。为复古镜致火炉与么阔。火炉致古镜与么阔。 西院明云。与么问人。也未可在。云门偃云。馊饭泥茶炉。

上堂。良久。曰。我为汝彻困也。还会么。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师曰。𥧌语作么。曰。本分事。请师道。师云。瞌睡作么。曰。学人即瞌睡。和尚何如。师曰。争得恁么不识痛痒。又曰。可惜许大师僧。千里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𥧌语。便屈去。

问。四仪外。如何奉王。师曰。汝是王法。罪人争会问事。

问。古人拈槌竖拂。还当宗乘也无。师曰。不当。曰。古人意作么生。师举拂子。僧曰。宗乘中事如何。师曰。待汝悟始得。

问。如何是金刚力士。师吹一吹。

普请往海坑砍柴次。见一虎。天龙曰。和尚。虎。师曰。是汝虎。归院后。天龙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师曰。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

东禅齐曰。上座。古人见了。道我身心如大地.虚空。如今人还透得么。 雪窦云。要与人天为师。前面端的是虎。

颂。

前虎后虎。急须看取。凛烈威风。生狞爪距。今古樵人不回顾。丧身失命如何数。若回顾。雄雄坐断出前路。(佛慧泉)。

猛虎当途独振威。爪牙真个利如锥。可怜不觉亡身者。碎骨收来良可悲。(保宁勇)。

宗师方寸大慈悲。是汝之言实古锥。万里神光腾顶后。肯将生死吓愚痴。(龙门远)。

欲识玄沙虎。当面是谁睹。直下透牢关。全机超佛祖。(禾山方)。

玄沙见虎是汝。多少人明自己。色声逼满太虚。有底纤毫依倚。(永明寿)。

老玄沙。太饶舌。觌面明明重漏泄。衲僧于此便承当。验来未免眼中屑。屑屑谁甄别。火发新罗烧脚热。(海印信)。

山中有虎人。世上有人虎。常磨笑里刀。利牙爪可怖。寄语花狸奴。莫教渠上树。(慈受深)。

前面有虎。元来是汝。更问如何。冤苦冤苦。(月堂昌)。

闽王送师上船。师扣船召曰。大王争能出得这里去。

王曰。在里许得多少时也。… Read the rest

玄沙师备禅师广录

No. 1445-A 新刻玄沙录序

伏以佛演三乘。如灯传不夜之光。宗分五派。实法续无生之旨。曩时玄沙备师。名遍四海。为禅者所宗。迥绝觉路。无心即心。道范遗芳。玄猷溢世者也。

余从东渡数稔。得阅宋元丰间孙觉所序刊本玄沙广录。奈何华夏岁久。湮没无闻。幸赖搏桑而有宝藏之者。岂非大法在在而昭然乎。

兹遇安国山融峰禅师新刻流布。咸使人人见闻。共植般若胜缘。复千古之宗风。建不磨之盛典。只此述其梗概。惟冀同志鉴焉。略为序云。        东皋越杜多并书

No. 1445-B 玄沙广录序

右司谏直集贤院知福州军州事充福建路兵马钤辖高邮 孙(觉) 撰

佛学最为多涂。而禅尤多病。唐之盛时。南北更相诋訾。而北禅浸微。逮今可见者。千有余家。皆六祖之所自出。

近世言禅尤盛。而云门.临济独传。上自
朝廷学士大夫。其下闾巷扰扰之人。莫不以禅相胜。笃好而力探之。亦皆得其仿佛。故古今禅者。其微言绪论有见于笔墨之间。收索殆尽。

玄沙备师。名遍四海。为禅者宗。余守此且二年。求其全编不可得。晚得五六断缺不完之本。[田/廾]僧校之。合为一书。虽有未具。十已得七八矣。因命玄沙僧刻板以行于世。

按宗一大师师备。福州闽县人。俗谢氏。咸通初。从芙蓉山义通上人。事弘照大师。久之。往钟陵开元寺道玄律师受具足戒。雪峰大师尝曰。备头陀再来人也。

曰。何不出游诸方。

对曰。初祖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

初住玄沙。光化初。王审知请为安国开山。学者从之尝七百余人。慧球.桂琛皆其高弟。审知奏赐紫袈裟.宗一之号。开平二年十一月示灭。年七十有四云。元丰三年闰月二十七日序。

No. 1445

福州玄沙宗一大师广录上

光化三年岁次庚申 参学小师智严集

师上堂。示众云。你诸人还委得清净本然性相般若智海也未。若未委得。只如诸人相聚在此。还见面前青山么。若道见。且作么生见。若道不见。青山作么生说不见。还会么。诸上座。只是你诸人清净本然性相般若智海具足见闻。若会。也只如然。若不会。也只如然。久立。珍重。

上堂云。法法恒然。性性如是。切忌外觅。若具大信根。诸佛只是诸人自受用三昧。行住坐卧未曾不是。我今直向汝道。早是压良为贱。还肯与么道么。肯不肯且作么生会。如今作此说话。早是不识好恶了也。何以如此。为汝诸人分别如此若彼。久立。珍重。

问。如何是自受用三昧。

师云。用如许多三昧作么。

进云。如何即是。

师云。如何不是。

上堂云。者个山水。通彻三世。潺潺地。无处不是。诸上座。山是山。水是水。三世是三世。作么生说通彻。所以我向你道尽十方世界未有不是处。须得与么始得。更有神通变化。亦不柰你何。直须亲明己躬始得。莫久立。各自努力。珍重。

师谓众曰。诸佛常助你诸人。还会么。若会。又向什么处会。若不会。又作么生不会。且你诸人还肯还重么。

问。如何是诸佛助学人处。

师云。你助我。

问。如何是直下不肯底人。

师云。阿那个是明兄不肯你。

进云。为什么如此。

师云。千里万里。

上堂云。你诸人在者里受辛吃苦觅个什么。不可教我开两片皮也。何以故。口门无功。不是言句能安得人。须是一如去。始得相应。莫祇念言句。有什么了期。直是成一片去。诸人莫道须到诸圣运用始得自由。你诸人什么处不如他。

问。直得一如时如何。

师云。寐语作么。

上堂云。我在此间住。已得八九年。一日十二时中。未有一时移易。皎皎地。且作么生会。你见不。山中和尚道。人人尽有个古镜。亘古亘今。向你道是个什么物。便唤作古镜。莫只道如常好。也须将为事始得。莫当等闲。

问。十二时中如何用心。

师云。得与么颠倒。

进云。还得也无。

师云。犹寐语在。

上堂云。大地虚空。皆是妙明真心。诸人还会么。你岂不见山中和尚时时见人便道。是什么。诸上座。须是自肯始得。莫只与么三个五个。说东说西。一期得安乐。已后难得人身去在。切须日夜精勤。亲近道伴决择始得。

师因新到相看。乃问。阇梨。近离什么处。

僧云。离雪峰。

师云。雪峰近日有何言句示人。

僧云。和尚近日向僧道。我者里如一面古镜相似。胡来胡现。汉来汉现。时有僧问。忽遇明镜来时如何。峰云。胡汉俱隐。

师云。我不与么道。

其僧便问。彦相咨和尚。忽遇明镜来时如何。

师云。百杂碎。又云。相兄。山中和尚道何似我与么道。与么道。还知也无。

进云。彦相不知和尚尊意如何。

师云。只如相兄又作么生说不知。

师乃云。诸仁者。山中和尚道。我在者里。如一面古镜。胡来胡现。汉来汉现。我今直向你道。是一面明镜。且作么生会。只如相兄问我。忽遇明镜来时如何。我向伊道。百杂碎。汝诸人且作么生会。若会得。只是你诸人本参事湛湛地。久立。珍重。

因雪峰下府。师出迎接。乃云。不易道路。且喜到来。

雪峰云。是。是。

师云。喏。喏。

雪峰云。若不是汝。也难。

师云。本是桑梓之所故。非某之能。

峰云。我知得汝也。汝须向他道。

师云。喏。喏。他是与么。

峰云。汝知棱道者问灵云么。

师云。不知问道什么。

峰云。棱道者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他对云。驴事未去。马事到来。

师云。棱道者会也无。

峰云。他不会。

师云。和尚何不向伊道。

峰云。我向伊道。直下是你。

师云。若与么。恐他因缘不在和尚处。教伊下来。某向他说。

峰去时。乃云。你在此间住持。切须保任。

师云。得。和尚。

峰云。自然兴云去。

师云。和尚到山。亦须善加保重。

峰云。是。是。

峰回山。向棱道者云。我到玄沙处。举着你问灵云因缘。玄沙会得甚好。

棱云。不知玄沙说道什么。

峰云。伊也只道。你是棱道者。

棱云。和尚何不向某说。

峰云。适来岂不是向你说。

棱云。若与么。某且暂到玄沙处问讯。

峰云。若与么。且去彼中。直向他道不会。好去。早归。

棱乃下到。师云。且喜下来。见说你问灵云佛法大意。是否。

棱云。是。

师云。他向你道什么。

棱云。他道。驴事未去。马事到来。

师云。你还会么。

棱云。某并无会处。特与么来。乞和尚慈悲为说。

师云。你是棱道者。作么不会。

棱云。不知灵云与么道。意作么生。

师云。只是棱道者。不用外觅。

棱云。和尚作么生与么说。某名不可不识。乞和尚为说个道理。

师云。你是两浙人。我是福州人。作么生不会。

棱云。某实不会。乞和尚说破。

师云。我岂是不向你说也。

棱云。某特地来乞和尚为说。莫与么相弄。

师云。你闻鼓声也无。

棱云。某不可不识鼓声。

师云。若闻鼓声。只是你。

棱云。不会。

师云。你且吃粥去。

棱道者吃粥了。便上云。乞和尚说破。

师云。不是吃粥了也。

棱云。乞和尚说破。莫弄。某且辞归去。

师云。你来时从那路来。

棱云。大目路来。

师云。你去也从大目路去。作么生说相弄。好去。

僧从雪峰来。师问。山中和尚近日有什么言句示人。

僧云。山中和尚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好看取。

师云。还有人会么。

僧云。浙中棱上座对云。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

师云。也须是他棱道者始得。我不与么道。

僧便问。和尚作么生道。

师云。用南山作么。

问。如何是鳖鼻蛇。

师云。我向汝道。用南山作么。

僧问。雪峰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意旨如何。

师云。直下是汝。是汝不会。

僧云。某不会。

师云。我也不会。

一日。僧问讯次。师云。你诸人还识者里东西四至也无。

行思云。总识了也。

师云。佛法不是者个道理。

僧问。如何是东西四至。

师云。谢翁适来也道不识。

上堂云。佛法无事。亦能活人。亦能杀人。见性成佛。通于古今。

问。既是佛法。为什么却能杀人。

师云。你是活人。

进云。如何是活人佛法。

师云。你是死人。

师上雪峰。礼觐次。峰云。去下面。看他诸人如何。

师到院主房。才入门。提起坐具问院主。院主云。是什么心行。

师云。佛法不是者个道理。

又到浴寮。见太原孚上座拗水次。师云。上座相看。

孚云。已相见了也。

师云。什么年中。孚便归房。

师上向峰说。勘破孚上座了也。

峰云。你作么生勘。

师遂举前话。峰云。是他语也在。

师云。者老汉脚跟未点地在。

雪峰与师游山次。峰云。欲将此一片地作长生地。

师云。看者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峰便作量势。

师云。是即是。某不与么。

峰云。你作么生。

师云。造塔。

峰云。好。好。

师云。得。和尚。

泉州王太尉请棱道者住招庆。雪峰差人送书至师处。师问。从什么处来。

僧云。雪峰来。

师云。佛法不是者个道理。

师上雪峰送棱道者。相看了。乃云。和尚且喜又分一枝从彼处去。

峰云。是。是。缘即如此。只是桑梓不着。

师云。他也定。

峰云。是。是。

师云。喏。喏。

师见棱道者来相看。乃云。你是福人。得太尉造院贮你。

棱云。此恩力。尽是堂头和尚及和尚故。非某。

师云。我特为你上来。你且作么生。

棱云。若与么。某即礼谢和尚。

师云。不是者个道理。

师却举似雪峰问棱道者因缘。峰云。他本是两浙人。

棱却云。泉州且不是当山。

师云。若与么。你到彼中。善为住持。

棱云。喏。喏。

师云。我本不曾姓谢。

棱云。某又何曾是苏州人。

师云。是。是。须与么始得。

棱云。人人桑梓。须是明始得。

师云。也须用及处。不可一向。

棱云。一切临时。

师云。好。好。甚是。

棱云。喏。喏。

上堂云。你诸人还识得行脚事也未。我如今直向你道。十方诸佛与我同参。同行脚。为道伴。日夜未曾不是。还会么。若会。如今便会取。若不会。又作么生说道不会。莫只与么说葛藤去。珍重。

师一日拈起萝卜问僧。者个萝卜你作么生。前后可百余人下语。悉并不契。

后有元昌对云。某吃。和尚。

师云。吃什么。

昌云。吃萝卜。

师云。知得。知得。

师又云。我比来问你诸人是个吃底物。是你不会了。只管觅对话。有什么了期。我今直向你道。承言须会宗。吃是吃底。用是用底。莫与么黑白不分。我时时向你道。直须辨缁素。莫与么儱侗。无有是处。我一日十二时中未曾不将为事。犹尚如此。莫道下一转语得了。也是寻常。若与么。一任诸人高飞远飏。不用在者里打蹬。

有僧却将萝卜出。回山。问。和尚作么生。

师云。只要你吃。

僧云。如何是吃底萝卜。

师云。你饱我饱。

上堂云。诸仁者。一法不成一法。异法不成异法。还会么。若不会。也是不会。若会。也是不会。诸仁者。有什么省发处。若省发。也只如然。若不省发。也只如然。上座。是何道理。便得与么难会。见闻觉知恒然。诸仁者。如此语话。是何言句。明明地。诸人须是一如始得。

有僧问。如何是一法。

师云。异法。

进云。如何是异法。

师云。一法。

问。如何是佛心。

师云。众生心。

进云。如何是众生心。

师云。佛心。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云。用自己作什么。

问。道人相见时如何。

师云。我又何曾识汝。… Read the rest

五灯会元 香严智闲禅师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也。厌俗辞亲,观方慕道。在百丈时性识聪敏,参禅不得。洎丈迁化,遂参沩山。

山问:「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

师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

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

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

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乃有颂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仰曰:「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

仰后见师,曰:「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

师举前颂,仰曰:「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别更说看。」

师又成颂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

师复有颂曰:「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乃报沩山,曰:「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玄觉云:「且道如来禅与祖师禅分不分?」长庆棱云:「一时坐却。」)

师初开堂,沩山令僧送书并拄杖至。师接得便哭:「苍天!苍天!」僧曰:「和尚为甚么如此?」师曰:「只为春行秋令。」

上堂:「道由悟达,不在语言。况是密密堂堂,曾无间隔,不劳心意,暂借回光。日用全功,迷徒自背。」

僧问:「如何是香严境?」师曰:「华木不滋。」问:「如何是仙陀婆?」师敲禅床曰:「过这里来。」

问:「如何是现在学?」师以扇子旋转示之,曰:「见么?」僧无语。

问:「如何是正命食?」师以手撮而示之。问:「如何是无表戒?」师曰:「待阇黎作俗即说。」

问:「如何是声色外相见一句?」师曰:「如某甲未住香严时,且道在甚么处?」曰:「恁么则亦不敢道有所在。」师曰:「如幻人心心所法。」问:「如何是直截根源佛所印?」师抛下拄杖,散手而去。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今年霜降早,荞麦总不收。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以手入怀作拳,展开与之。僧乃跪膝,以两手作受势。师曰:「是甚么?」僧无对。

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和尚道。」师曰:「猎师前不得说本师戒。」

上堂:「若论此事,如人上树,口衔树枝,脚不蹋枝,手不攀枝,树下忽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不对他,又违他所问。若对他,又丧身失命。当恁么时作么生即得?」时有虎头招上座出众云:「树上即不问,未上树时请和尚道。」师乃呵呵大笑。

师问:「僧甚处来?」曰:「沩山来。」师曰:「和尚近日有何言句?」曰:「有。」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和尚竖起拂子。

师曰:「彼中兄弟作么生会?」曰:「彼中商量道,即色明心,附物显理。」师曰:「会即便会,著甚死急!」僧却问:「师意如何?」师亦竖起拂子。

(玄沙云:「只这香严脚跟未点地。」云居锡云:「甚么处是香严脚跟未点地处?」)

师有偈曰:「子啐母啄,子觉母壳。子母俱亡,应缘不错。同道唱和,妙云独脚。」

师凡示学徒,语多简直。有偈颂二百余篇,随缘对机,不拘声律,诸方盛行。后谥袭灯禅师。… Read the rest

五灯会元 玄沙师备禅师

福州玄沙师备宗一禅师,闽之谢氏子。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台江,狎诸渔者,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舟投芙蓉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受具。布衲芒屦,食才接气。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本法门昆仲,而亲近若师资。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

一日峰问:「阿那个是备头陀?」

师曰:「终不敢诳于人。」

异日,峰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

师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之。

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构,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又阅楞严,发明心地,由是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从之请益。至与雪峰征诘,亦当仁不让。

峰曰:「备头陀再来人也。」雪峰上堂:「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师出众曰:「忽过明镜来时如何?」峰曰:「胡汉俱隐。」

师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

住后,上堂:「佛道闲旷,无有程途。无门解脱之门,无意道人之意。不在三际,故不可升沉,建立乖真。非属造化,动则起生死之本,静则醉昏沉之乡。动静双泯,即落空亡。动静双收,瞒顸佛性。必须对尘对境,如枯木寒灰,临时应用,不失其宜。镜照诸像,不乱光辉。鸟飞空中,不杂空色。所以十方无影像,三界绝行踪。不堕往来机,不住中间意。钟中无鼓响,鼓中无钟声。钟鼓不相交,句句无前后。如壮士展臂,不籍他力。师子游行,岂求伴侣?九霄绝翳,何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若到这里,体寂寂,常的的,日赫焰,无边表。圆觉空中不动摇,吞烁乾坤迥然照。夫佛出世者,元无出入,名相无体,道本如如。法尔天真,不同修证。只要虚闲不昧作用,不涉尘泥,个中纤毫道不尽,即为魔王眷属。句前句后,是学人难处。所以一句当天,八万门永绝生死,直饶得似秋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道人行处,如火销冰,终不却成冰。箭既离弦,无返回势。所以牢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古圣不安排,至今无处所。若到这里,步步登玄,不属邪正,识不能识,智不能知,动便失宗,觉即迷旨。二乘胆颤,十地魂惊。语路处绝,心行处灭。直得释迦掩室于摩竭,净名杜口于毗耶。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释梵绝听而雨花。若与么见前,更疑何事没栖泊处?离去来今,限约不得,心思路绝。不因庄严,本来真净,动用语笑,随处明了,更无欠少。今时人不悟个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尘,处处染著,头头系绊。纵悟,则尘境纷纭,名相不实,便拟凝心敛念,摄事归空。闭目藏睛,终有念起。旋旋破除,细想才生,即便遏捺。如此见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冥冥漠漠,无觉无知,塞耳偷铃,徒自欺诳。这里分别则不然,也不是隈门傍户,句句现前,不得商量,不涉文墨,本绝尘境,本无位次,权名个出家儿,毕竟无踪迹。真如凡圣,地狱人天,只是疗狂子之方。虚空尚无改变,大道岂有升沉?悟则纵横不离本际,若到这里,凡圣也无立处。若向句中作意,则没溺杀人。若向外驰求,又落魔界。如如向上,没可安排。恰似焰炉不藏蚊蚋,此理本来平坦,何用铲除?动静扬眉,是真解脱道。不强为意度,建立乖真。若到这里,纤毫不受,指意则差。便是千圣出头来,也安一字不得。久立,珍重!」

上堂:「我今问汝诸人,且承当得个甚么事?在何世界安身立命?还辨得么?若辨不得,恰似捏目生花,见事便差。知么!如今目前,见有山河大地、色空明暗种种诸物,皆是狂劳花相,唤作颠倒知见。夫出家人,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汝今既已剃发披衣,为沙门相,即便有自利利他分。如今看著,尽黑漫漫地墨汁相似。自救尚不得,争解为得人?仁者!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似,聚头乱说,杂话趁掼。﹝古困切。﹞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甚么事?只如从上宗乘,是诸佛顶族,汝既承当不得,所以我方便劝汝,但从迦叶门接续顿超。去此一门超凡圣因果,超毗卢妙庄严世界海,超他释迦方便门,直下永劫,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何不自急急究取?未必道,我且待三生两生,久积净业。仁者!宗乘是甚么事?不可由汝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会么?只如释迦出头来作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向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知么?如同梦事,亦如寐语,沙门不应出头来,不同梦事,盖为识得。知么?识得即是大出脱、大彻头人,所以超凡越圣,出生离死,离因离果,超毗卢,越释迦,不被凡圣因果所谩,一切处无人识得。汝知么?莫只长恋生死爱网,被善恶业拘将去,无自由分。饶汝炼得身心同虚空去,饶汝到精明湛不摇处,不出识阴。古人唤作如急流水,流急不觉,妄为恬静。恁么修行,尽出他轮回际不得,依前被轮回去。所以道,诸行无常,直是三乘功果,如是可畏。若无道眼,亦不究竟。何似如今博地凡夫,不用一毫工夫,便顿超去、解省心力么?还愿乐么?劝汝:我如今立地待汝构去,更不教汝加功炼行,如今不恁么,更待何时?还肯么?」便下座。

上堂:「汝诸人如在大海里坐,没头浸却了,更展手问人乞水吃。夫学般若菩萨,须具大根器,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脱得去。若是根机迟钝,直须勤苦耐志,日夜忘疲,无眠失食,如丧考妣相似。恁么急切,尽一生去,更得人荷挟,克骨究实,不妨易得构去。且况如今,谁是堪任受学底人?仁者!莫只是记言记语,恰似念陀罗尼相似,蹋步向前来,口里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诘问著没去处,便嗔道和尚不为我答话,恁么学事大苦。知么?有一般坐绳床和尚,称善知识,问著便摇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更有一般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为甚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若瞌睡时不是,为甚么有昭昭时?汝还会么?这个唤作认贼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汝欲识根由么?我向汝道,昭昭灵灵,只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便道此是昭昭灵灵。若无前尘,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仁者!真实在甚么处?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古人向汝道,圆成正遍,遍周沙界。我今少分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还见南阎浮提日么?世间人所作兴营、养身、活命种种心行作业,莫非皆承日光成立。只如日体,还有许多般心行么?还有不周遍处么?欲识金刚体,亦须如是看。只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国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受生果报,有情无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诸佛成道成果。接物利生,莫非尽承汝威光。只如金刚体,还有凡夫诸佛么?有汝心行么?不可道无便得当去也,知么?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何不发明取因,何却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直下自谩去。忽然无常杀鬼到来,眼目诪﹝竹尤切。﹞张,身见命见,恁么时大难支荷,如生脱龟壳相似,大苦。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盖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只大作群队干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相似,但求衣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国王大臣不拘执汝,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龙神荷护汝,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莫孤负人好!长连床上排行著地销将去,道是安乐未在,皆是粥饭将养得汝,烂冬瓜相似变将去,土里埋将去。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沙门因甚么到恁么地?只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唤作地狱劫住。如今若不了,明朝后日入驴胎马肚里,牵犁拽杷,御铁负鞍,碓捣磨磨,水火里烧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不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齐寿。知么?」

师因参次,闻燕子声,乃曰:「深谈实相,善说法要。」便下座。时有僧请益,曰:「某甲不会。」

师曰:「去!谁信汝?」鼓山来,师作一圆相示之。山曰:「「人人出这个不得。」

师曰:「情知汝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山曰:「和尚又作么生?」

师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山曰:「和尚与么道却得,某甲为甚么道不得?」

师曰:「我得汝不得。」上堂,众集,遂将拄杖一时趁下,却回向侍者道:「我今日作得一解,险入地狱,如箭射者。」

曰:「喜得和尚再复人身。」僧侍立次,师以杖指面前地上白点曰:「还见么?」

曰:「见。」如是三问,僧亦如是答。师曰:「你也见,我也见,为甚么道不会?」师尝访三斗庵主,才相见,主曰:「莫怪住山年深无坐具。」

师曰:「人人尽有,庵主为甚么无?」主曰:「且坐吃茶。」

师曰:「庵主元来有在。」侍雪峰次,有二僧从阶下过,峰曰:「此二人堪为种草。」

师曰:「某甲不与么?」峰曰:「汝作么生?」

师曰:「便好与三十棒。」因雪峰指火曰:「三世诸佛在火焰里转大法轮。」

师曰:「近日王令稍严。」峰曰:「作么生?」

师曰:「不许搀夺行市。」云门曰:「火焰为三世诸佛说法,三世诸佛立地听。」南际到雪峰,峰令访师。师问:「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长老作么生?」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

﹝归宗柔别:拊掌三下。﹞

师曰:「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雪峰普请畬田次,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

以刀芟为两段。师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峰曰:「俊哉!」侍雪峰游山次,峰指面前地曰:「这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

师曰:「高多少?」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福报即不无,和尚若是灵山授记,未梦见在。」峰曰:「你又作么生?」

师曰:「七尺八尺。」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峰曰:「如古镜阔。」

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师初住普应院,迁止玄沙,天下丛林,皆望风而宾之。闽帅王公待以师礼,学徒余八百,室户不闭。

上堂:良久曰:「我为汝得彻困,也还会么?」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

师曰:「寐语作么?」

曰:「本分事,请师道。」

师曰:「瞌睡作么?」

曰:「学人即瞌睡,和尚如何?」

师曰:「争得恁么不识痛痒!」又曰:「可惜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寐语,便屈却去!」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用自己作么?」问:「从上宗乘,如何理论?」

师曰:「少人听。」

曰:「请和尚直道。」

师曰:「患聋作么?」又曰:「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成颠倒知见。将此咽喉唇吻,只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还肯么?只如有过无过,唯我自知,汝争得会?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构得。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甚么处安措?还会么?四十九年是方便,只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唯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不闻闻,便得当去。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底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锤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颠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伸问处。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甚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

师有偈曰:「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来踪触处周。智者撩著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头。」

又曰:「玄沙游迳别,时人切须知。三冬阳气盛,六月降霜时,有语非关舌,无言切要词。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问:「四威仪外如何奉王?」

师曰:「汝是王法罪人,争会问事?」问:「古人拈槌竖拂,还当宗乘也无?」

师曰:「不当。」

曰:「古人意作么生?」师举拂子。僧曰:「宗乘中事如何?」

师曰:「待汝悟始得。」

问:「如何是金刚力士?」

师吹一吹,闽王送师上船,师扣船召曰:「大王争能出得这里去?」

王曰:「在里许得多少时也?」

﹝归宗柔别云:「不因和尚,不得到这里。」﹞

师问文桶头:「下山几时归?」

曰:「三五日。」

师曰:「归时,有无底桶子将一担归。」文无对。

﹝归宗柔代云:「和尚用作甚么。」﹞

师垂语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只如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患盲者,拈槌竖拂他又不见;患聋者,语言三昧他又不闻,患哑者,教伊说又说不得。若接不得,佛法无灵验。」

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还许学人商量否?」

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其僧珍重出,师曰:「不是!不是!」罗汉曰:「桂琛现有眼耳口,和尚作么生接?」

师曰:「惭愧!」便归方丈。中塔曰:「三种病人,即今在甚么处?」又一僧曰:「非唯谩他,兼亦自谩。」

﹝法眼云:「我当时见罗汉举此僧语,我便会三种病人。」云居锡云:「只如此僧会不会。若道会,玄沙又道不是;若道不会,法眼为甚么道:我因此僧语,便会三种病人。上座,无事上来商量,大家要知。」有僧请益云门,门曰:「汝体拜著。」僧礼拜起,门以拄杖桎之。僧退后。门曰:「汝不是患盲么?」复唤:「近前来。」僧近前,门曰:「汝不是患聋么?」门曰:「会么?」曰:「不会。」门曰:「汝不是患哑么?」僧于是有省。长庆来。师问:「除却药忌作么生?」道庆曰:「放憨作么!」师曰:「雪峰山橡子拾食,来这里雀儿放粪。」师因僧礼拜,师曰:「因我得礼汝。」普请斫柴次,见一虎,天龙曰:「和尚,虎!」师曰:「是汝,虎。」归院后天龙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师曰:「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

东禅齐云:「上座,古人见了道我身心如大地虚空,如今人还透得么?」

﹝师问长生:「维摩观佛,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汝作么生观?」生曰:「放皎然过,有个道处。师曰:「放汝过作么生道?」生良久,师曰:「教阿谁委悉。」生曰:「徒劳侧耳。」师曰:「情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

崇寿稠别长生云:「唤甚么作如来?」

﹝问:「古人皆以瞬视接人,未审和尚以何接人?」师曰:「我不以瞬视接人。」曰:「学人为甚道不得?」师曰:「[逼-人]塞汝口,争解道得?」﹞

法眼云:「古人恁么道甚奇特,且问上座口是甚么?」

﹝问:「凡有言句,尽落裷樻,不落裷樻?请和尚商量。」师曰:「拗折秤衡来,与汝商量。」问:「承古有言:举足下足,无非道场。如何是道场?」师曰:「没却你。」曰:「为甚么得恁么难见?」师曰:「只为太近。」﹞

法眼曰:「也无可得近,直下是上座。」

﹝师在雪峰时,光侍者谓师曰:「师叔若学得禅,某甲打铁船下海去。」师住后问光曰:「打得铁船也未?」光无对。﹞

法眼代云:「和尚终不恁么。」法灯代云:「请和尚下船。」玄觉代云:「贫儿思旧债。」

﹝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峰开缄,见白纸三幅。问僧:「会么?」曰:「不会。」峰曰:「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僧回举似,师曰:「山头老汉蹉过也不知!」曰:「和尚如何?」师曰:「孟春犹寒也不解道。」师问镜清:「教中道不见一法为大过患,且道不见甚么法?」清指露柱曰:「莫是不见这个法么?」﹞

同安显别云:「也知和尚不造次。」

﹝师曰:「浙中清水白米从汝吃,佛法未会在。」问:「承和尚有言,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学人如何得会?」师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僧便休。师来日却问其僧:「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汝作么生会?」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师曰:「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

玄觉云:「一般恁么道,为甚么却成鬼窟去?」

﹝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这一缝大小?」韦监军来谒,乃曰:「曹山和尚甚奇怪。」师曰:「抚州取曹山几里?」韦指傍僧曰:「上座曾到曹山否?」曰:「曾到。」韦曰:「抚州取曹山几里?」曰:「百二十里。」韦曰:「恁么则上座不到曹山。」韦却起礼拜,师曰:「监军却须礼此僧,此僧却具惭愧。」﹞

云居锡云:「甚么处是此僧具惭愧?若检得出,许上座有行脚眼。」

﹝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脓滴滴地。」问:「如何是亲切底事?」师曰:「我是谢三郎。」西天有声明三藏至,闽帅请师辨验。师以铁火箸敲铜炉,问:「是甚么声?」藏曰:「铜铁声。」﹞

法眼别云:「请大师为大王。」法灯别云:「听和尚问。」

﹝师曰:「大王莫受外国人谩。」藏无对。﹞

法眼代云:「大师久受大王供养。」法灯代云:「却是和尚谩大王。」

﹝师南游,莆田县排百戏迎接。来日,师问小塘长老:「昨日许多喧闹,向甚么处去也?」塘提起衲衣角,师曰:「料掉没交涉。」﹞

法眼别云:「昨日有多少喧闹。」法灯别云:「今日更好笑。」

﹝问僧:「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曰:「如梦如幻。」﹞

法眼别敲物示之。

﹝师与地藏在方丈说话,夜深侍者闭却门。」师曰:「门总闭了,汝作么生得出去?」藏曰:「唤甚么作门?」﹞

法灯别云:「和尚莫欲歇去。」

﹝师以杖拄地,问长生曰:「僧见俗见,男见女见,汝作么生见?」曰:「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师曰:「相识满天下。」问:「承和尚有言:闻性遍周沙界。雪峰打鼓,这里为甚么不闻?」师曰:「谁知不闻?」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师曰:「以眼为津梁。」曰:「未得者如何?」师曰:「快救取好!」师举志公云:「每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乃曰:「每日拈香择火,不知真个道场。」﹞

玄觉云:「只如此二尊宿语,还有亲疏也无?」

﹝师与韦监军吃果子。韦问:「如何是日用而不知?」师拈起果子曰:「吃。」韦吃果子了,再问。师曰:「只这是日用而不知。」普请般柴,师曰:「汝诸人尽承吾力。」一僧曰:「既承师力,何用普请?」师叱之曰:「不普请争得柴归?」师问明真大师:「善财参弥勒,弥勒指归文殊,文殊指归佛处,汝道佛指归甚么处?」曰:「不知。」师曰:「情知汝不知。」﹞

法眼别云:「唤甚么作佛?」

﹝大普玄通到,礼觐。师曰:「你在彼住,莫诳惑人家男女。」曰:「玄通只是开个供养门,晚来朝去,争敢作恁么事?」师曰:「事难。」曰:「真情是难。」师曰:「甚么处是难处?」曰:「为伊不肯承当。」师便入方丈,拄却门。僧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还闻偃溪水声么?」曰:「闻。」师曰:「从这里入。」泉守王公请师登楼,先语客司曰:「待我引大师到楼前,便舁却梯。」客司禀旨。公曰:「请大师登楼。」师视楼、复视其人,乃曰:「佛法不是此道理。」﹞

法眼云:「未舁梯时,一日几度登楼。」

﹝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有一沙弥揭帘入见,却退步而出。师曰:「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守曰:「恁么即某甲罪过。」﹞

同安显别云:「祖师来也。」

﹝师曰:「佛法不是恁么。」﹞

镜清云:「不为打水。」有僧问:「不为打水意作么生?」清云:「青山碾为尘,敢保没闲人。」梁开平戊辰示寂,闽帅为之树塔。… Read the rest

参禅方法举要

选自《生活中的大圆满法》 冯学成

      前面我们已经举出了不少的参禅方法,这里集中地对参禅的方法作一些较为系统的介绍。当然,禅是一种佛教内专门修持后在精神中所获得的一种高级深沉的精神心理状态,并不是浅薄虚浮的人懂得一些“禅八股”就了事的。资深的丛林老禅师们常说,要以通达佛教的经教为基础,要籍教悟宗,才不会在参禅中走入歧途。这是必须的,没有佛教的基本理论基础,所谈的禅,只能是虚浮不实的“花花禅”,用武术界的话说,只能算是一些“花拳绣腿”而已。另外,应要培养“顿悟意络”,没有这个敢于追求的“心”,就没有恒久不懈的动力。这是参禅的必须具备的前提。禅宗虽然强调“教外别传,不立文字”,若没有相应的佛学基础,你要“直指人心,顿悟成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禅宗的方法,基本可以归纳为机锋、棒喝、参话头和默照禅这四大类。而每一大类中,又有若干细微的分类。这种种的方法都是活的,不是呆板的教条,那是禅师们根据不同的对象而采取相应的方式。任何一种方法,都应包括开示、应机、接机、开悟等系列和完整的过程,有主体、有对象,而处在各自独特的相互关系中,超然于人们生活的思维习惯之外。禅宗强调的是“自悟”,因为“悟”这一精神状态的飞跃必须由自己来完成,任何人是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的。但是也不否定师承的作用,老师是带路人,可以让你走上正确的道路,尽管路是必须由你自己用脚来走。   在禅宗的方法中,机锋的面最广。

     “机”的含义极深,如《周易》说:“知机其神乎?机者,动之微,吉之先见也。”周敦颐在《通书》中说:“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运而于有无之间者,机也。诚神机曰圣人。”都极重视机的作用。用今天的话来说,机就是某种事物的潜在因素。参禅开悟,也有其开悟的内在因素,这个因素就“机”。“锋”就是刀刃,就是枪尖,就是剥除包裹在“机”外面的外壳,而使开悟的因素得以显现。人与人不同,各人的心态、知识的积淀都不同,而禅宗的机锋,就是剥除那种种不同的外壳,而让你的“真机”显现和完善,即所谓“脱颖而出”。

      唐代百丈怀海禅师有一次和他的老师马祖在乡间的路上,忽然飞来一群野鸭子,在天上鸣叫而过。马祖问:“这是什么在叫呢?”百丈说:“是野鸭子在叫。”过了一会儿,马祖问:“刚才哪些叫声到哪儿去了呢?”百丈说:“飞过去了,听不见了。”马祖突然抓住百丈的鼻子狠狠一扭,百丈痛得大叫一声。马祖说:“‘这个’飞过去了吗?”这时百丈心理猛地明白了。

      在生活中,人们老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就是把思维和思维的内容混为一谈。眼耳鼻舌身意无不给我们提供思维的内容,但那些内容并不等于是思维本身,思维本身是不同于这些内容的。所以六祖说:“成一切相即心”——我们认识的一切内容,都离不开我们的精神和思维活动。“离一切相即佛”——你若能在这种种认识的内容中把精神和思维解脱出来,不受其染污和束缚,你就是佛了。马祖扭百丈的鼻并说:“‘这个’又飞过去了吗?”就是用这个刀子剃除了百丈精神中的“外壳”,使他看到了自己那个“不与万法为侣”的本来面目。

      广利禅师在百头希迁禅师那里参学时,他向石头禅师提了一个问题:“什么是与他人无关的,完全绝对属于自己的那个‘本份事’呢?”石头禅师说:“你要问这样的‘本份事’,那又怎么能到我这儿来找呢?找我就不是你的那个‘本份事’了。”广利说:“如果不经过老师的指点,我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本份事’呢?”石头禅师说:“你的那个‘我’曾经丢失掉过吗?”广利禅师就在这时,明白了自己的那个“本份事”。
 
      这本是极其明白的事,“我”就是我,决不是其它,但要把这种认识转到禅的状态里却决非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们都把佛、把禅看得太高,不敢相信这个“我”中就有一切。同时,这个“我”又被万事万物弄得昏头转向,当然无法有如此的智慧和力量了。

      再如:有个和尚问药山惟俨禅师:“怎样才能不被各种各样的外部环境所迷惑呢?”药山禅师说:“外部环境是外部环境,它哪里妨碍了你呢?”这个和尚说:“我就是弄不懂这点。”药山禅师说:“好道,怎么会是外部环境把你迷惑住了呢?——是你自己把自己迷惑住了啊!”

      你看,禅师们的刀子实在太锋利了,在这把刀子的锋刃之下,主观和客观的关系无论有多么的复杂,无论其中水乳交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可以被清淅地剖析开来。禅门用其“锋”把学生的“机”挑露出来后,学生们就应该交上答卷,这就是禅宗内的“转语”,当然,并非每个人所交的答卷都正确。另外,“转语”还是禅师们相互考察的一种方式,仍然属于“机锋”里的一个类别。

      如下面几则公案:药山唯俨禅师最初到石头希迁禅师处去拜访,见面就说:“佛教里三藏经论的道理我大致都能理解。但对于禅宗所说的‘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却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请老和尚能给我一些开示。”石头禅师说:“这样是不对的,不这样也是不对的;既这样又不这样还是不对的,你怎么理会呢?”(这也是机锋)药山不知石头禅师在那儿说了些什么,呆在那里说不出话。石头禅师说:“你的机缘还不在我这儿,你到江西去找马祖吧,那里可能会解决你的问题。”药山见了马祖,恭恭敬敬把前面的问题提出来,请马祖指导。马祖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有时要它扬扬眉毛,眨眨眼睛;有时又不让它扬眉毛眨眼睛。有时挤眉眨眼是对的,有时挤眉眨眼又是不对的——你又怎么领会呢?”(马祖这里仍然是机锋)药山于是言下大悟,便恭敬地给马祖磕头。马祖说:“你见到了什么道理,居然行如此大的礼呢?”药山说:“回想我在石头和尚那里,如同一只蚊子立在铁牛上——没有我下口的地方啊”(这就是转语)马祖说:“既然你明白了,可要好好保养这个境界啊”——马祖印可了他。药山在马祖那里当侍者,继续用了三年的功,有一天,马祖问他:“最近你有什么新的、更高的见解呢?”(机锋又来了)药山说:“我现在的感觉是,好象皮肤都脱落尽了(没有什么认识了),只有一个真实的东西在里面。”(这也是转语)马祖赞叹他说:“好!不简单,我祝贺你,你的这种感受,可以说是见到了根本,并可以任用自如了。现在我建议你用三根篦条勒来一下腰肚,随便找一处山林传道去吧!”   药山又回到石头禅师那里继续陶养,有一次他坐在石桌上,石头禅师问他:“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了”(机锋又来了)药山说:“我什么都没有做。”(转语),石头禅师紧追一步,说:“那你就是在闲坐了。”(刀锋利得很)药山说:“如果是闲坐,也是有所为的呀。”(转得妙!)石头禅师又说:“你说你无所作为,什么都没有做,但你那个‘不为’的目的是什么呢?”(刀锋更为逼人)药山说:“什么圣贤的事我都不理会”(转得更高,独往独来)。

      后来,药山禅师成了一方祖师,接人待物的禅宗功夫就更加醇熟和圆妙。有一段时间,他在他所住持的寺庙内很久没有升堂说法了。监院和尚来禀报说:“僧众们都长久地盼望您老人家开示教诲。”药山说:“好吧,你去敲钟,把大家集合起来。”监院和尚敲了钟,僧众们全部集聚在禅堂内,药山依仪升座,但却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方丈。监院和尚紧跟着,问:“您老人家既答应给大家说法,为什么一言不发就下来了呢?”药山说:“讲经,有讲经的法师;讲论,有讲论的法师;我又不讲这些,也没有要讲的义务,你凭什么抱怨我。”其实,药山这里用的仍然是机锋,只不过用的是没有语言形式的机锋罢了。禅宗内常标榜“不说而说,说而不说”,说与不说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要你领会那个既能说,又能不说的东西。这是什么呢?

      有一次,药山在禅床上打坐,有个和尚问他:“你象木头,石头那样呆坐在那里,到底在思考什么?”(机锋杀过来了)药出说:“我在把握那个既产生思维活动,但又不是思维内容的‘那个’”(既是转语,对是对他人的启示)那个和尚又问:“既然‘那个’本身不是思维内容,当然就没有进入思维活动之中,您老又怎么把握得住它呢?若要把握,又该怎样去把握呢?”(机锋更尖锐了,来者的确不是生手)药山说:“那当然不是用思维的方式来把握它。”(这个转语,真是团团转,让人的思维靠不了边,真是把临济大师的“权、实、照、用”各个方面全都容纳在其中了。   机锋太多了,我们还是来看一段六祖惠能大师与永嘉觉禅师对话的原文吧,那真是精彩之至:

       (永嘉觉参六祖时)绕师(六祖)三匝,振锡而立。师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来,生大我慢。”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师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觉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师曰:“如是,如是。”玄觉方具威仪礼拜,须臾告辞。师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动,岂有速邪?”师曰:“谁知非动?”觉曰:“仁者自生分别。”师曰:“汝甚得无生之意。”觉曰:“无生岂有意邪?”师曰:“无意谁当分别?”曰:“分别亦非意。”师曰:“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一宿觉”。

      这一段对话,简直是刀光剑影绕成一团,水泼不进,针扎不进,是机锋转语中的典范。但这决不是可以当作八股和教条的,哪怕你背得烂熟,不是真正过来人,立即会败下阵来。如马祖的弟子邓隐峰见石头禅师一则:

      邓隐峰辞师(马祖),师云:“什么处去?”对云:“石头去。”师云:“石头路滑。”曰:“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去。才到石头,即绕禅床一匝,振锡一声,问:“是何宗旨?”石头云:“苍天、苍天!”峰无语,却回举似师,师云:“汝更去问,待他有答,汝便嘘两声。”峰又去,依前问,石头乃嘘两声,峰又无语。回举似师,师曰:“向汝道石头路滑。”

      一个高明的演员,一上台就浑身是戏,如六祖与永嘉觉那样。若是功夫不到家,一上台就碍手碍脚,破碇百出,更谈不上发挥。邓隐峰与永嘉觉的派头相同,但功夫却天渊之别,无怪乎一位在六祖那里受到赞扬,一位在石头那里跌了斤头。

      下看我们来看“棒喝”。“棒”。“棒”与“喝”的作用大致相同,都是针对禅宗内的教条和八股的一种愤慨的否定,并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置之死地而后生来剿绝那些学禅过程中在头脑中产生的种种情识和见解。在这里,禅师不是用嘴来和你讲道理——在禅的最高领域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而是用棒子来和你进行交流,你有什么意见和问题就对棒子说吧,听听它给你的答案,这就是“当头棒。”一般学禅的人,满肚子的疑问一遇到棒子打来,精神又会处于什么状态呢?既非武士侠客,当然化解无方,但装脑子的那种种知识、见识、疑问,也不论你自鸣得意,也不论你是虚心请教,在当头一棒之下,这种种精神的、心理的、思维的都会被驱得烟销云散,如果你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在这一棒之下你就开悟了。即使没有开悟,也可以减轻其沉重的“知见”负担这个作用,在禅宗内称之为“逼秽”——对精神的强行过滤和净化。

     “棒”的使用,早在六祖、马祖那里就得到了运用,但使之风行天下,成为禅宗内惯用方法的,则是唐末的德山宣鉴禅师,他与临济大师同时,但年龄要大一些,去世也要晚两年。这位老和尚,一辈子就玩棒打人,用他弟子的话说:德山老人寻常只据一条白棒,佛来亦打、祖来亦打。  
      你看他:小参示众,曰:“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什么打某甲?”师曰:“汝是什么处人?”曰:“新罗人。”师曰:“未跨船,好与三十棒。”僧参,师问维那:“今日几人新到?”曰:“八人”。师曰:“唤来一时生按着”(按着打)师示众云:“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临济闻得,谓洛甫曰:“汝去问他,道得为什么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住棒送一送,看伊作么生?“洛甫如教而问,师便打。浦接住送一送,师便归方丈。浦回举似临济,济曰:“我从来疑着这汉,虽然,汝还识德山么?”浦拟议,济便打。”

      上面举的这几则公案,全是棒子在舞,作为参禅的方法,这棒子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雪峰义存是德山的高足弟子,后来也成为了伟大的禅师,他曾往真诚虚心地问德山:“禅宗的无上大法,象我这样的人有资格,有能力得到吗?”德山狠狠打了他一棒,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雪峰说:“我委实不明白啊!”第二天,雪峰又来讨教,德山说:“我老实告诉你吧,我们禅宗是没有什么理论,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实在没有什么妙法可以传授给人的。”雪峰于是就有所省悟了。

      云门宗的典型教育方法有三条,其中第一条就是“截断众流”——当下阻止思维活动的运行,而使你“返本归源”。这种方法,就是“棒”法的引伸和雅致化。要知道,人在社会中生活,意识早就理智比、情感化。面对任何事物,其思维都会如落叶浮水,顺流而下。在人的头脑中,不是是,就是非;不是得,就是失;没有一刻稍停、感触、联想、幻想及种种喜怒哀乐,简直丢不开。那些炼气功的人对此对深有感触。老师说要意守丹田,扫除妄念,但脑子里平常不觉得,一说坐在那儿止念,才知道那个念头之麻烦,真是如长江之水,浩浩荡荡,哪里止得住。就算得点静,也只是相对而言,不浮燥而已。要说无念,谁做得到呢?是的,坐在那儿止念静心,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是难凑实效的,特别是那些大脑活动兴奋,又善于思考的人更是如此。但你若走上禅宗修行之路,面对德山老和尚的那劈头的一棒。那一下,你的种种杂念都会不知何处去了。就在那么一下,借用毛泽东的诗句说,就叫做:“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无形的思绪就会当下被打断,出现出“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状态。这可是石火电光般的一瞬,转眼即逝。有心的人,若火候和机缘已到,就会在其中翻个斤头而“明心见性”。火候不到,机缘未熟的,对这样的景象当然就会失之交臂,视而不见了。

      因“棒”而悟的,最著名的莫过于临济大师的那则“悟道因缘”了,许多介绍禅的作品对这节公案都作有介绍,我们这里也结合着来看一看吧。

       师(临济)初在黄檗会中,行业纯一(对佛教的戒定慧已有相当的实践了)。时睦州为第一座,乃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师曰:“三年。”州曰:“曾参问否?”师曰:“不曾参问,不知问个什么?”(本来就具有不贪不著的气度)州曰:“何不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大意?”(睦州这里,暗指前程),师便去。问声未绝,檗便打。(炉火烧炼)师下来,州问:“问话作么生?”(再摆津渡)师曰:“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幸好“不会”,若“会”便成废物)州曰:“但更去问。”(幸遇向导)师又问,檗又打。如是三度问,三度被打。(大冶融炉,百炼成钢)师白州曰:“早承激劝问法,累劳和尚赐棒,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不怨天、不尤人、画龙已成,只欠点睛)州曰:“汝若去,须辞了和尚。”(黄檗与睦州大概是优秀导演,早已作好模具,只待临济成材)师礼拜退。州先到黄檗处,曰:“问话上座,虽是后生,却甚奇特。若来辞,方便接伊。已后为一株大树、覆荫天下人去在。”(独具慧眼)师来日辞黄檗,檗曰:“不须他去,只往高安滩头参大愚,必为汝说。”(引船靠岸)师到大愚,愚曰:“甚处来?”师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句?”师曰:“某甲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   不知某甲有过无过?”(船已靠岸)愚曰:“黄檗与么老婆心切,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画龙点晴之笔)师于言下大悟,乃曰:“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终于弃船上岸了)愚掐住曰:“这尿床鬼子,适来道有过无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催人上路)师于大愚助下筑三拳,(扬长而去)愚拓开曰:“汝师黄檗,非干我事。”(不必居功)师辞大愚却回黄檗。檗见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甚了期?”(最后一锤)师曰:“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交卷已毕)侍立,檗问:“甚处去来?”(明知故问,考核再三)师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参大愚去来。”(可以周旋)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师举前话。檗曰:“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师曰:“说甚待来,即今便打”随后便掌。(现场表演)檗曰:“这疯颠汉来这里捋虎须。”(已成平手)师便喝。(不受陶冶)檗唤待者曰:“引这疯颠汉参堂去。”(大功告成)。   这则公案,“棒”的作用极大。纵观前文,其中无—谈道论理之处。“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黄檗若有“佛法”,就不是禅宗风范了,正是这个“无”,处处表现了这“无”,而且是用棒子来表现这个“无”,才把最深最活的佛法——禅的状态让临济领会到了。如是说理,那临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些佛法“知识”而已。所以,不论“棒”、不论“喝”,都是高明的禅师让你自觉或不自觉进入这种“状态”、这种“角色”的方法。但是,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当一个人在生活中面临困境,甚至绝境的时候,在精神往往会出现这种状态,但谁又能在这个时候与禅搭上一座桥梁而使自己到达彼岸呢?高明的人,有巧妙转变环境的能力而且不露痕迹。在禅宗这里,可是旋乾转坤,易筋洗髓啊!

      关于“喝”,在前面章节中已经作过介绍,下面我们来看参话头。   提倡参话头最有名的南宋初的大意宗杲禅师。其实早在唐末,一些著名禅师的精彩公案已作为“话头”在丛林的禅僧中流传和参行了。如六祖大师的“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哪一个是你的本来面目?”南阳慧忠国师的“三唤待者,”马祖的:“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百丈禅师的“下堂句”,赵州禅师的“狗子佛性”、“柏树子成佛”、“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吃茶去”,到了五代时云门禅师的“干屎橛”等等,都是许多禅僧苦参的著名话头。机锋棒喝之行于世后,一般的僧人熟知其来龙去脉、就成了教条和八股,虽然没有明心见性,但却有一整套应付机锋棒喝的方法,并纯熟得很。如北宋中期临济宗大师白云守端对其弟子五祖法演禅师所讲的一些现象。   当时庐山东林寺是禅宗的著名道场,临济宗黄龙禅系的高僧东林常总在那儿住持,许多达官贵人,名流学土都爱到那里去参禅,并组织了“莲社”,真是阵营整齐,声势浩大。这一切,在白云守端禅师看来,不过是土大夫们为增进诗文的才思而形成的一种精神时尚而已,他们之中,如同苏东坡一样,并没有达到“真参实悟”的境地。同时,那些禅僧们,绝大多数也没有达到“真参实悟”的境地。有一次白云对五祖演说:“有几个禅客从庐山来,我当面考察了一下,要说‘悟’,他们个个都有‘悟处’;要他们说,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我举一些公案考他们,他们个个都是专家;我设立了一些机锋,让他们下转语,他们的转语也灵转得很,毫无破绽。虽然如此,他们却没有一个真正是开悟的”。五祖法演感到很奇怪,”人家既有如此的火候了,为什么老师不承认他们呢?”于是带着这个疑问,对照自己的情况,苦苦地参究了一段时间,终于实实在在地开悟了。并说:“我为之出了一身泫汗,终于明白了禅的全部过程。”从此以后,五祖法演禅师在禅修的方法中,在机锋棒喝之后,更设立了参话头这一道关卡。

      什么叫做参话头呢?用黄檗大师的话说:   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宇,昼参夜参,行住坐卧,著衣吃饭处,屙屎放屎处,心心相顾猛著精神,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怒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磨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抬花,一场败阙。到这里说甚闰王老子,千圣尚不奈尔何。不信道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见《黄檗断际禅师宛陵集》   参话头的关键之处,就在你结合一个公案,专心致志,持之以恒地去参究,并且不能间断,这样“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怒放,悟佛祖之机”。这样的方法,当然比流行已久的机锋棒喝踏实稳当,更为适合于一般人。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样下功夫,虽有损“顿悟”之嫌,但却避免了机锋棒喝使许多人落入“狂禅”的弊病。对参话头用功的方法,北宋晦堂祖心禅师有个极好的譬喻:

      黄龙晦堂祖心禅师问草堂善清:“六祖《坛经》中的‘风动、幡动’这个话头,你是怎么理解的呢?”善清说:“我参了许多时了,但都没有找到入处。希望老师给我一个方便的指示。”祖心禅师说:“你看到过猫儿捕老鼠吗?它捉老鼠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一下,四只脚紧蹲在地上,一触即发;它的眼、耳、鼻、身和心,全都放在老鼠身上,头和尾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目的——捉老鼠。就这样,所以老鼠一亮相,就会被猫捉住。你如果能如同猫捉老鼠那样,心里不再去想其它的事情,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就自然清净了,自己再默默地去体会,保你万无一失。”草堂善清照这样去参,过了一年,终于大悟了。   道理和方法都被晦堂祖心说完了,再明白不过了。你若进入了这种状态,本来就是不自觉地进入了禅境了,你“悟”的时候,不过是从不自觉转入到自觉而已,这样参禅当然可靠。

      再如唐末,有个和尚问投子大同禅师:“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提出来,您可以一个一个地给予回答。如果碰上了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向您提出问题时,您该怎么办呢?”投子禅师说:“我只好像孵蛋的老母鸡那样了。”   投子大同的话妙得很,也表现掸师们的认真和严肃的精神,母鸡孵蛋,对一个蛋、它孵,两个蛋、三个蛋、乃至二十个蛋,它也孵,它不会计较蛋的多少,只会极其认真负责地孵下去,直到小鸡出壳为止。——这是老母鸡的精神。参话头,以这种老母鸡的精神和猫捕老鼠的精神来参,还能不成功么!不仅是参禅,对于社会中的任何疑难问题,如果有这种精神,还怕得不到解决吗!   除了如此用功之外,在具体的方法上有几条还必须留意,如大慧宗杲禅师所指出的:“第一不得用意等悟,若用意等悟,则自谓即迷”。就是一方面,你要有追求开悟的动力,但在用功时,则只能用功,不能把心思又放在那个“悟”上。在参话头的过程中,同样会产生种种的心态,种种自以为是的理解,面对这一切,必须一概扫除,更不能把一些自以为高妙的领会认作是“悟”境。所以大慧宗杲说:“看(话头时)不用博量,不用注解,不用要得分晓,不用向开口处承当,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不用堕在空寂里,不用将心等悟,不用向宗师说处领略,不用掉在无事匣里。”你看,好严格细致!能够这样,自然不会“走火入魔”。大慧宗杲还说:“但行住坐卧,时时捉撕,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捉撕得熟,口议心思不得,方寸里七上八下,如咬生铁撅,没滋味时,切莫退志,得如此时,却是个好的消息。”

      大慧宗杲是最提倡看话头的禅师,他自己就是在参话头中过来的,深知其中的甜头。早年他拜的老师不少,人又聪明,机锋转语棒喝都难不倒他,自己也知道没有开悟,但许多著名的禅师却拿他没法。后来到圆悟克勤那里参掸,圆悟为了折服他,以云门大师那个“东山水上行”的话头考他,一年中大慧杲宗下了四十九个转语都没有对。后来圆悟让他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的公案。他的确苦苦地参了半年多,竞到了“狗看热油铛,要舐又舐不得、要舍又舍不得”的程度,当时机成热,再被圆悟禅师轻轻一引,他才最后开悟了。

      参话头不受时间、地点和其它条件的影响,不象机锋棒喝必须有个面对着的老师。其目的就是一个“明心见性”,要“明心见性”就必须过“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这一关。在这里,就要离开感觉,离开思维。——打破这一道把自己和世界分割开来的坚壁,使自己和被分割开来的世界直接沟通,达到平等无差。用唐代长沙岑禅师的话来说,就要达到:一方面“转山河大地归自己”;另一方面,同时要“转自己归山河大地。”把自己完全融入人生宇宙之中,同时也把人生宇宙融入自我之中。没有“明心见性”这一过程,仅靠胸怀气度,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有的人仰慕这种境界,仅从外部知识上下手,更是不行。若把《五灯会元》与《世说新语》相比较,禅师们的洒脱自在是内在型的,使人有当然如此之感。而名士们的洒脱自在是外在型的,使人有矫柔做作之感。这个差别点,就在于是否过了“明心见性”这一关。

      在众多的参话头的公案中,有一则故事最为有趣,这就是北宋元祐年间兜率悦禅师和大臣张商英有关“德山托钵”话头的故事。

      “德山托钵”是禅宗众多公案中极难的一则,内容是这样的:当德山禅师八十一岁高龄的时候,雪峰义存和岩头两位后来的巨星都在德山那里学习,当时雪峰义存在庙里是“厨师长。”有天早上饭开迟了,德山禅师捧着饭钵进厨房,雪峰说:“钟也没有敲,鼓也没有敲,您老捧着饭钵到哪里去呢?”于是德山禅师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了方丈。雪峰把这事告诉了岩头,岩头说:“那个老德山和你这个小德山都还没有明白‘末后’句的道理啊!”德山禅师听到雪峰的转告,把岩头叫进方丈,问他:“你对我还有什么怀疑和不信任之处吗?”岩头把自己的意见悄悄对德山禅师说了,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给德山禅师说了些什么。以后德山禅师上堂说法,就与以往大不相同。岩头于是说:“我为老和尚高兴,他终于懂‘末后句’这一关键大法了。可惜他老人家只有三年的日子了。”过了三年,德山禅师果然圆寂。但这个“末后句”是什么?谁也弄不明白,于是就成了禅林中的一大秘密,许多禅师都以能否解开这个秘作为自己“开悟”的标志。

      这个公案难度极大,其中有许多疑点难以解释。其一,岩头是德山的学生,并且是得法弟子,他的这些作为,未免有“打翻天印”之嫌疑,其二,岩头向德山“密启其意”不可得知其中的内容;其三,为什么德山又似乎顺从了岩头的意思,以后说法有了很大的变化,第四,德山为什么会如岩头所预言的那样,正好过了三年就去世了。这个公案一出,不知难倒了多少禅客,北宋张商英的故事,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例。

      宋哲宗的时候,张商英为江西漕运使,(在宋徽宗时还当上了宰相),他酷好禅宗,在庐山为东林常总禅师所“印可”,平时常与禅僧们来往。因他学问好、官也大、所以自视甚高,平常一般的禅师他是看不起的,只推崇印可他的东林常总禅师。一次他到南昌,各大丛林的禅师都来迎接他,他也对禅师们分别作了回拜。最后才去拜会兜率悦禅师。兜率悦短小精干,张商英听说他很聪明,但并看不起说,应酬似地说:“听说禅师的文章做得不错。”兜率悦大笑说:“长官真的瞎了眼,文章对我而言,如同禅对于长官而言,各是各的专长罢了。”言外之意,对文章我是外行,但对禅来说,你同样是外行。张商英哪里服这口气,就大肆推崇东林常总禅师以贬低兜率悦。但兜率悦也不买账,争了一夜。后来兜率悦真的不客气了,质问张商英:“你说你开悟了,东林禅师又印可了你。那我要你平心而谈,在佛经中,在禅宗的公案中,有没有你没能理解的呢?”张商英在这个事上也还老实,想了一想说:“我对‘香严独脚颂’和‘德山托钵’这两则公案还没有弄明白。”兜率悦说:“真正开悟的人一通百通,你在这两个公案上过不了关,对其它公案的理解也未必正确。我且问你,只如岩头所说的末后句,是真有其事呢,还是虚有其事呢?”张商英说:“当然真有其事。”兜率悦大笑而起,便回到方丈。张商英碰了壁,晚上在庙里睡不好,苦苦地思考这个问题。到五更时起床小便,不注意把尿盆踢翻了,“当”的一声中,忽然大悟,对那则公案也一下就明白了。于是作了一首偈子:鼓寂钟沉托钵回,岩头一拶语如雷。果然只得三年活,莫是遭他授计来。穿好衣服,就到方丈去敲门,说:“我已经捉到贼了。”兜率悦说:“赃物在哪里呢?”张商英默然不语。第二天见面,兜率悦看了他的偈子,说:“参禅是因为众生的命根没有断,思维的惯性谁也难改,有点蛛丝马迹。就要顺滕摸瓜,所以禅宗才要你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来斩断这条命根。现在给您道喜,您终于是过来人了,但你要注意呀!在生命、精神的极细极微的地方,往往会使人不知不觉地又重新陷进去了。所以要继续修持,要保任他啊。”你看,参一个话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默照禅同样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的。在禅宗内,其方法对各宗各派是通用的,但又各有侧重。临济宗在机锋、棒喝和参话头上最得力,而曹洞宗除在机锋上别具一格外,对棒喝和参话头则极少运用,而独标“默照禅”。默照禅也有一个成熟过程,药山禅师“兀兀地思量个不思量的”就是默照禅的原型,而洞山良价禅师的《宝镜三昧》,里面有许多可供“默照”的内容。到了南宋初,与大慧宗杲同时的天童正觉禅师,则把默照禅作为曹洞宗的主要修持方法而与临济宗大慧宗杲所提倡的“话头禅”各领风骚。

      顾名思义,默照禅与戒定慧三学的定学有很深的关系,也与天台宗的“止观”大法有很深的关系。在外在形态看,几乎难以区分。默者、止也,照者、观也,默照就是止观嘛。但它却不是天台宗的方法,而是禅宗——曹洞宗独标的方法。因为默照禅的目的和禅宗内其它派别一样,都是为了“明心见性。”

      前面曾经提到,在禅宗风行几百年后,教条主义的八股禅和未悟谓悟的狂禅在世面上招遥过市,士大夫们的“文字禅”也起了鱼目混珠的作用。南宋时禅宗的五宗七家,只有临济曹洞两家存在并续继发展。他们分别提出话头禅和默照禅,就把“顿悟”的时间距离拉大了,没有相当长时间如法的修持过程,谁也不会承认你的那个“悟”的。有了这道关卡,自然会过滤许多“伪禅”。你要悟道么,就必须踏踏实实地刻苦用功。说到刻苦二字,默照禅与参话头都不是轻松的。

      我们看看天童正觉禅师的那个《默照铬》吧。默默无言,昭昭现前。鉴时廓尔,体处灵然。灵然独照,照中还妙。露月星河,雪松云峤。晦而弥明,隐而愈显。鹤梦寒烟,水含秋远。浩劫空空,相与雷同。妙存默存,功用照中。妙存何存?惺惺破昏。默照之道,离微之根。彻见离微,金梭玉机。正偏宛转,明暗因依。依无能所,底时回互,饮善见药,挝涂毒鼓。回互底时,杀活在我。门里出身,枝头结果。默唯至言,照唯普应。应不堕功,言不涉听。万象森罗,放光说法。彼彼证明,各各问答。问答证明,恰恰相应。照中失默,便见侵凌。证明问答,相应恰恰。默中失照,浑成剩法。默照理圆,莲花梦觉。百川赴海,千峰向岳。如鹅择乳,如蜂采花。默照至得,输我宗家。宗家默照,透顶透底。舜若多身,母陀罗臂。始终一揆,变态万差。和氏献璞,相如指瑕。当机有准,大用不勤。寰中天架,塞外将军。吾家底事,中规中矩。传去诸方,不要赚取。

      这个《默照铭》,必须与石头希迁禅师的《参同契》和洞山禅师的《宝镜三昧》对照着来理解。不然,一般人会摸不着门径的,因为许多曹洞宗修持的方法,都归纳在其中了。如“回互”、“明暗”、“偏正”、“杀活”,如对曹洞宗不了解,面对这些名词真不知在说什么。有兴趣者自可以去专门研究一番,里面深沉得很。

      默照的“默”,来自于《维摩诘经》,里面讲到文殊菩萨和几十位大菩萨与维摩居士谈论“不二法门”的故事。这些大菩萨甚至佛教中智慧化身的文殊菩萨,都一一对“不二法门”作了深刻的、理论性的阐述,但维摩居士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最后文殊菩萨请维摩居土谈淡什么才是“真正的”不二法门。当时维摩居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然”。这时天女散花,文殊赞叹,说:“我们只是嘴上在讲不二法门,而维摩居土才真正达到了不二法门的境界。”这个故事,对中国佛教思想的影响很大。也和老子“道可道,非常道”以及庄子的这类思想相吻合,所以佛教内外大都以此作为评批优劣的标准之一,默照禅的默照,自然也来源于这个典故,当然汉化和丰富了其中的过程和方法。

      总之,“默照禅”的方法是细腻的、更是稳妥的,它没有参话头的急迫感和紧张感,如同山中之幼木,自然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实际上,在近代的丛林中,禅师们大多都提倡默照禅,甚至念佛禅。这是因为近三百年来,佛学素质远远不能与唐宋元明时期可比,一般人连四谛、三法印、十二因缘都弄不懂,对六度波罗蜜、戒定慧、止观全没有如实的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学人邻略棒喝、机锋、参话头、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默照禅的好处就在于平实而不走险路,既可与禅定止观相结合,又可以直通“向上一路”,使人明心见性。总之,曹洞宗没有临济宗那种英雄侠士、独往独来的猛烈。似却如精耕细作的农夫,山林逍遥的隐士,绵密回互、妙用亲切。功效虽慢一些,但却可使人万无一失。

      要知道,不论机锋、棒喝、参话头和默照禅,其终点都是一个,都是为了“明心见性”,要知道条条道路通长安的道理。你要参禅,就得先看看自己的特点和环境的条件,最好得有老师指导。不然,仅凭自己的热情看一些有关书籍,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

      对一个熟悉禅宗史的人来说,总会有这么一种感受,就是唐五代的禅宗生动活泼,而宋以后的禅宗则较为死沉。参话头和默照禅尽管有许多优点——也是当时为救弊而产生的。但总使人感到没有唐五代的禅有那么大的震荡力量,使人没有欢欣鼓舞的感受。是的,唐五代的禅是禅宗史上的异彩,如同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各有各的历史地位而无法更改和补替一样。这一时期的禅宗也是不可能为后来的历史所更改和补替的。下面,我们再看儒道两家的一些妙境,以启迪我们的“灵气”吧!… Read the rest

《红楼梦》对《五灯会元》中俗语的引用

来源:网络

《红楼梦》对《五灯会元》中的俗语,有许多地方的引用。引用俗语的情况为:第十二回中,为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幻相,”后人有诗嘲云: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失去本来真面目,幻来新就臭皮囊。”“本来真面目”:佛教语,指人的自有本性,自己的本分。语出《五灯会元》令人明室道人。其有偈曰:“要识本来真面目,便是祖师一木叉。道不得底叉下死,道得底也叉下死。毕竟如何?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卷十九)

第五十四回中,贾母批评说书的女先儿时说:

“你们想想,那些人都是管做什么的?可是前言不答后语了不是?” “前言不答后语”:说话逻辑混乱,前后不连贯,不能自圆其说。语出《五灯会元》天童澹交禅师。 “僧曰: ‘向上宗乘,又且如何举唱?’师曰:‘前言不及后语。’” (卷十六)都是前后语不一致之意。

第五十九回,春燕摘花,引得管理花草的婆子骂,去请平儿来管,后被震慑。平儿来时,袭人等忙说: “已完了,不必再提。”平儿笑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省的将就省些事也罢了。能去了几日,只听各处大小人儿都作起反来了,一处不了又一处,叫我不知管那一处的是。” “得饶人处且饶人”:谓对人要宽厚,不要苛求,可以原谅的地方尽量给予原谅。语出《五灯会元》,是剑门安分庵主示众时语:卓拄杖一下曰: “‘冤有头,债有主。’遂左右顾视曰: ‘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卷二十)此处平儿所说意思与剑门安分庵主示众时语毫无二致,要给出事者予以原谅的表示。

第七十四回。惜春道: “古人曾也说的, ‘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叫你们带累坏了我!”表示了惜春的洁身自好的决心。“自了汉”:佛教用语,就是说自己明白佛法,但是无法普度众生。也指无利他之念,唯图自身利益的人,也就是独善其身主义者。语出《五灯会元》黄檗希运禅师。 “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 ’师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卷四)

第七十八回王夫人以晴雯娇艳赶出了怡红院后,又以其系女儿痨为由,告诉了贾母。谁知贾母却“看他甚好。”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只怕他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俗语又说,‘女大十八变’。况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调歪。”“女大十八变”系指女儿成长中变化大且快。语出《五灯会元》,是幽州谭空和尚问女尼的话: ”龙女有十八变,你试一变看。” (卷十一)这都是讲述女儿之变。晴雯本为贾母之婢,是派到宝玉房中的。同为贾母之婢的鸳鸯,就直被惜春指称:

“老太太做了观音,你就是龙女了。”此处似亦有将晴雯比之为龙女之意。

第八十回金桂要作贱薛蠕,在家中胡闹,不服薛姨妈的教导。“金桂意谓一不做,二不休,越发发泼喊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意指一经行动,坚决做到底。语出《五灯会元》,是庐州开先宗禅师的上堂语:“一不做,二不休。捩转鼻孔,捺下云头。” (卷十六)此处全承开先宗禅师之用法。

第九十回因黛玉之病反复,不仅令身边的紫鹃雪雁心急念佛,而且使贾母王夫人耽心商议。可是她们的想法却正妍目反。紫鹃给雪雁说: “病的倒不奇怪,就只好的奇怪。想来宝玉和姑娘必是姻缘,人家说的‘好事多磨’,又说道‘是姻缘棒打不回’。这样看起来,人心天意,他们两个竟是天配的了。”“棒打不回”指坚决的态度,挨打也不改变。语出《五灯会元》,是德山宣鉴上堂法语: “可中有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他的向孤峰项上,立吾道去在。” (卷七)此处紫鹃因指宝黛心事,加入了“姻缘”二字。既承袭了原意,又突出了当下情境,由此亦可见其对宝黛爱情的赞叹。而王夫人则不同,其生恐黛玉知道宝玉娶宝钗,与贾母说: “古来说的‘男大须婚,女大须嫁’。老太太想,倒是赶着把他们的事办办也罢了。” ”男大须婚,女大须嫁”是说男女的婚嫁习俗。语出《五灯会元》,是诗郎杨杰居士得悟之偈: “男大须婚,女长须嫁。计甚闲工夫,更说无生话。” (卷十六)虽是偈语,确也是实情。而王夫人也是从实情出发而说的。

第九十四回,怡红院中已经枯萎了的几株海棠,突然开出了很好的花,众人以为诧异。贾赦便说:“据我的意思,把他砍去,必是花妖作怪。”贾政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用砍他,随他去就是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是为见到怪异现象而不惊异,那怪异现象就自然不值得奇怪,也不会对人起什么不好的作用了。语出《五灯会元》,是法 轮齐添禅师上堂语: “蓦召大众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靠拄杖;便下坐。” (卷十八)这里贾政与贾赦态度相反,所说之句,不仅与法 轮齐添禅师上堂语意思相同,而且态度也是相同的。… Read the rest

云门文偃及其禅法思想


  作者:释道恒

  云门宗,以云门文偃为宗祖,因文偃住韶关云门山光泰禅院,为举扬一家总宗风,后世以文偃所居住的山名而命宗。禅是心灵救济的慈悲法门,六祖惠能大师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1〕足以说明禅并不是要我们隐遁山林,逃避现实。禅,是人间的一朵奇葩,是人生的一道光明;禅,是智慧,是幽默,是真心,是吾人的本来面目,是人类共有的宝藏!禅,沟通了人我的关系、沟通了心物的关系,沟通了古今的关系。云门文偃的超然洒脱、自在修行就是落实到日常的生活中,禅师以其独有的风格,向门人及前来参学者宣示这个道理。

  一、云门文偃的生平
  文偃(864-949),俗姓张,浙江嘉兴人,自幼在嘉兴空王寺志澄律师门下为童,后来落发出家,具戒于常州戒坛。初习小乘,次通中道,前往睦州(浙江建德东),谒道纵禅师。《禅林僧宝传》中,载文偃“性豪爽,骨面丰颊,精锐绝伦,目纤长,瞳子如点漆,眉秀近睫,视物凝远”。〔2〕而《五灯会元》亦谓文偃幼年“敏智生知,慧辩天纵”。〔3〕可见,文偃自幼就表现出了他的不同凡俗之处。道纵即陈和尚(陈宿尊),为百丈系黄檗门徒,对于文偃的参学于道纵。《五灯会元》卷十五是这样记载的:
  以己事未明,往参睦州,州才见来,便闭却门。师乃扣门,州曰:“谁?”
  师曰:“某甲。”州曰:“作甚么?”师曰:“己事未明,乞师指示。”州开门一见便闭却。师于是连三日扣门,至第三日,州开门,师乃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师拟议,州便推出曰:“秦时车度轹钻。”遂掩门,损师一足。师从此悟入。〔4〕

  道纵告以“秦时度轹钻”,因而有所发明。道纵传禅法以词语峻险著称,经常闭门而居,不轻易接引前来参禅者。文偃前往参,三扣其扉才开门,问他前来做什么,文偃说:“学人己事不明。”请予教诲。道纵听说,便急忙把刚刚进门的文偃往门外推,说道:“秦时度轹钻。”把门突然关上。据说文偃的右脚被门挤伤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意使文偃即刻开悟。何为“秦时度轹钻”?“度轹”,意为回转。〔5〕据说秦始皇在修阿房宫时曾使用过一种可以借助车力旋转的大钻,叫“度轹钻”,在这里大概是借喻为过时的无用之物或无用之人。至于文偃由此语得到什么启示,为什么开悟?那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到睦州是文偃的第一次参学,通过这次参学,文偃在禅道上终于得了一个入处,于是文偃又在睦州的指使下,去福建参雪峰义存。有僧问《参同契》句:“如何是‘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文偃答以“两斤麻,一匹布”。僧又不明,再答以“更奉三尽竹”,由此见重于义存。义存死后,复参韶州灵树如敏。如敏为百丈弟子大安的门徒,曾在岭南行化四十年,以“道行孤峻”著称,甚得当地儒士敬重,南汉小朝廷赐号“知圣”。文偃追随如敏八年,以“识心相、见静本”相契。戊寅岁(918),如敏卒,刘岩令文偃说法;次年,又命脉其于韶州“为军民开堂”。癸未年(923),领众开云门山,“构创梵宫,数载而毕”,“层轩环宇而涌成,花蜀金绳而化出”,雕楹珠网,庄严宝相,合杂香厨,赠额“光泰禅院”。可以说这是南宗有史以来,自建寺院中最具规模,也最豪华的一座,与其先辈们的岩洞、茅茨、庵庐、山棚而居,实是不可同日而语。自此,“抠衣者岁溢千人,拥锡者云来四表”。戊戌岁(926),被诏入厥,赐号匡真。后返本院,朝廷频加赐赉。刘晟称帝(943),复诏文偃入内殿供养,月余,却旋武水,赐其塔院为瑞云之院,宝光之塔。至其死后,“诸国侯王,普天僧众”,况致斋羞。及至刘长继刘晟即位,宦官当权,大兴佛法。大宝六年(963),秀华宫,特进与雄武节度使推官相勾结,奏报文偃托梦要求为其开塔,遂诏往云门修斋迎请真身入于大内,大陈供养,刘长以为是“金刚不坏之身”,“许群僚士庶,四海蕃商,俱入内庭各得瞻礼”。据说当时“瑶林畔千灯接昼,宝山前百戏联霄”,供施无算。其身以“七宝装龛,六珠裁服,颁赐所厚,古今难伦”。〔6〕这个小朝廷寄希望于文偃,“冥垂慈贶,密运神通,资圣寿于延长,保皇基于广大”。正由于这个原因,文偃的弟子百余人,都得到南汉的赏赐。其上足门人四十余,“散在诸方,或性达禅机,或名高长者”;另有六十余人在京,“或典谋法教,或领袖沙门”。《景德传灯录》记其弟子语录二十五人。云门宗系,就是在南汉王国如此奉养扶植下形成并发展起来。

  文偃法系,实属百丈怀海,在雪峰门下时间不长。后来“据知圣(如敏)筵,说雪峰法”,全然抛开百丈血脉,是禅宗史上洪州系向石头系转变的一个重要标志。这种转变,很难找出理论或宗旨上的原因。据《云门匡真禅师广录》:文偃死前有《遗表》、《遗诫》两则。《遗表》除对南汉王朝祝福外,自称“困风霜十七年,涉南北于数千里之外”,“始见心猿罢跳,意马休驰”,说明他一生追求的唯在止心。《遗诫》则嘱其门徒:“吾灭后,置吾于方丈中,上或赐塔额,只悬于方丈。”又嘱:“凡系山门庄业杂物等,并尽充本院支用,勿互移他寺。”

  文偃生活在五代十国时期,韶州云门山属当时南汉政权的管辖范围之内,也是他弘扬和传播佛法的中心。文偃在创立云门宗的过程中得到南汉刘氏政权高祖、中宗的大力支持。南汉,十国之一,占据今广东、广西一带地方。唐末,刘谦因军功任封州(治所在今广东封川县)刺史。谦卒,其子刘隐继为封州刺史,唐昭宗天佑元年(904)为清海军(广州)节度使,后梁开平二年(908)为安南都护,充清海、静海两军节度使,并进封南海王。后晋贞明三年(917)其弟刘岩(后改名陟、龚、)称帝,建国号大越,翌年改国号为汉,建元干亨,以广州为都,改称兴王府,史称南汉。后晋天福七年(942)刘岩死,庙号高祖。《旧五代史》卷一三五《伪列传》称其“虽聪辨,然好行苛政,至有炮烙、刳剔、截舌、灌鼻之刑”。其长子刘玢继位一年为弟刘晟所弑,谥为殇帝。刘晟在位十五年,庙号中宗。继之者是后主刘长。宋朝开宝四年(971)攻来南汉。南汉高祖、中宗、后主都崇信佛教。高祖、中宗先后都皈依到文偃的门下,文偃也在皇权的支持下辟建云门山禅寺,弘传禅法。云门宗在宋初曾相当盛行,出了不少很有影响的著名禅师。

  云门宗成立于韶州的云门山(在今广东省乳源县),在东边邻近南宗的发祥地曹溪(在今韶关市)。云门宗的创始人文偃上承石头希迁——天皇道悟——龙潭崇信——德山宣鉴——雪峰义存的法系。据《景德传灯录》卷二二、卷二三,文偃的主要的嗣法弟子有61人,其中有韶州白云子祥、朗州德山缘密、潭州南台道遵,韶州双峰山竟钦、岳州巴陵 鉴、随州双泉师宽、益州香林澄远、襄州洞山守初等人,遍布于现在的广东、福建、江苏、四川、江西、湖南、湖北等省,昭示着云门宗的传播形势。

  二、云门文偃的禅法思想
  关于文偃的禅法思想,后人记述很多,文偃禅师流传下来的文字比较丰富,有《云门匡真禅师广录》三卷传世。另外,《祖堂集》、《景德录》、《五灯会元》、《禅林僧宝传》等书均收有文偃的传记。通过对有关文偃的丰富的文献材料的综合分析来看,我们至少可以理出这样一个脉络:文偃的一生在师承上虽然比较广博,但他终究是青原门下的弟子,他所弘传的毕竟也是石头下的雪峰禅法。

  (一)云门思想宗风——云门
  三句话、一字关云门宗风中最著名的即是云门三句话、一字关。笔者力求在前辈的基础上作一汇集和说明云门宗禅风孤危险峻,人难凑泊,简洁明快,超脱意言。
  1.云门三句:
  文偃禅法的宗旨,据其门人德山缘密的归纳,为“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浪句”。(《人天眼目》卷三)这三句也是德山自己的理解,所以在《景德传灯录》的德山缘密之传记中,称此三句为德山句。“德山有三句语:一句函盖乾坤,一句随波逐浪,一句截断众流。”(《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二)文偃自己的说法是“函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万缘”。将之喻为三关,以“一镞破三关”作进一步的说明(见《广录》卷中)意思是讲对这三句也不要执著,但后人多以德山归纳的三句来理解文偃的思想。文偃自述的三句,函盖乾坤是指真如的本体作用,整个世界不过是真如的外在体现,被真如所函盖,真如具有普遍性;目机铢两是讲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一丝一毫都看得清楚,实际上是看到事物的缘起性空本性,万法都由真如缘起,自性空无;不涉外缘是讲不执著于各种境界,既然一切(外缘)都空无自性,就自然不会被它们系缚。
  “目机铢两,不涉万缘”,是禅者普遍追求的境界,前一句表示要明察秋毫,后一句表示要不被心境左右。“三句语”对后来影响很大,由缘密以颂体作解释。关于“函盖乾坤”的颂是:“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现,头头总不伤。”意思是:宇宙万有,都是“真”(心、理、道)的显现,而显现之物,各有个性而无碍。这本质是华严宗关于理事互彻、事事无碍的说法。

  关于“截断众流”是“堆山积岳来,一一尽尘埃,更拟论玄妙,冰销瓦解摧”。意思说:不论来参者带来多少难题,都以尘埃视之;如果还继续“葛藤”(纠缠),即坚决给以摧断。因为按文偃的意思,生死事大,若陷到语言主理的圈子,不但无益,而且有害。
  关于“随波逐浪”,谓:“辨口利天间,高低总不亏,还如应病药,诊候在临时。”意思是说,辨才还是需要的,但讲的道理要有针对性,不能取凝固不变的定式。
  根据缘密的这些解释看,《碑铭》和《广录》里记的文偃语录,多半属于“截断众流”句。如“两(亦作三)斤麻,一匹布”,就是此类的典型。此外,“有问禅者,则云正好辨;有问道者,则云透出一字;有问祖师意者,则云日里看山”,都是拒绝正面回答,而要学者转移话题,不可错用心机的意思。《广录》三卷绝大多数属于毫无意义的“断流”语,只有少数或有意义。例如,“师因见僧量米,乃问:萝里多少达磨?”文偃自答:“斗量不尽。”这里的“达磨”,〔7〕若是表征“一般”,则是“理”在“事”中;若“达磨”限指个别,则是“事事无碍”。有的语录也能发人深省,例如文偃“问僧:什么处来?僧云:摘茶来。师云:人摘茶,茶摘人?”类似的还有:“人吃饭,饭吃人?”这里讲的是关于事事圆融,相互含容的道理。“函盖乾坤”,即是说绝对之真理充斥天地之间,至大无外,无所不包。这一无所不包的绝对真理,即是灵敏不昧的宇宙之心,就其随缘现为万相说,他是法相;是成佛的根据,即是佛性。也就是在六祖慧能那里所说的,一切万法从此出的真如佛心。文堰的弟子缘密曾用颂体来解释说:“乾坤并不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现,头头总不伤。”世间万象,惟真显现,上至天堂,下至地狱,真如遍在,充满法界。故山河大地、天地万物均为真如之变现。于此,自然了解一切有情法性平等,一切众生皆具佛性,只要识得本心,自会自他不二,物我同心,这样总会深切感悟到宇宙间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的禅机妙谛。这一思想在文偃的语录间开示中随处可见。

  三句的原意是:包笼天地,眼睛具有洞察微小东西的能力,与春天充满生机的景象无涉(大概意为”无生法忍)。这三句是比喻已经达到物我一体的法身佛的至高解脱境界:心性与法身全一,贯通宇宙,包笼万有;心性的智慧之光可洞察一切众生的根机浅深;其境界与外缘无涉,已达无生涅槃。因为达到法身佛地位,已无主体与客体、物与我的界限,这三句也可以用来描述作为天地万有本源,和智慧之本的心性或真如佛性。云门三句是用形象而又晦涩的语言,对真如佛性和禅师接引学人应当遵循的原则所作的表述。“函盖乾坤”是讲天地万物皆为真如佛性的显现,相互圆融,彼此无碍;“截断众流”启示学人中断借助文字语言而进行的思辨进程,应于内心领悟真如实相;“随波逐浪”是说对于参学者应根据他们的根机和对佛法的理解情况而进行引导与教导,犹如“应病与药”。

  按照《人天眼目》的说法,文偃的弟子德山缘密“离其语为三句”,把文偃的三句改为“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浪句”。据《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二《缘密传》,缘密对僧众说:“德山(按:此为缘密之号)有三句语,一句函盖乾坤,一句随波逐浪,一句截断众流。”并没有讲是云门之语,实际上后两句在《云门广录》中是没有的,然而不妨将此三句看成是云门宗的门庭施设。

  2.一字关:
  云门“一字关”,是说文偃常常在回答参禅者问话时只用一个字作答话,参禅者领悟此字的含义如同过关一样。例如有人问:“如何是云门剑?”文偃答:“普。”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答:“师。”问:“如何是心?”答:“心。”对参学者提的问题,用有关或无关的字来回答,既要打断他们正在进行的思维进程,又要启发或暗示他们自己去探究,得出解答。《禅林僧宝传·云门传》载:文偃“每顾见僧,即曰鉴、咦。而录之者曰顾鉴咦。德山密禅师删去顾字,但曰鉴咦。丛林目以为抽顾颂。”这是说,文偃在看见身边的僧人时,常常只以“鉴”、“咦”字招呼,而不说其他的话。记录他的语录的人抄为“顾鉴咦”,缘密将其中的“顾”字删去,只保留“鉴咦”,也许在文偃看来,启示学人未必需要更多的言辞,如果以“鉴”或“咦”能引起他们对自修自悟的关注就足够了。云门的第二代弟子智门光祚所作的偈颂中也含有这个意思。颂谓:“云门顾鉴笑嘻嘻,拟议遭渠顾鉴咦,任是张良多智巧,到头于是也难施。”〔8〕在《云门广录》中很多地方可以看到诸如“屙屎送尿”、“干屎橛”、“屎臭气”、“茅坑里虫子”、“掠虚汉”、“草贼“等语。有些用来表示佛法在日用之中,有些用来严厉斥责门人或禅宗界的某些风气。为了破除参学者对“佛”、“祖”的执著,也有一些呵佛骂祖之语。例如有人问:“如何是释迦身?”他答:“干屎橛”。一日上堂举释迦佛诞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后说:“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还说“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天下老和尚,总在拄杖头上”;“蚊子吞却祖师……”〔9〕在说法和回答参禅者询问的过程中经常使用一些十分辛辣乃至粗俗、骂詈之语,也构成云门禅法的一个突出特色。

  云门文偃的禅语,古来被认为难以为普通人理解和接受。《人天眼目》卷二对“云门门庭”评论说:“大约云门宗风,孤危耸峻,人难凑泊,非上上根,孰能窥其仿佛哉?”〔10〕是看到了问题所在的。云门宗在宋初虽也曾风光过一段时期,最后还是较早地衰微下去,这也许是个重要原因吧!
  有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山河大地。”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释迦老子在西天,文殊菩萨居东土。”

  告诉参学者,佛法遍在,不分西方东土。“只如雪峰道,尽大地是汝自己;夹山道,百草头上蔗取老僧,闹市里识取天子。洛浦云:一尘绕起,大地全收,一毛头现狮子全身。”说明万法一如,自性平等。“师以拄杖指前面云:乾坤大地,微尘诸佛总在里许。”又说:“微尘刹土,三世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尽在拄杖头上说法,神通变现,声应十方,一任纵横。”强调法身遍在,万物一体,事事无碍,处处是道。当文偃搬柴时拈起一片柴火抛下说:“一大藏教,只说这个”时,当他“见僧量米次,问:米筐里有多少达摩眼睛”时,当他“一日以手入木狮子口,叫曰:咬杀我也,相救”时,当他“以拄杖示众云:拄杖化为龙,吞却乾坤了也,山河大地甚处得来”时,当他回答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门云:花药栏”时……无不在向学人昭示一个真理:万法一如,清净法身遍及一切处;法性平等,山河大地其自身本无差别。所谓“本真本空,一色一味,凡有语句,无不包罗,不待踌躇,全该妙礼”。〔11〕既然文偃认为万法一如等无异,自他不二法性同,世界即我,我即佛,那么其禅法自然过渡于“云门三句”中的第二句“截断众流”。所谓“截断众流”,就是要破除学人的烦恼妄执,反对执著于语言名相,徒而达到“函盖乾坤”的境界。文偃正是由此而悟道的,《云门匡真禅师广录》载,文偃去见睦州:
  州挽见来,便闭却门……师曰:“己事未明,乞师指示。”州开门一见便闭却。师如是连三日叩门。至第三日,州开门,师乃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师疑识,州便推出曰:“秦时辘转赞。”遂掩门,损师一足。师从此悟。

  这就是“云门脚跛”的禅门公案。文偃来参学,初见睦州,必会问一些“西来意”之类的话头,睦州突如其来地当胸抓住,令他快道,目的就在于截断问者的思路,使其当下无所用心,无从开口,立悟世谛门中一法不立。虽然禅门五宗的禅法理论基本相同,但在如何表述禅法和教导弟子方面却是大相径庭的,由此而构成各自不同的门风。

  (二)云门文偃禅法宗要
  云门文偃在禅法上的基本主张是:一切人皆有佛性,强调自悟;修行不离生活日用;反对抄录背诵公案语录和盲目行脚。下面作简要介绍:
  1.人人具有佛性,自悟是根本。
  大乘佛教的佛性论是禅宗的基本理论基础之一。佛性论讲众生具有成佛的内在依据,称之为佛性或本性、真如本性、本心等。说此佛性本来清净,只是因为被情欲烦恼(有时称“妄心”)覆盖,才使众生流转生死不得解脱;如果众生能认识到自己本具佛性,通过适当的自修,便可以使佛性显现,达到觉悟解脱。禅宗一般不把断除烦恼当作解脱的前提,而是强调首先解决迷悟问题,如《六祖坛经》所说:“识心见性,自成佛道”;“自性迷,佛是众生;自性悟,众生是佛。”〔12〕文偃虽然没有专就佛性问题进行论述,但既然要引导门人达到解脱,就不能不接触这个问题。一日上堂,文偃举出古人的一则语录,说:“人人尽有光明在,看时不见暗昏昏。作么生是光明?”对此,门下无人作出回答。〔13〕其实,文偃在这里所说的“光明”就是所谓人人生来具有的清净佛性或本心。因为人们对此不觉悟,不知道自己本有成佛的内在依据,不知道即心是佛,所以称“看时不见暗昏昏”。宋代临济宗著名禅僧佛果图悟的《碧岩录》卷九引述文偃这段话时说:
  云门室中垂语接人:尔等诸人脚跟下,各各有一段光明,辉腾今古,迥绝见知。虽然光明恰到,问着又不会(按:不领会,不理解),岂不是暗昏昏地。二十年垂示,都无人会他意。香林(按:香林澄远)后来请代语。门云:厨库、三门。又云:好事不如无。〔14〕

  “脚根下”就是人的立足处,安身立命的根本。每人都有清净本心,要达到觉悟就应当从这里着眼下工夫,而不是向外追求。文偃虽然向门下作了这种寓意深刻的喻示,但长期无人领会。他应弟子请求作出两则代语:一是厨库、三门;二是好事不如无,然而都没有明确地回答人人具有的光明就是佛性。因为按照禅宗的宗旨,任何文字语言都不能准确地对诸如佛、佛性、实相、菩提、祖师西来意等等加以描述。因此,在参禅过程中一些禅师常常用一些不相干的词语来回答涉及他们的问题。认为佛性是超言绝相的,如果硬要使用语言来加以表述,既可以叫他们是佛性、本心,也可以叫他们为厨库、三门等名称;如果对此有人还有执著,便可用“好事不如无”等语来打断他的世俗思维,并藉以对他提示,引导他解除迷误。

  参禅问道是为了达到觉悟,永远摆脱生死,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应抓住根本,依靠自己的努力。文偃一天上堂对僧众说:
  一则语,教汝直下承当,早是撒尿着尔头上也。直饶拈一毛头,尽大地一时明得,也是剜肉作疮。虽然如此,也须是实到者(按:即这)个田地始得。若未,且不得掠虚,却须退步向自己脚下推导看,是什么道理。实无丝毫许与汝作解会,与汝作疑惑。况汝等且各各当人,有一段事,大用现前,更不须汝一毫头气力,便与佛祖无别。〔15〕
  意为即使把师父所举的公案语录完全领会,也赞美得满头着粪。如果通过参究一根毫毛进而晓悟山河大地,也如同是剜肉补疮,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即使如此,也必须是做到真正领会。假若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就不应当以虚为实,而应切切实实地从自己的立足之处下工夫,到底是什么道理?实际上前人、今人的话语即不能代替你自己的领悟,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疑惑。况且每人自己都具有佛性(“有一段事”),在它自然显发(“大用现前”)之时,每人便与佛祖等同。因此,要相信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如人家之处,要通过自修达到觉悟。

  文偃在向门人说法时,也提出如同后世参话头的做法。但他不是教导人们形式地参究语录中的某个字句,而是启示门下弟子如果碰到一个对自己有启发的语录、道理,就应该一个劲地参究下去,直到悟出个究竟来。《景德传灯录·文偃传》有这样一段话:
  古人大有葛藤相为处。即如雪峰和尚道:尽大地是汝;夹山云:百草头识取老僧,市门头认取天子;乐普云: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毛师子全身,总是汝把取。翻覆思量,日久岁深,自然有个入路。此事无尔替代处,莫非各在当人分上。
  老和尚出世只是为尔证明。……若有个入头处,遇着一个咬猪狗脚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为。有可咬嚼,札上眉毛,高挂钵囊,拗折拄杖,十年二十年,拟取彻头,莫悉不成办。直是今生未得彻头,来生亦不孤(按:辜)负师僧、父母、十方施主。〔16〕

  雪峰义存、夹山善会都是石头系的禅师,是文偃的前辈;乐普元安是与文偃同时代的禅师,嗣法于善会。他们的语录是说世界万有是个不可分离的整体,理与事、事与事、他与我,是相即圆融无碍的,任何一物都可以作为解脱的入门处。文偃是说,如果弟子能从中悟出个人生的道理,就应当一直地探究下去,终究会有个好的结果。他还向弟子表示,如果生前不抓紧悟道,到临死时就会手忙脚乱,如同落热汤螃蟹。他劝解弟子:“莫等闲空过时光,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不是小事,莫据目前。古人尚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况我沙门!”(同上)是嘱咐弟子要抓紧时间自修自悟。

  2.反对向外求法,强调自性自悟。
  公案、语录记述禅门祖师和前人开悟的因缘、接引参禅学人的方式和话语。一般说来,唐宋的禅僧并不盲目地提倡公案和语录,也不是绝对地反对排斥公案语录,实际上因人和场合而有不同的表现。从现存数据来看,禅门五宗的创始人和其他禅师在上堂说法和接引学人时,经常引用祖师或前人的语录、公案。文偃也是如此,如前所述,他表示如果有人能从某则语录公案找到适合自己入语的头绪,那就不妨一个劲地参究下去,直到豁然开悟。但他又确实用相当激烈地口气,斥责当时丛林盛行的盲目搜求语录公案的风气。有的人在他刚一开口说法时便动手暗中记录,甚至有人为他的语录作注解;有些僧人聚在一起便彼此议论从各处搜集来的语录,进行品头论足的评论;有的禅僧以能够领会或解释某些禅师的语录而沾沾自喜。对此,文偃多次进行极为严厉的批评。称到处以记诵别人语录的人为“掠虚汉”,是“食人脓唾”。《云门广录》记载,他曾说:
  若是一般掠虚汉食人脓唾,记得一推一担(按:意为垃圾),到处驰骋驴唇马嘴,夸我解问十转五转语。饶尔朝问至夜答到夜论劫(《景德传灯录》作“从朝问到夜论劫”,“论劫”意为长时),还梦见么?什么是与人着力处?似这般底有人,屈衲僧斋也,道得饭吃,堪什么共语处!〔17〕

  批评只是花力气记忆别人的大量的语录,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修行,达到觉悟。一些禅师把语言文字称为“葛藤”,把一味地引述佛典或分案的议论称为“说葛藤”,认为此无益于达到解脱。文偃针对当时丛林风行语录的现象讽刺说:“更有一般底,如等闲相似,聚头举得个古人话,识性记持,妄想卜度道:我会佛法了也。只管说葛藤取性过日。”〔18〕他对这种现象表示难以容忍,认为是毁灭佛法(“灭胡种族”)的行为。
  不仅如此,他对于当时一些禅寺的僧人不认真从根本问题上探究解脱问题,而盛行机锋口辨,追求名利,也提出尖锐批评。《云门广录》记载,他在一次上堂说:“诸方老秃权,曲木禅床上座地,求名求利,问佛答佛,问祖答祖,屙屎送尿也。三家村(意为小村落)里老婆传口令相似,识个什么好恶!”〔19〕

  使人联想到临济义玄的类似的斥责话语。《景德传灯录》记载的文偃,眉目比较清楚。他一方面说:“句里呈机,徒劳伫思,直饶一句下承担得,犹是瞌睡汉”,表示禅机决不会由语言中表达出来;他一方面又说:“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烧口,终日说事不曾挂着唇齿。”也就是说,言说还是必要的,只是不要执著而已。由此看他的禅语,一部分是反对以语言夸示、反为经教所误的,所谓“食人涎唾,记得一堆,一担古董到处逞,驴唇马嘴夸我解”;一部分则劝人学道,善于思量,甚至引孔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学习经史,需要老师指导。学习佛法,参禅悟道,也需师家指点。六祖慧能曾说:“若不能自悟者,须觅大善知识示道见性。”〔20〕神会也曾说:“一切众生本来涅槃,无漏智性本自具足。何为不见?今流浪生死,不得解脱,为被烦恼覆故,不能得见。要因善知识指授,方乃得见,故即离流浪生死,使得解脱。”〔21〕善知识就是师友。能指破迷津,使人觉悟自性,比较顺利地达到解脱者。从唐代以来,禅家名师分散在各地传法,或居名山大寺,或处穷乡荒山。禅僧为访师求道,不惜路途遥远,四处行脚求得悟。于是,在丛林兴起游方之风,一些著名禅师的门下甚至能够聚集五百人乃至上千人。这固然有利于各地禅寺之间信息的沟通,促进禅宗的发展,对推进地方文化的发展也有某种积极意义,但同时也滋长一些弊病。

  据禅宗史料,大约在唐末五代已经出现盲目游方参禅的风气。游方者忘记自己寻访名师的目的是寻求指点,在觉悟自性上狠下功夫,而是为寄住名寺大寺,投靠名师,甚至只是为了游山玩水,乃至为赴斋会、供养……忙于行脚游方。对于这种现象,当年义玄已经提出过批评。同样,文偃也用非常激烈的言词予以抨击。请看他的以下三段话:
  汝诸人信根浅薄,恶业深厚,突然起得如许多头角,担钵囊,千乡万里,受屈作么?且汝诸人有什么不足处?
  直须在意,莫空过时,游州猎县,横担拄杖,一千里二千里走,这边经冬,那边过夏,好山好水,堪取性多斋供,易得衣钵。苦屈苦屈!图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如此行脚,有什么利益!信心檀越一把菜、一粒米,作么生消得?
  千乡万里,抛却父母师资,作这去就,这个打野汉(按:意为瞎起哄之人),有什么死急行脚去!〔22〕

  文偃批评行脚者说:“知你行脚,驴年得个休歇!”又说:“北去礼文殊,南云游衡岳,若恁么行脚,名字比丘,徒消信施,苦哉苦哉!”他把行脚称作“游州猎县”,是很不以为然的。因为流动,不但影响治安,对于自给的农业经济,也是一种破坏。总在这里,令人安居乐土,也是一种修养,可以使人省却许多心思。他说,只要“大用现前,更不烦汝一毫头气力,便与佛祖无别”,就是要人不费气力,省心、省事,“除去着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得许多妄想作什么?”在《广录》里记有他的一句名言:“好事不如无”,都是贯彻这同一种处世哲学。
  文偃并不反对云游参学,他本人也曾到南北各地涉足数千里疆土,访师参禅。他批评反对的是忘记游方的本意,是不把自修自悟放在心头的盲目行脚游方者。文偃曾斥责每天跟在他身边的从各地来的参禅者说:“汝诸人无端走来这里觅些什么?老僧只管吃饭,屙屎,别解作什么!(《禅林僧宝传·云门传》)他认为解脱之道就在每个人的周围,就在生活日用之中,何必东奔西跑,南求北求呢?文偃的这个提法,在中国佛教史上是一次伟大的拨乱反正。对当时僧侣、民众的大流起到稳定作用,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3.日日好日,道在自然。
  什么是佛法?什么是解脱之道?什么是菩提(觉悟)?小乘大乘说法是有重大区别的,即使在大乘内部也存在不同的派别:般若中观(空宗)、法相唯识(有宗)和密教;隋唐形成的宗派也主张各异;经典著作成百上千,各种说法异彩纷呈。禅宗会通佛法,融汇空有,提出了独具特色的心性理论。心性贯通宇宙,人人天生具有;性含万法,万法尽是自性。从所谓真谛的空义来说,心性空无形相,超言绝相,无名无字,“说似一物即不中”;从俗谛的有义来说,世界万有无一不是心性的显现,道无所不在,所谓触目是道,立处皆真;从中道不二法门来说,空有相即,垢净不二,众生与佛无根本差别。基于这种理论,禅宗名师在说法和接引学人时候有很大的自由,可以根据场合,针对学人对空、有二执的“迷悟”情况,或正面引导,或借助譬喻,或问东而答之以西,或借助于眼色手势,甚至施之棒喝。综合各家禅师公案语录,虽内容丰富,涉及很多方面,但都向参禅学人启示:参禅的目的也无非在于解脱。然而,解脱之道在生活日用之中,应当在觉悟自性上用力,探照自己本来面目、本地风光。
  云门文偃以其独有的风格,也向门人和前来参学者宣示这个道理,让我们结合文偃的语录简要地加以说明。

  若问佛法二字,东西南北,七纵八横,朝到西天,暮归唐土。虽然如此,向后不得错举。
  弹指謦咳,扬眉瞬目,拈槌竖拂,或即圆相,尽是撩钩搭索。佛法两字未曾道着,道着即撒尿撒尿。
  若言即心即佛,权且认奴作郎;生死涅槃,恰似斩头觅活;若说佛说祖、佛意祖意,大似将木漶子换却尔眼睛相似。〔23〕
  大意是说佛法横贯东西,显现于各处,但很难用语言表述;即使借助眼色和某种动作、符号来表示佛法,启示觉悟之道,也相差甚远。其实佛法就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拉屎撒尿,凡圣相同,譬喻生活日用);即使丛林中常说的即心即佛,生死即涅槃,以及所谓佛法祖意的言谈,也不能反映真正的佛法,只是相似佛法罢了。
  那么,应当如何表述佛法呢:
  问:“如何是正法眼?”师云:“粥里气。”问:“如何是三昧?”师云:“到老僧一问,还我一句来。”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云:“东山水上行。”问:“乞师指个入路。”师云:“吃粥吃饭。”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一佛二菩萨。”
  问:“如何是一切法皆是佛?”师云:“三家村里,老婆盈衢溢路。”
  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云:“佛前装香,佛后合掌。”〔24〕

  文偃所列举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和现象:热粥冒气,山下水流,吃粥吃饭,寺中塑的佛菩萨像,小村落中妇女满街,烧香拜佛……佛法并不远离人们的生活,佛法就体现在这些平平常常的事物里面,解脱的道路也在平日的行住坐卧和种种的行事之中。他在说法中曾说:
  诸和尚子莫妄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25〕
  这确实是不能再白的大白话了,也是大实话。但在他看来,真正的佛法不就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存在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吗?他有一天向众僧提出一语,说:“十五日已前不问尔,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但一时之间无人回答得出。他代答说:“日日是好日。”〔26〕大意是说:只要破除执著,以平常心为道就是禅的终极追求,那么无论初一还是十五都是好时光。反映了他对自己的禅法,对生活是充满自信的,这也足以体现了,禅者的胸怀应是无有分别、无有拣择的明朗心境。古德说:“即心即佛,惟证乃知”,成佛乃以根本无分别智来亲证实相。实相乃是无相之相,亲证无相,刹那间就会智境冥合,能所双忘,虚空粉碎,大地平沉。这样的境界,绝非有分别心者能通证的。

  “何为祖师西来意”是丛林常问的话语。对此文偃的回答也有种种差别,例如回答:师、日里看山、没即道、青天白日呓语作么、山河大地……大意不过是说,达摩祖师西来传法的宗旨是不能用文字语言加以表述的,应当自己去心领神会。他对于“曹溪的旨”、“曹溪的意”,即六祖慧能的禅法要旨也不作正面回答,也要门人自己去体会。既然解脱之道就在生活日用之中,就应当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去寻求开悟之机,从个人立足处用力,然后直探心源,识心见性。文偃对门下徒众经常挂在嘴边的“超佛越祖”的言论十分反感,称之为“妄想”,加以斥责。在《云门广录》卷上有这样两段话:
  见人道着祖师意,便问超佛越祖之谈,便问个出三界。尔把将三界来,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着尔?有什么声色法与汝可了?……除却着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得如许多般妄想作什么!
  来来,我更问尔诸人……我参禅学道,更觅个超佛越祖底道理。我且问尔,十二时中行往坐卧,屙屎送尿,至于茅坑里虫子,市肆卖买羊肉案头,还有超佛越祖底道理么?道得出来;若无,莫妨我东行西行。〔27〕

  大意是说佛与众生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尘世间(包括“三界”、“声色法”)与出世间也不存在不可穿越的界限。既然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没有超佛越祖的道理,在丛林,在参禅学道之中,也不应寻觅超佛越祖的道理。当年六祖惠能说过:“法元在世间,于世出世间,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28〕云门文偃的说法是符合惠能的主张的。文偃的总体观点,建立在华严宗关于“道”的遍在性上:理在事事,事事具理。他引乐普的话示徒:“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毛,师子全身。总是把取,翻覆思量,日久岁深,自然有个入路。”由此得悟,则处处是“道”。“师以拄杖指前面云:乾坤大地,微尘诸佛总在里许。”又说:“微尘刹土,三世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尽在拄杖头上说法,神通变现,声应十方,一任纵横。”他突然起身,以杖划地一下说:“总在这里。”又划一下说:“总从这里出去也。”“总在这里”,就是文偃贯彻“理事无碍”、“触目是道”的特殊禅语了。

  (三)仗缘而生的云门宗
  纵观这个仗缘而生的云门宗,并无独立的理论体系,也没有创造性的禅门家风,但他们上为统治集团服务,下为信徒提供安身立命之所,对于当时稳定社会、维护生产、开发岭南,起到一定的作用,这也是云门宗得以兴起和发展的重要原因。南方诸小朝廷的帝王,大都精于构筑自己既得的安乐窝,在常年割据纷争中,没有出现一个有雄才大略、争取统一全国的人物,甚至连这样的设想、谋划者都没有。云门的“总在这里”,也反映了南方诸国的统治者满足于自我享乐的性格。

  文偃开示门人,若欲得自在之境,须除去法我二执。文偃认为,修道人在修行中最易犯三种病,即“云门三病”:其一指修行未到悟境,仍停滞于相对分别之迷妄中;其二是已达悟境,然因执著悟境,以致无法自由自在;其三自以为已至悟境,而得不依于一物之自由。其实,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文偃开示说:“开声悟道,见色明心。观世间菩萨将钱来买糊饼,放下手却是馒头。”文偃的“开声悟道”是指香严智闲由耳闻声竹之声而悟道;“见色明心”,指灵云志勤乍见桃花而悟道的因缘,说明的是一色一味,无非妙体,即“即事而真”的思想。观世音菩萨买得糊饼,一放手却变成馒头,这是说以思量作用而认识的现象界的差别相。馒头是馒头,糊饼是糊饼,而对悟道者来说,全然了悟,这说的是“法界一如”的道理。这一思想在文偃的开示中随处可见。僧举世尊初生时,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文偃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图个天下太平。”法性平等,众生即佛,如有佛的偶像在,学人多被迷惑,迷失了自己回家的路,却不知“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人人自有佛性,只因无始劫来,被无明覆盖,尘劳牵转,故堕入对立界中云,于无限中抉取有限,于平等中妄立差别,不能见本来的光明与清净,本来的无限与平等。“僧问:如何是佛?门云:干屎橛。”干屎橛为污秽之物,而佛为清净身,云门以不净答清净之问,乃示人当离净、不净二见,应以纯一无染之心来参究,方能悟入佛道。“问:‘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师曰:‘糊饼。’”文偃的“云门饼”与从谂的“赵州茶”在禅林中是十分流行的。它的意义不过在于以一糊饼堵却你的是非分辩之嘴,无可言语,而反观心源程序。因为但有言说都无实识,起心即妄,动念即乖。如:“僧问云门: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门云:须弥山。”起念即妄,固然是过,若不起一念,还有过否?若执于此,又落于妄心分别之中,所以云门文偃告诉他其过大于须弥山。这也是慧能六祖出语尽双、不落两边的思想。禅宗的“无念”只是无妄念,而非断念。这里真正的意旨是指不容分别智的“无心妙用”,即不动智。即不执著于事,真正禅的认识是不容许生分别心的。所以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云门说:“面南看北斗。”

  禅学的各宗所共有的一个特点就是在精神生活上,你永远无法直达最高峰。即使你爬到了山顶,仍然还要再上一层,也就是再回返平地。即使你到达了彼岸,仍然要回到这个世界来过着凡人的生活,然后再向前去。你必须在和“天地精神往来”之后,又回到人间,与世俗相处,你必须在“截断众流”之后,又能“随波逐浪”。
  云门惊人之处就在于,他一面像火箭似的干云直上;可是当他下来时,却要随着生活上一切的波浪、潮水、暗流、漩涡浮游,因为这正是道在俗世的作用。

  文偃注重对禅教的规范,推崇佛法中的般若思想,也不过是一种善巧方便,其目的仍不外乎是要引导学人对禅法的第一义谛去作证悟。对于了义的禅法,固然非文字言说可以企及,而作为一代禅师,也绝不可能违避对禅法第一义谛的开显,但又因为局限于文字语言之不可企及而往往无法措言。那么,文偃是如何来解决好这一矛盾的呢?我们且来看看《广录》中的如下记载:
  问:“如何是第一曲?”师云:“腊月二十五。”〔29〕
  问:“如何实学底事?”师云:“大好信息。”进云:“毕竟是谁家之子?”师云:“腊月二十五。”〔30〕
  问:“如何得和尚一句?”师云:“腊月二十五。”〔31〕
  上堂云:“诸方老和尚道:‘须知有声色外一段事。’似这个话语诳言(音唬)人家男女,三间法堂里自妄想,未曾梦见我本师宗旨在。作么消得他信施?腊月三十日,个个须偿他始得。任汝勃跳去,是尔诸人各自努力。珍重!”〔32〕
  在文偃这里,“腊月二十五”、“腊月三十日”,已经成了第一义谛或曰修持上的了却生死大事这一理念的代名词。值得我们重视的是,自从云门这一开示,佛门释子对于生死大事的了脱,都借代这两句话来表达(其中尤以“腊月三十日”一句为多),“腊月三十日”也成了衲子们对于表述心性解脱所使用的心照不宣的词语了。
  另一方面,云门禅法讲究规范性,注重对经教的回归,但也并不意味着文偃便是回禅入教,他的这一举措也仅仅只是对禅门中偏颇的一种矫枉过正的做法而已。重要的是文偃不仅是在弘扬禅法,而且还是在极力弘扬禅门的上上之机。他在弘教之中虽然不弃经教(前代禅师也颇有如此做者),但他并不主张执著经教的语言文字,而是提倡藉教悟宗,透过文字去悟禅法(也是佛法)的第一义谛。文偃在上堂时曾说:
  若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道“教外别传”?若是从学解机智,秪如十地圣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诃责“见性如隔罗縠”。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不能烧口;终日说事,未尝挂着唇齿,未尝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曾触着一粒米、挂一缕丝。〔33〕

  显然,文偃虽然引经说教,但他始终没有引着经论中的一个字,这便是他“道火不能烧口”的高明之处,更是他对禅宗自身宗旨的坚持与对经论的灵活运用。相反,对于执著经教文字的学人,文偃不但不赞成,而且还给予他们十分彻底的破斥。可见,文偃在保持禅家本色的前提下,对于如何纠正丛林中的不良作风,使禅宗朝着健康的道路发展,从而担负起“利乐有情”的重任,是有他独到的见解的,而且他的见解也是十分契合当时丛林的实践情况的。站在禅宗史的角度来看,文偃确实肩负起了一代宗匠的历史使命,他对于中国五代时期丛林建设的功绩,委实是不可磨灭的。

  综上所知,文偃禅法的特质在于他的“云门家风”。在当时的韶阳,云门道场的规模十分大,文偃与其门人组成了一个僧侣众多的庞大僧团,因而对于禅法的互相研究与探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从词义上看,文偃的“函盖乾坤”,是针对禅法之本体而言的,它意味着禅法的本体是至大无方、包容天地、一切具足的一种范畴,这一范畴也就是禅家所常说的“道”这个本体。这就很清晰地向我们说明了:宇宙万有皆是真心(真如)的显现,而它们又是各自住位,互不相碍的道理。其实,在这种禅学思想的理论构架中,颇接收了华严宗的事事无碍、理事圆融的哲学思想。可见,文偃的禅法在牢笼万有的同时,又主张“泯灭无寄”。而在他深层次的内涵中,则体现了自石头以来的“回互”圆融禅法的精髓。原来,云门的“腊月二十五”,便是以这样一种心量当下即得的体验。自然,参禅到了这种境界,便可以“目机铢两”,而又“不涉外缘”了,因而也就获得了“日日是好日”的真实受用。

  可见,文偃的禅法祖承石头,但又进一步融会了华严宗的思想,从而构成了云门禅法“函盖乾坤”的深邃内涵。文偃在禅教上反对到丛林中拾取老和尚的牙慧,主张依经会意,尤宗般若,这样做对于纠正丛林中修学之风的偏颇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积极意义。诚然,文偃也绝不赞成依经解义,他所提倡的是离文字言说的证悟,从而了却自家的“腊月三十日”,这一点则更不失禅家本色。

  云门文偃的禅语,古来被认为难以为普通人理解和接受。《人天眼目》卷二对“云门门庭”评论说:“大约云门宗风,孤危耸峻,人难凑泊,非上上根,孰能窥其仿佛哉?”是看到了问题所在的。云门宗在宋初虽也曾风光过一个时期,最后还是较早地衰微下去,这也许是个重要原因吧!
  《中峰禅师语录》曰:“禅者何物?即吾心之异名也。心者何物?即禅之体也。”禅要求直下承当,论行为谈生死,旨在明心见性,以心为范以性为宗,强调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禅就是《六祖坛经》讲的“无念、无相、无住”。 云门文偃在禅法上的基本主张是:一切人皆有佛性,强调自悟正如六祖惠能大师的“自见本性”,六祖说:“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禅者的人生挥洒自在,不拘物我,随缘自在,随处解脱,任运自然。正如:云门文偃强调道在自然,修行不离生活日用;反对抄录背诵公案语录和盲目行脚。云门文偃接引学人,主要运用“三句”、“一字禅”。云门宗接引学人的机用手段,被概括为“云门八要”,云门文偃以其独有的风格,向门人和前来参学者宣示这个道理。云门文偃及云门宗的出现,在当时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中国禅宗史上有重要地位,对禅宗在后来的发展走向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参考文献:
  1.杨曾文校:《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2.丁福保著:《佛学大辞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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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宋·赞宁:《宋高僧传》,中华书局,1987年8月版。
  7.杜继文、魏道儒著:《中国禅宗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
  8.吴立民主编:《禅宗宗派源流》,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
  〔1〕杨曾文校:《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2〕宋·慧洪:《禅林僧宝传》卷二,《佛藏要籍选刊》第1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331页上。
  〔3〕《五灯会元》卷十五,《文偃本传》,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922页。
  〔4〕同上。
  〔5〕据《云门匡真禅师广录》,下同。
  〔6〕杜继文:《中国禅宗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355页。
  〔7〕达磨是“法”的梵音,“菩提达磨”的略称。
  〔8〕《禅林禅宝传·云门传》谓“北塔祚作颂”,并见《人天眼目》卷二,载《大正藏》第48册,第312页中。
  〔9〕《大正藏》第47册,第550、560、572页上。
  〔10〕《大正藏》第48册,第313页。
  〔11〕《五家宗旨篡要》。
  〔12〕杨曾文校:《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第32、41页。
  〔13〕《云门广录》卷中,《大正藏》第47册,第563页中。
  〔14〕《大正藏》第48册,第211页中。
  〔15〕《云门广录》卷上,《大正藏》第47册,第546页。
  〔16〕《大正藏》第47册,第547页;亦载《云门广录》卷上。文字稍在差别,其中“若有个人头处”,后者作“若未有个人头处”,于意不通,“未”字当衍。
  〔17〕《大正藏》第47册,第547页上。
  〔18〕《大正藏》第47册,第548页中。
  〔19〕《大正藏》第47册,第533页上。
  〔20〕《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第32页。
  〔21〕《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直了性坛语》,见杨曾文校编:《神会和尚禅话录》,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7页。
  〔22〕《云门广录》卷上;分别见《大正藏》第47册,第546、547、548页。
  〔23〕《云门广录》卷中;《大正藏》第47册,第559、556、554页上。
  〔24〕《云门广录》卷上;《大正藏》第47册,第554、546、547页。
  〔25〕《云门广录》卷上;《大正藏》第47册,第547页下。
  〔26〕《云门广录》卷中;《大正藏》第47册,第563页中。
  〔27〕《云门广录》卷上;载《大正藏》第47册,第548、551页上。第一段原“超佛越祖”之下有“道理”二字,据《古尊宿语录》本删。)
  〔28〕《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第44页。
  〔29〕《云门匡真禅师广录》卷上;《禅宗语录辑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51页中。
  〔30〕同上,第52页下。
  〔31〕同上,第54页下。
  〔32〕同上,第58页下。
  〔33〕同上,第51~52页。… Read the rest

云门宗祖师云门文偃

   禅师也像普通人一样可以分成两类;有些人是温吞吞的,有些人是非常急躁的。在五宗的祖师里,沩山,洞山和法眼是比较慢条斯文的,而临济和云门却是非常激烈急切的,其中临济比较激烈,云门比较急切。临济的方法像闪电攻击。他的一喝有如炮火的凶猛,无坚不摧,有如雄狮的怒吼,使万兽慑伏。没有人碰到他,而不被所砍的。假如他要攻击的话,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人,那管你是佛,菩萨,或祖师。只要你有名,有位,他便派了“无位真人”立刻把你杀掉,可见临济是多么的可怕啊!但最可怕的还是云门!
  临济只是杀掉那些他所遇到的人,而云门却要屠尽天下苍生。甚至在他们未生前,便要消灭干净。在他眼中,“无位真人”已是月的影子,已不值得去杀了。云门很少用喝,用棒。他像一位魔术师是用咒语去杀人。他的舌头是出奇的毒辣,尤其他是一位口才非常好的禅师。

  云门是一位彻底的破坏偶像者,有一次说法时,他提到释迦牟尼初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绕行七步,环绕四方而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接着他对大家说:“我当时如果在场看到,一棒便把他打死,拿来喂狗吃,以图天下太平”。

  他不喜欢维摩居士,有一天,他敲着鼓说:“维摩的妙喜世界,都是一堆破烂,现在他手中拿着碗,正要到河南来讨点粥吃”。

  云门好像对任何人都不尊敬,他有一次对僧众说:“俗子还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况我们沙门,整天做些什么事,实在应该要大大的努力啊”!

  谁都知道他所引的话是孔子说的,但他却不举其名,而且直呼俗子。

  云门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无礼,例如他对僧众说:“即使我能用一句话使你们顿悟,那也只是把粪撒在你们头上罢了”。

  这也就是说即使禅师已尽其所能,即使他的话已引导了学生的开悟,但那终究是一种手段而已。在云门眼中,任何的言证,尽管世俗认为是非常有价值的,但与根本的常道仍然是隔靴搔痒的。他似乎极受老子“道可道,非常道”的影响。但他既然醉心常道,又何须说那么多的废话?因此每次说法时,他都感觉得很遗憾,例如他第一次在灵树地方做方丈时曾说:“不要以为今天我在欺骗你们,实在是不得已,说了这些话,使你们心中更加混乱。如果被明眼的人看见,便会把我当作笑柄了,但现在我却是不得已啊”!

  这是云门的一个极大矛盾,他一方面具有特别好的口才,一方面却反对言语,好像每一个字都渎犯了神圣的、不可言的道。为了这点,他的心中是多么的不安啊!幸好他用另一个矛盾来解决了这种不安。他曾说:“如果是得道的人,火不能烧,终日说话,却不曾动过唇齿,不曾说过一字,终日穿衣吃饭,却不曾触着一粒米,挂上一缕丝”。

  锐敏的心使他极为烦恼。他对心中的每一念头都很敏感,他的自知使他善于知人。也就由于这种敏感,使他能锐利的看透精神生命的玄秘,例如他说:“人人尽有光明在,看时不见暗昏昏”。

  这无疑的是一种极深刻的悟解。

  云门知道他的路子比较狭窄,他要追求更高的机智,他这一宗的特质是被公认为孤危险峻的。他自己曾为了一首诗描写其神风说:“云门耸峻白云低,水急游鱼不敢栖;入户已知来见解,何烦再举轹中泥”。

  这就是他的风格,现在我们就要勇敢的去窥探一下他的生活思想。据说有一天他把手放入木狮子的口中而大叫:“救命!我被咬死了”!

  现在我们也要把手放入云门的口中,但不用担心,即使我们会遭遇到像被狮子咬般的可怖,但也会像云门一样的安然无恙。

  云门文偃是浙江嘉兴人,俗姓张,也许他的家境非常穷困,从少便被父母送到空王寺去跟志澄律师出家。他资质聪敏,特别善于言辞。后来他正式落发,跟随志澄律师好几年,这时他特别精于律藏。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深切需要,他觉得这样并不能悟见他的自性。因此便去参拜黄檗的学生睦州,要求指示。当睦州一看到他,便把门关起来,他在外面敲门,睦州在里面问:“你是谁”?

  他说出了姓名,睦州又问:“你来做什么”?

  他回答:“我尚未悟见自性,此来是为了乞求指示”。

  睦州打开门,一看到他,立刻又关了起来。接着两天来,云门一再的敲门,也是同样的被拒,到了第三天,当睦州一开门时,云门便挤了进去,睦州抓住他叫道:“快说!说”!

  云门正想着要开口时,睦州便把他推开说:“你是秦朝的轹钻啊”!

  于是很快的关上门,压伤了云门的脚。至此他才开始悟道。后来经睦州的介绍,去参拜雪峰(公元八三二二年至九零八年)。

  当他到了雪峰山下的村庄时,遇到一个和尚,他向那和尚说:“请问你是否上山去”?

  对方回答是。于是他便说:“请你为我带几句话给雪峰,不过你不要说出是别人告诉你的”。

  对方同意了,他便说:“你到了庙内,等大家集合,方丈步入法堂时,你便出来拍掌,直站在他面前说:‘可怜的老家伙,为什么不把颈上所带的枷拿掉’”。

  那个和尚一一依照云门的指示去做。雪峰知道不是那个和尚自己的话,便跑过去抓住那和尚叫道:“快说!说”!

  那和尚不知要说什么,雪峰便把他推开说:“这些话不是你所说的”。

  起先他还是不肯承认,等到雪峰叫侍者拿绳子棒子来时,吓得他只好坦白说:“那些不是我的话,而是村庄中一个从浙江的和尚要我说的”。

  于是雪峰便对大家说:“你们都一齐到村庄上去迎接那个可以作为你们五百人导师的和尚回来”。

  第二天,云门到了庙里,雪峰一看到他便说:“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云门低头不语,从这一刻起,他们两心互相契合。云门在雪峰处住了好几年,由于雪峰的指导,使他深得玄旨,而承受了禅的心印。

  接着云门旅游各地,去拜禅问道。最后到了灵树地方,那时灵树知圣在当地做了二十年的方丈,颇有神通,曾把首座之位空出来,对僧徒说不久会有人来作他们的首座。某天,他预知云门将来,便叫和尚们敲钟,到大门外迎接,当他们出去一看,来的正是云门。

  在灵树逝世后,云门奉广主之命了方丈,在接任的第一天,广方便来说:“请你给我指示”?

  云门回答说:“眼前没有别的路”。

  云门的意思是只有一条路,不是很多的路。但他心中的一条路又是怎样的路呢?要回答这个问题,便触及了云门整个哲学的重心。

  有一次,云门引证马祖的话“一切语言,是提婆宗,以这个为主”,而说:“说得对极了,只是没有人问我”!

  当是一个和尚便出来问:“什么是提婆宗?”

  云门怒道:“在印度有九十六个宗,你是属于最低的一宗”。

  马祖那句话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所谓提婆宗只是掩饰的窗帘而已。即使马祖说其他的各宗,对于该句话的真意并没有任何改变。可是那个笨和尚只是看到皮毛,而不见其血脉。云门的见解正像马祖一关,只重视“这个”,也即是每个人的自性。只有这个目标,而没有其他的路,因为没有路可以从外面通向我们的自性。

  这个自性是一切具足,没有欠缺的。云门一再的问僧徒“你们有欠缺吗”;一再的提醒他们只是有一个东西是最根本的,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每个人都只有靠自己,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他所有的说法都像一个哑吧似的要把心中的想法暗示出来,下面的一段话可以作为代表:

  我事不获已,向你诸人道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了也,更欲踏步向前,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别,广设门难,赢得一场口滑,去道转远,有什么休歇时,此事若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更道教外别传,若从学解机智得,只如十地智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诃责,见性如隔罗杀,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何曾烧,口终日说事,未曾挂着唇齿,未尝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尝触着一粒米,挂一缕丝,虽然如此,犹是门庭之说也,须是实得恁么始得”。

  在禅学里,云门以“一字关”闻名,其实这只是他唤醒学生潜能的一种策略,而不是他的基本悟解。有许多禅学者以为他的一字回答是答非所问,认为这是教人崇尚反理则,以笔者来年,这与崇尚理由是一样的错误。云门与其他大禅师一样,是超越了“理则”和“反理则”的,他的回答只是他对问题的自然反应。它们是被问题所引发,因此对问题来说,它们是问题的反应,自然是有意义的。它们不仅为问题所引发,而且是针对提出问题的人。因为禅师已经从他们的问题中直观到他们的精神境界和需要。因此假如它们对问题没有任何逻辑上的意义,至少它们对提出问题的人,却有极生动的意义。

  在这里,我将列举云门的几则“一字关”,而不作任何的按语,留给读者自己去参:

  1、问:“如何是正法眼”?

  答:“普”。

  2、问:“如何是啐啄之机”?

  答:“向”。

  3、问:“如何是云门一路”?

  答:“亲”。

  4、问:“杀父杀母向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什么处忏悔”?

  答:“露”。

  5、问:“如何是道”?

  答:“去”。

  6、问:“先师(灵树)默然处,如何上碑”?

  答:“师”。

  云门的“一字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术。不论一字也好,几个字也好,都是让你自己去参破。这是他表达不可道之道的唯一方法。

  云门的另一个教法是用棒去直指“这个”,即是和绝对合一的真我。当我们看到云门像魔术师一样的挥着棒子时,要牢记住这点。现在让笔者举几个例子看看:有一天,云门在僧众面前掉落棒子而说:“这根棒子已化为龙,一口吞下了整个宇宙。请问山河大地从那里从”?

  有一次,他举棒喝着:“啊!你瞧,老释迦已来了”!

  又有一次,他突然的问听众:“你们要认识祖师吗”?

  接着用棒指着他们说:“祖师在你们的头上跳。你们要认识祖师的眼睛吗?就在你们的脚下”。

  有一次,他问一个和尚说:“古人举起或放下拂尘是代表什么意思”?

  对方回答说:“在举起之前,放下之后,去表示自性”。

  这话赢得了云门的衷心赞美,他很少有如此赞美过一个人的。

  有时他不用棒子,去直指自性。正如他说:“一切微尘诸物都在你的舌头上,所有三藏圣教都在你的脚跟下”。

  在云门的眼中,这种悟解也只是进入自性的一个途径。这个自性是超越了时空的,它是不拘于任何地方,却又是无所不在的。因此只在你内心的深处去寻求自性,也是永远得不到的。在这一点上,云门和他同时的曹山也是看法一致的。他有一次问曹山:“要如何亲近这个人”?

  曹山回答:“不要从最秘密处去亲近”。

  云门又问:“如果我们已做到了这点,又怎样呢”?

  曹山回答:“这就是真的亲近”。

  云门叫道:“对极了!对极了”!

  云门是否受了曹山的影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悟解已超越了神秘的公开,内在与外在。他在任何事物,任何地方上都看到了绝对。有一次他引证了僧肇的两句话“中有一宝,秘在形山”。

  接着说:“它带了一只灯龙进入佛殿,把庙的三个入口话在灯龙上,请问怎么办”?

  听众没有回答,他例自答说:“逐物移意”。

  过了一会又说:“雷起云兴”。

  有一颗年看不见的宝珠藏在现象世界中,这一点是比较容易了解的;可是为什么这颗珠宝带了灯龙到佛殿内,而把庙的三个入口放在灯龙上呢?他举出这种现象界的荒唐,很显然的是要把听众的心带入超越的绝对境界。

  他对自己所提出那个问题的两个答案,是引出了绝对的另一面,即是绝对如何作用于现象界。灯龙象徵了禅的精神。三个入口也许代表三乘。把三入口放在灯龙上,正如六祖所说的使三乘归于一乘。首先,这三乘都是分别的适合每个人的需要,而一乘则适合于悟道者的需要。云门所谓的绝对是要“逐物移意”,完全顺应万物,而其作用是自发的,正像自然界的“雷起云兴”。

  在这里,便把我们引到了“云门三句”。虽然这三句是由云门的学生德山缘密(知句于第十世纪末),最先把它们连在一起的,但其观念早已存在于云门的言教中。这三句是:“1、涵盖乾坤 2、截断众流 3、随波逐浪。这三句根本上都是属于绝对的。以笔者看来,它们是表现出一套辩证历程的三个方面,就其普遍性来说,是无所不在,涵盖了整个宇宙的;就其超越性来说,是截断众流,超越了宇宙,不是我们所能窥破,触及的;就其对这个世界的作用来说,是与世俗相处,随波逐浪的。

  在云门的言教中,我们很容易找到有关于这三句的证明。例如他引证雪峰的话:“三世诸佛向火燄上转大*轮”。

  接着他解释说:“火燄为三世诸佛说法,三世诸佛都站在地上听”。

  他看出绝对是在火中,沙粒中,甚至最小的微尘中。是最近的,也是最远的;是在自己身中,也是在北斗之上。这印证了他所谓的“涵盖乾坤”。

  有一次他被邀请到朝延上吃素斋。一位官员问他:“灵树的果子熟了没有”。

  他回答说:“请问灵树上的果子,又有那一年是不熟的”。

  这回答非常风趣,巧妙。但这是否已答覆了对方的问题呢?显然,对方是希望知道在他作方丈任内,是否有开悟的弟子!他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灵树的果子为跳板,从时间之流跳入了永恒,而直指常或“这个”。仅仅在时间中,才有所谓进度,生长,成熟,和衰亡。这些在绝对中,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云门此处所用的方法就是把问话者的心从现象界提升到超现象界,显然这正是所谓的“截断众流”。

  又有一次,有个和尚问他:“在我们渡了夏假之后,假如别人问我前途展望如何,我该要怎样回答”?

  云门说:“大众退后”。

  他不提到现象界的努力前进,却要回到那个没有进步的地方,在那里正是“清波无透路”的。

  去门似乎是特别善于运用绝对的超越一面。

  某次有人问他:“树凋叶落时怎么办”?

  他的回答不仅漂亮,而且意味深长,他说“体露金风”。

  这句话有双重的意思,以自然面来说,当然这是指秋天树干已剥落得光秃秃的;以精神面来说,这是指法身或真我已剩下纯粹的本质——永恒不变的存在。这句话像水晶一样的明亮。像秋天的晴空一样,万里无云,使我们的心进入了无穷的碧空。

  如果把这些玲珑透剔得有如珠玉的句子和洞山的“枯木花开劫外春”相比,则更为相映成趣。试看它们所表现的又是如何不同的景象啊!在洞山的句子中,我们看到了春日那种薰人的温暖,而云门的句子中却透出了深秋月夜的清凉和明朗。但他们两人都是精神上的巨人,都是超出了任何轨道的限制。因为“天”好像一所有很多公寓的大厦,可以容纳各种不同的典型。

  禅学的各宗所共有的一个特点就是在精神生活上,你永远无法直达最高峰。即使你爬到了山顶,仍然还要再上一层,也就是再回返平地。即使你达到了彼岸,仍然要回到这个世界来过着凡人的生活,然后再向前去。你必须在和“天地精神往来”之后,又回到人间,与世俗相处,你必须在“截断众流”之后,又能“随波逐浪”。

  云门惊从之处就在于他一面像火箭似的干云直上;可是当他下来时,却要随着生活上一切的波浪,潮水,暗流,漩涡浮游,因为这正是道在俗世的作用。

  有人问他:“什么是道”?

  他回答:“去”。

  这个“去”字,是如此的含意深长,使他不至于局限在自己的主观意识上。如果以云门所有的言教看来,它的意思可以说是:“自由无碍的去做适合的任何事吧!不要依赖特殊的方法,不要考虑到后果,继续的去做吧”!

  他坚信:“真空不坏有,真空不异色”。

  他鼓励他的在家弟子说:在家和出家对于见性一点并没有任何不同,他并引证法华经说:“经中道: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

  当然不同的生活,给予他们不同的责任。但每个人都必须脚跟着地,去尽自己的责任。这比那些觉湎于幻想,和空洞思维的人要高明多了。对于一个悟道者来说:“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僧是僧,俗是俗”。

  他不赞成浪费时间去追求空洞的认识,因为最重要的是人的自性。

  当你一旦见到了自性,你便会超脱了由于知和贪心的小我所形成的一切障碍和恐惧。使你作于快乐,游于快乐,生于快乐,死于快乐。有个和尚问他:“谁是我自己”。

  他回答:“游山玩水”。

  这句话所描写的并不是问话的人,而是云门自己内在的美丽境界。事实上,最能表现他这种境界的乃是:“日日是好日”。

来源:网络… Read the 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