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觉祖心禅师语录

宝觉祖心禅师语录(黄龙四家语录第二  又名晦堂和尚语录)

侍者 子和 录
门人 仲介 重编

黄龙晦堂心和尚语录。

西安 徐禧 序。

熙宁二年洪州黄龙山南禅师宴寂。郡以其徒心师继焉。而升座于县之云岩院。余邀同学十数人。焚香侧立。以听其所谓示众者。前此。余知有师矣。至是益信异之。遂定就学四年造焉。舍于堂之西房者。逾两月。早暮就学。一以其法。六年余游京师。复道山中。明年得告将家款师于寒溪之下岩院。由初比此亲承。而闻者甚详。旋踵忘之。莫能记也。又明年。余为御史。其徒子和。乃集录其所尝闻。以属余为序。余复之曰。和孰为道。而汝师妄言之。孰为言。而汝曹妄听之。孰为言。且听者。而邀余妄序之。虽然汝师。既常妄言之矣。汝曹又尝妄听之矣。吾独不可为汝妄序之耶。若是而且以为妄也。则又何所往而不妄知乎。何所往而不为妄。则庶乎可以不妄矣。

侍者 子和 录。

门人 仲介 重编。

师上堂。时在法座前。大众集定。良久微笑曰。便恁么休去。已是欺谩。还相委悉么。有则便好乘时。如无。且莫错向水中拈月。遂升座。焚香。奉为。今上皇帝。祝延圣寿。龙图永固。凤历长新。国界安宁。法轮常转。
师乃趺坐。拈起拂子曰。若唤作拂子。达磨一宗。埽地而尽。不唤作拂子。平地生波澜。到者里。一似倚天长剑。谁敢当锋。拟议则丧身失命。而今还有击不碎底汉。试定当看时有僧。出众礼拜。师曰。不知是不是。僧曰。也不得放过。师曰。不信道问道本无言。因言而显道。学人上来。乞师指示。师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僧曰。莫便是为人处也无。师曰。却不惺惺。僧曰。若不登楼望。焉知沧海深。师曰。深底事作么生。僧便喝。师曰好一喝。僧曰。洎合放过。师曰。似此衲僧。却堪持论问如何是豫章境。师曰龙沙浪阔。鹤岭峰高。僧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手把虬龙杖。闲寻叫月猿。僧曰。人境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曰。不是知音者。徒劳话岁寒。僧曰。与么。则道泰不传天子令。时清尽唱太平歌。师曰。礼繁即乱问未登此座时如何。师曰。一事全无。僧曰。登后如何。师曰仰面观天不见天。僧曰。与么则有星皆拱北。无水不朝东。师曰闲言语。
复曰。大凡穷究生死根源。直须明取自家一片田地。教伊去处分明。然后临机应用。不失其宜。只如锋铓未兆已前。都无是个非个。瞥尔爆动。便有五行金土。相生相克。胡来汉现。四姓杂居。各任方隅。是非锋起。致使玄黄不辨。水乳不分。疾在膏肓。难为救疗。若不当阳晓示。穷子无以知归。欲得大用现前。但可顿忘诸见。诸见既尽。昏雾不生。大智洞然。更非他物。珍重月旦上堂。月生一。夜来寒白生虚室。月生二。桃花已泄灵云意。月生三。普贤不动文殊参。遂举拂子曰。尽入此三昧门。见么。青山藏不得。明月却相容。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上堂。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释迦老子。千门万户。一时击开。灵利汉。才闻举著。撩起便行。更若踟蹰。君往西秦。我之东鲁。
上堂曰。有时开门待知识。知识不来过。有时把手上高山。高山人不顾。或作败军之将。向阇梨手里。拱手归降。或为忿怒那吒。敲骨打髓。正当恁么时。还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底么。有则向百尺竿头。进取一步。如无。少室峰前。一场笑具。
上堂。击绳床一下曰。一尘才举。大地全收。诸人耳在一声中。一声遍在诸人耳。若是摩霄俊鹘。便合乘时。止泺困鱼。徒劳激浪。
上堂曰。达磨九年在少室。宜赠三十鞭。却来欺我此土儿孙。老卢半夜出黄梅。可笑不灵利道。我三更传衣受法。黄龙今日。因行不妨掉臂。拟出一只眼。且要雪上加霜。乃举拂子曰。还见祖师么。
上堂。僧问。王子未登九五时如何。师曰。入乡顺俗。僧曰。登后如何。师曰。四海五湖王化里。僧曰。未审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有。僧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著衣吃饭有甚难。
复曰。我若放一线道。从尔东问西答。不放一线道。尔又向甚处扪摸。不如归去来兮湘水滨。
岁旦上堂。故岁已去。新岁续来。一去一来。未尝间断。是知大块流动。物物无常。一刹那间。乃新乃旧。其为新者。则能为明为媚。为蕊为香。或注或吹。或腾或跃。其为旧者。则能为尘为蠹。为钝为昏。或厌或离。或剪或伐。如是生杀。如是变通。不可以形器观。不可以情伪取。根之原之。来亦不知其所来。去亦不知其所去。识之者。直下便为神用。不知者。新年又添一岁。珍重。
上堂。去兮非去。住兮非住。生死涅槃。本无忌讳。或贵或贱。自看买卖。不离行市。所以千波竞起。尽是文殊家风。一片晴空。无非普贤境界。若离文字。还同认贼为子。若即文字。又却认子为贼。恁么告报。还识惭愧也无。
上堂。不与万法为侣。即是无诤三昧。便恁么去时。争奈弦急则声促。若能向紫罗帐里撒真珠。未必善因而招恶果。
上堂。祖师谓。见身无实是佛见。了心如幻是佛了。好言语。要急相应。不离见闻觉知。不即见闻觉知。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会么。临起不能将得去。一时交点过春风。
上堂。我有真金曾百炼。巧拙皆由人造变。世间名字假称呼。随顺瓶盘与钗钏。诸禅德。森罗万象。不碍眼光。因甚道。见与不见。只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
上堂。僧问。言诠不到处。请师垂示。师曰。云尽日月正。雪晴天地春。僧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落在甚处。僧提起袈裟角。师曰。放过一著。
复曰。垂丝千尺。意在深潭。遂举拂子曰。看。锦鳞赪尾平生事。莫把丝纶取次抛。
上堂。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便恁么休去。停桡把缆。且向湾里泊船。若据衲僧门下。天地悬隔。且道。衲僧门下。有甚长处。楖标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
上堂。僧问。龙象尽临于座侧。互为宾主。意如何。师曰。自家看取。僧曰。横身当宇宙。更有出头人。师曰。何得问中而无眼。僧曰。不入虎穴。争见虎子。师曰。纵越禹门。风波更险。
复曰。尔若一向言中取则。譬如水母。以虾为目。忽若坐断要关。尔又作么生凑泊。乃击禅床一下曰。过。
上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古人恁么道。譬若管中窥豹。但见一斑。设使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犹是骑马向冰凌上行。若是射雕底手。何不向蛇头上揩痒。透关者。试辨看。
上堂。秋光清浅时。白露和烟岛。良哉观世音。全身入荒草。明明举唱。明明剖露。三十年后。莫辜负人好。
上堂。一不向。二不开。翻思南岳与天台。堪笑白云无定止。被风吹去又吹来。
上堂。僧问。达磨九年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身贫无被盖。僧曰。莫辜负他先圣也无。师曰。阇梨见处。又作么生。僧画一圆相。师曰。燕雀不离窠。僧礼拜。师曰。更深犹自可。午后始愁人僧问。裴相叩黄檗。李翱登药峤。未审意旨如何。师曰。月色静中见。泉声深处闻。僧曰。祥云触处通。师曰。有眼底辨取。
复曰。未达境唯心。起种种分别。达境唯心已。分别则不生。便舍外尘相。诸禅德。只如山河大地。明暗色空。法法现前。作么生说个舍底道理。还明得么。若将耳听终难晓。眼处闻声方得知。
入郡回上堂。去时春风高。埽尽千山雪。回时春草深。杜鹃啼更切。奇哉处处总持门。惆怅无因为君说。
上堂。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明眼汉。谩他一点也不得。仁者心动且缓缓。尔向甚处见祖师。乃卓下拂子曰。看。
上堂。佛真法身。犹若虚空。应物现形。如水中月。作么生说个应底道理。遂举拂子曰。见么。幸无偏照处。刚有不明时。
上堂。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黄龙拂子头上。拟欲卖与诸人。不作贵不作贱。作么生商量。无人过价。打与三百。
先师忌日上堂。去年三月十有七。一夜春风撼筹室。三足麒麟入海心。空余片月波中出。真不掩伪。曲不藏直。谁人为和雪中吟。万古知音是今日。
上堂。举教中道。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师曰。三世诸佛是幻。一大藏教是幻。达磨西来是幻。天下老和尚。乃至尽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无不是幻。作么生是妙心。良久曰。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上堂。碍处非墙壁。通处勿虚空。若能如是会。心色本来同。拂子是色。那个是心。灵利汉。才闻举著。隔墙见角。早知是牛。更若拟议思量。白云千里万里。
上堂。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诸人者。莫谩求菩提。菩提不可见。莫谩除烦恼。烦恼无背面。朕兆未生时。本来无改变。若言会与不会。尽是三首二头。更问如何若何。苦哉佛陀。
上堂。过去诸佛已灭。未来诸佛未生。正当现在。佛法委付黄龙。放行即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把住即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且道。放行即是。把住即是。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
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且任诸人点头。及乎树倒藤枯。上无冲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灵利汉。者里著得一只眼。便见七纵八横。乃举拂子曰。看。大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若是覆盆之下。又争怪得山僧。
上堂。若论此事。老胡本不渡江。二祖不曾得髓。及至黄梅半夜。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若据老卢见解。只是舂米汉。至今走遍天下人。殊不知。者一片田地。分付来亦多时也。自是诸人。不肯绍继。致使荆棘渐长。禾黍不生。驰走东西。日求升合。何如便向者里。直下识取本来契券。教伊四至界畔。一一分明。免见异时别生词讼。只如今还识也未。尔若识得。一任恣意耕锄。若也未知。且受人天供养。
上堂。虎头生角人难措。石火电光须密布。假饶烈士也应难。朦底那能善回互。手擎日月。背负须弥。掷向他方。其中众生。不觉不知。其中众生。骑驴入诸人眼里。诸人亦不觉不知。会么。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上堂。一沤未发。古帆未征。风信不来。无人举桌。正当恁么时。水脉如何辨的。君不见。云门老垂手处。落落清波无透路。又不见。华亭叟泄天机。夜深空载月明归。莫怪相逢不相识。从教万古漫漫黑。
上堂。举教中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师曰。作么生是诸人观底眼。具得者个眼。便见山河大地。与诸人自已。无坏无杂。诸人自已。与山河大地。无坏无杂。其中更无微尘许圣人法。为解为碍。亦无微尘许凡夫法。为解无碍。还信得及么。若信得及。无明业识。翻为无尽三昧。若信不及。无尽三昧。却作无明业识。
上堂。风卷残云宇宙宽。碧天如水月如环。祖师心印分明在。对此凭君子细看。
上堂。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忘心不除境。不知心境本如如。触目遇缘无障碍。遂举拂子曰。看。拂子走过西天。却来新罗国里。知我者。谓我拖泥带水。不知我者。赢得一场怪诞。
上堂。妙性圆明。离诸名相。本来无有世界众生。山河大地。甚处得来。尔若道得隔身句。无情说法。岂是分外。
上堂。若谓一切法不是。瞎却时人眼。若谓一切法不非。平地生荆棘。或云一切法即是佛法。瞒瞒顸顸。非为正观。从上诸圣。吐不出底句。至今未曾有人道著。尔若道得。许尔是个了事人。忽若总道不得。我也知尔亲三十年后。雨散云收。管取乾坤独露。
上堂。僧问。草偃风行即不问。法身向上事如何。师曰。鸟啼无下泪。花笑不闻声。僧曰。一句迥超千古外。师曰。须是眼中闻。僧曰。文殊不坐金台殿。自有逍遥九万程。师曰。言多。去道转远。僧礼拜。
复曰。炉[革+(备-人)]之所。顽铁转多。良医之门。病人越甚。不如休去歇去好。况是壶中景象。尽在目前。暂借回光。一时成现。
上堂。若人欲识真空理。身内真如还遍外。情与无情共一体。处处皆同真法界。遂举拂子曰。拂子吞却乾坤了也。森罗万象。甚处得来。尔若明得。二祖不往西天。达磨不来东土。更若不会。如今归堂底。复是阿谁。
上堂人生天地之间。性有善恶之混。善恶既混。则生分别。分别既生。则有憎爱。既有憎爱。则有取舍。既有取舍。则有去来。既有去来。便有生死。斯皆盖是人之常情。予则谓之不然。法无善恶。本无去来。若无善恶去来。则无生死。既无生死。何善恶可混。何去来可拘。若能如是。可谓终日善。而未尝善。终日恶。而未尝恶。终日来而未尝来。终日去而未尝去。还有人。明得者个道理么。若也明得。便能取之。左右逢其原。若也不明。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床君福。
上堂。举马祖升堂。百丈卷席。后人不善来风。尽道不留朕迹。殊不知。桃花浪里。正好张帆。七里滩头。更堪垂钓。如今必有辨浮沉。识深浅底汉。试出来。定当水脉看。有么。如无。且将渔父笛。闲向海边吹。
上堂。一切数句。非数句。与吾灵觉何交涉。云门大师道。行住坐卧是灵觉。唤什么作数句。师曰。金屑虽贵。落眼成翳。予则不然。若也放去。灵源湛水。任桌孤舟。若也收来。长者自长。短者自短。还会么。云归华岳千寻白。水到潇湘一片清。
上堂。映眼时若千日。万象不能逃影质。凡夫只是未曾观。何得自轻而退屈。乃举拂子曰。者个。且作么生观。见闻但见闻。见闻即不得。
上堂。敲空作响。谁是知音。击物无声。徒劳侧耳。不是目前法。莫生种种心。起灭不相知。个中无背面。象王行处。狐兔绝踪。水月现时。风云自异。到者里。乾坤收不得。宇宙不知名。千圣立下风。谁敢当头道。诸仁者。应是从前活计。所作施为。会与不会。一时埽却。不如策杖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
岁旦上堂。时光迅速。运运交驰。吐故纳新。新还复故。虚幻人事。奚足可观。或醉或醒。或歌或哭。譬如野马熠熠。奔逸尘埃。又如涸辙之鱼。殆将不久。且道。不落风彩一句。作么生道。若言其有。瞻之无形。若谓是无。呼之有声。此物不知是何物。可怜天下竞头争。
上堂。若论此事。是著即差。非著即错。不是不非。如蚁循环。如蚕作茧。到者里。如大火聚。觑著即燎却面门。不如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明者自明。暗者自暗。头头尽是吾家物。何必临岐更问津。
上堂。普贤行文殊智。补陀岩畔清风起。鸦鸣雀噪。直入耳根。草树尘毛。形影相吊。声中无有色。色里亦无声。声色若交参。处处无前后。鸟窠吹布毛。者里便有人省去。遂举拂子曰。且道。相去多少。三十年后悟去。莫道压良为贱。
上堂。宿雨初霁。凉飙渐生。一气无私。作而无作。可谓田中稻熟。园里菜青。尽野老家风。乃太平基业。五湖上士。高枕无忧。不用追求。现成活计。若向言中定旨。句里明机。清风月下守株人。玄兔渐遥春草绿。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上堂。僧问。承古有言。但得本莫愁末。如何是本。师曰。但识琴中趣。不劳弦上声。僧曰。如何是末。师曰。青山不碍白云飞。僧曰。本末已蒙师指示。毕竟宗乘事若何。师曰。夜深方见针把人。
复曰。镜象或谓有。揽之不盈手。镜象或谓无。分明如俨图。所以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还会么。不作维摩诘。又似傅大士。
上堂。方经残腊。早见仲春。日月奔驰。荣衰互换。人生只此。休更纷纭。我观前际已去不可追。后际未来不可问。今即无住。何处扪摸。诸人者。如何以无价之宝。丧在阴入之坑。殊不知。青云道路。只在目前。更若驰求。转增迷闷。且道。路头在甚处。乃举拂子曰。在者里。灵利汉。一见。便请丹霄独步。
上堂。三日不相见。不得作旧时看。若作旧时看。山河大地欺尔去。作么生得不欺尔去。有利无利。不离行市。大怀州牛吃禾。庐陵米却贵。长歌一曲归去来。满眼清风动天地。
上堂。虎豹之纹。不得不炳于犬羊。金玉之光。不得不炫于瓦石。明悟之士。不得不警于群迷。三者既备。然后必滔天。可以为沧海。必崔嵬。可以为山岳。秀师上人。明悟之士。卓识之姿。久蕴锋铓。不沽时誉。幸愿无以韬其光。无以藏诸用。破尘出经卷。始是解绦人。直教灵苗异草。叶叶腾芳。鸾凤麒麟。声声相应。若能如是。可谓吾道重光。后昆有望(此会举秀首座立僧)。
圣节上堂。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君王得一而治天下。天下既治。则率土咸归。率土既归。则万邦入贡。万邦既贡。则民不为争。民既不争。则亦不为盗。既不盗不争。自然风雨调和。风雨既和。乃天下大定。天下既定。则太平一曲君须唱。莫向闻中认不闻。
上堂。十五日已前。所作诸事。如一夕之梦。翱翔百年。十五日已后。诸事未萌。渐次作梦。正当今日十五。恰是梦中说梦。还有原梦底汉么。出来试辨吉凶看。良久曰。尘中辨主。未足为难。不识文墨。万中无一。
上堂。鼓声断处。且许从容。更若焚香。早成朕兆。然虽如是。亦劳上座。观来一转。
上堂。离离春草。分明漏泄天机。历历杜鹃。尽是普门境界。不如休征罢战好。况是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放却戈矛。归家稳坐。珍重。
上堂。我有一句。把手分付。瞬目扬眉。西天此土。
上堂。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黄龙又争敢压良为贱。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微尘诸佛。瓦解冰消。诸人拟向甚处见祖师。各请归堂。
上堂。钟声断处。鼓声相续。鼓声断处。法法圆成。更若举论菩提涅槃。真如解脱。尽是非时之说。但得云霞消散。孤月自明。砂砾若除。真金自现。
上堂。人人尽握灵蛇之珠。家家尽抱荆山之璞。经行宴坐。举措施为。一段光明。未尝间隔。珍重。
上堂。若也单明自己。不悟目前。此人有眼无足。若悟目前。不明自己。此人有足无眼。据此二人。十二时中。常有一物。蕴在胸中。物既在胸。不安之相。常在目前。既在目前。大触途成滞。作么生得平稳去。祖不言乎。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
上堂。道本无体。因道而得名。名本无名。因名而立号。乃举拂子曰。不得唤作拂子。唤作什么。黄龙今日。却被诸人勘破。
上堂。不用爱圣。圣是空名。不用厌凡。凡是妄立。但得圣凡情尽。自然体露真常。还信得及么。若信得及去。不妨向参学之中。有少分相应。若信不及。也许尔是个丈夫汉。
上堂。林身之下。诸事牢落。蒙诸上人。不以形迹所见。千里而来。久故相聚。所患。时中别无延待。唯有一枝拂子。聊表殷勤。不论高低。亦非贵贱。有时变生为熟。有时变熟为生。或则澹泊空疏。不然百味具足。但能一饱顿忘百饥。免见借负他财。吃他非时茶饭。知我者。谓我扬鞭吊影。不知我者。赢得一场酸涩。
上堂。无心无可得。说得不名法。师曰。祖师门户。已是击开。绣出鸳鸯。任尔诸人觑看。且道。金针落在甚处。
复曰。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会么。南山轻薄一声雷。从头唤起昆虫寐。
上堂。谁人无心。谁心无佛。佛常在人。人常逐物。只如今见有色。闻有声。是物。不是物。若不是物。见色之时。不可不唤作色。闻声之时。不可不唤作声。若也是物。又作么生。说个逐底道理。未明心地印。难过赵州关。
上堂。圆影交驰。又临初夏。花开花落。物是人非。昨日照红颜。今朝照白发。白发与红颜。相去咫尺间。还知有不涉寒暑者也无。
上堂。良工未出。玉石不分。巧冶无人。金砂混杂。还有无师自悟底汉么。出来辨别看。乃举拂子曰。且道。是金是砂。见之不取。思之千里。
上堂。菩提之道。不可图度。高而无上。广不可极。渊而无下。深不可测。大包天地。细入无间。古人为是发扬宗旨。为是驰骋功勋。诸人试辨白看。
上堂。若论此事。不是独孤标。亦非无伴侣。不识又瞒顸。识之还莽卤。不知是甚物。得恁难辨。若非金色头陀。有理亦无雪处。
上堂。风萧萧兮木叶飞。鸿雁不来音信稀。还乡一曲无人吹。令余拍手空迟疑。
复曰。此一曲不是金石丝竹。亦非匏土革木。闻而不闻。睹而莫睹。未审是甚曲调。看取风云会合时。五湖必有知音者。
上堂。夫玄道者。不可以设功得。圣智者。不可以有心知。真谛者。不可以存我会。至功者。不可以营事为。古人一期。应病与药。则不可。若是丈夫汉。出则经济天下。不出。则卷而怀之。尔若一向声和响顺。我则排斥诸方。尔若示现酒肆淫坊。我则孤峰独宿。且道。甚处是黄龙为人眼。
上堂。新雷已发。杜宇未啼。岭云澹澹。岸草萋萋。金乌出海。玉兔沈西。或闻或见。谁悟谁迷。卢老不知何处去。空传衣钵在曹溪。
上堂。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还有转身处也无。若能转得。目前无阇梨。座上无老僧。若也转不得。莫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珍重。
上堂。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何所为。佛性戒珠心地印。雾露云霞体上衣。只如云霞消散后。体在什么处。良久曰。雪寒。归堂向火。
上堂。一切智通无障碍。山河石壁穿过人。不知不是神通妙用。亦非他术。自是汝诸人。寻常用底。因甚却道会与不会。只为情存胜负。不脱见闻。见闻瞥起。如水里月。二彼相因。便成异法。如今欲要易会。应是从前活业尽底。与尔涤除。直待千眼顿开。恁时始与诸人相见。
上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还见法堂么。若见则心外有法。若不见。则眼损。别作么生会。良久曰。担取诗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上堂。僧问。大海有珠求不得。黄龙颔下乞师分。师曰。人平不语。水平不流。僧曰。莫即者个。为当别有。师曰。一言不中。千言不用。僧曰。茫茫宇宙人无数。独有胡僧笑点头。师曰。龙峰绝顶。也须亲到始得。
复曰。佛法至论。非辨口利词之所为。非神通修证之所得。直饶尽乾坤大地。都作一问来。只赢得一场戏论。去道转远。祖师西来。只要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乃至三乘十二分教。如将黄叶作金钱。权止小儿啼哭。大道本来空寂。不用安排。圆湛十虚。宁有方所。而今不了。只为目前鉴觉。明昧两岐。如是听不出声。见不超色。如斯过患。实可怜生。殊不觉知。认贼为子。是故参玄高士。到者里。直须自看。从上来事。合作么生。毕竟将何敌他生死。勿以妄想分别之心。衷私裁断。以当平生。将为究竟。他时异日。临命终时。心识忙乱。无本可据。悔将何及。何如便向者里。立地构去。不用丝毫气力。一弹指间。便能超越毗卢华藏妙庄严海。乃至举足下足。尽是文殊普贤大人境界。岂不庆快平生。为大丈夫之志。况此门中。尽是诸人本有之事。不因修证。不从人得。快须荐取。脱却根尘。尽未来际。一得永得。更无退失。若能如是。可谓圆顶方袍。续佛寿命。若不然者。无有是处。

长沙安抚谢通议。请。就北禅升座。

师上堂。拈香罢。遂趺坐僧问。即心即佛。今时未入玄微。非心非佛。犹是指踪。极则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和尚今日。如何为人。师曰。云从龙风从虎。僧曰。恁么则龙得水时添意气。虎逢山处长威狞。师曰。须信壶中日月长。僧曰。一气不言含有象。万灵何处谢无私。师曰。逢人不得错举僧问。从上诸圣。为什么不到者里。师曰。者里是什么所在。僧曰。恁么则卷起帘来见天下。师曰。天下事作么生。僧无语。师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僧问。昔日李翱登药峤。云在青天水在瓶。今日通议临宝座。乞师一句定宗乘。师曰。潭上无风浪自平。僧曰。还有承当处也无。师曰。尔作么生承当。僧曰。金乌迥出青霄外。玉兔辉时四海清。师曰。不如退后看。僧曰。大众证明。学人礼谢。
师曰。祖师之道。非形器可观。非识情可测。一问一答。皆是法之供养。实际理中。未为究竟。至于三乘十二分教。还同说食。示人食味。既因他说其食。要在自己亲尝。既自亲尝。便能了知其味。是甘是辛。是咸是淡。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亦复如是。真性既因文字而显。其性要在自己亲见。若能亲见。便能了知目前。是真是妄。是生是死。既能了知真妄生死。返观一切语言文字。皆是表显之说。都无实义。如今不了。病在甚处。病在见闻觉知。为不如实。知真际所诣。认此见闻觉知。为自所见。殊不知。此见闻觉知。皆因前尘而有分别。若无前尘境界。即此见闻觉知。还同龟毛兔角。并无所归。既无所归。便成流浪。既成流浪。则念念迁谢。新新不停。如火成灰。渐渐消殒。殒士不息。决定此身。终从变灭。是故死此生彼。死彼生此。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随业受报。六道四生。改头换面。有形无形。四足两足。多足无足。如是受生。如是受报。如汲井轮。互为高下。诸仁者。当此之时。合作么生支准。既为大丈夫。须知有大丈夫事。既知有大丈夫事。当何晓会。还有会处么。若无会处。黄龙今日。不免生风起浪。鼓桌扬帆。乃举拂子曰。看。唯有坚密身。一切尘中现。还见得么。拂子是尘。坚密身。在什么处。若向者里见得。微尘诸佛。百千三昧。弹指之间。一时明了。便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烧。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乃至天堂地狱。虎穴魔宫。月下风前。淫坊酒肆。尽是诸人安身立命。若能如是。可谓大丈夫事。善能出生入死。得大自在。若转未得。鹤胫自长。凫胫自短。

室中垂问代答。

师有时问僧。鲸波浩渺。鱼龙争威。作么生扬帆举桌。憎无对。代曰。某甲只管看。又代曰。入水见长人。
或问。举一明三。知音不来。三十年后。别换条章。代曰。莫教屈著。
一日问僧。麒麟不是瑞。鸑鷟不为灵。四海晏清。谁人入贡。代曰。得人一牛。还人一马。
又问僧。把定乾坤。眼满口道。不得辨宫商底。是什么人。代曰。不惜身命者。
或时问。尘中不染丈大儿。犹是负入不负出。如何得不伤物义去。代曰。平出。一日问僧。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尔道。甚物得恁么难辨。尔若辨得。祸不入慎家之门。若辨不得。黄龙今日。死中得活。代曰。是甚闲。又代曰。若要即道。
有时问。不得春风花不开。尔还识得也未。代曰。知。又代曰。种禾应不生豆苗。
或时问。尘无自性。揽真成立。作么生是成立底事。乃举拂子曰。微尘诸佛。百千三昧。尽在者里。不如悟去好。还有人悟得么。代曰。负命者上钩。又代曰。过。
问僧。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灌溪老。出气不得。何不向火焰里相见。代曰。笑我者多。
有时问。遇明即翳。不恁么时。精粗难分。须知有人惊人底句。代曰。三日后看。
或时问。瑞雪应丰年。金飙变衰草。于佛法中。作么生辨得失。代曰。愁人知夜长。
又问。一举两当。不用盖覆。有不甘底。出来道看。代曰。合到某甲。
有时问。一举不再说。家富小儿娇。向摘杨花处。通个消息来。代曰。不因一事。难长一智。
或时问。谋臣如雨。猛将如云。画戟门前。若为举令。代曰。符印在手。
又问。张罗设幔。水泄不通。尔道。飞禽走兽。落在甚处。代曰。也知出身早。
问。一叶落天下秋。觑破衲僧眼。佛殿入灯笼。是第几机。代曰。力得不如逢时。
一日问僧。内视不已见。返听莫我闻。合作么生辨。代曰。一回举著一回新。
又问。横该一句。则从尔道。为什么春行秋令。僧提起坐具曰。争奈者个何。师曰。比拟张麟。兔亦不遇。代曰。具眼。
有时问。拨尘见佛。也不分外。更若挥剑。十字街头。宁无一个半个。代曰。有头无尾得人憎。
或问。纽半破三。挂向壁上。我共尔平展。致取一问来。代曰。何必。
又问。大智非名。真空绝迹。若教明破。恐不是好人。代曰。不可相辜负去也。
有时问。佛法不用学。触目生清风。常徒之见。作么生举。代曰。争怪得某甲。又代曰。龙头蛇尾。
或问。若在绳墨里。即缚杀尔。若在绳墨外。即走杀尔。不离者里。试辨白看。代曰。便请。
又问。云月宛然同。溪山还有异。拈却当阳底。向甚处定夺。代曰。一箭落双雕。
有时问。如我按指。海印发光。山河大地。甚处得来。代曰。一个早多。又代曰。争讳得。
问僧。南来北往。且从尔。拄杖头上。为甚靠倒玄沙老子。代曰。拂袖便出。
或问。风不来树不动。奔流度刃底眼。略请相见。代曰。念某甲年老。
有时问。四大海水。在尔头上。须弥山在尔脚底。穷鳞羽族。甚处藏身。代曰。争塞得人口。
问僧。运筹帷幄。要定封疆。列士分茅。若为区别。代曰。百草头上。
或问。薰莸同器。水乳共壶。向垂手中。作么生辨。代曰。善财拄杖子。
有时问。海里使风山上船。古人为什么。跳不出。代曰。难作大人相。
或问。眼光烁处。头头漏泄。拈却净瓶。眼在什么处。代曰。佛法身心何在。
又曰。临崖不损人。盖是本分。雪峰道底。留在别时。代曰。某甲不曾错怪人。
问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古人道了。不要。还我第一筹来。代曰。也是。
复问。尔道也是。又作么生。代曰。子不谭父德。
或问。口只堪吃饭。明眼衲僧。不知气息。代曰。不敢分外。
有时问。识机宜。辨星斗。过在什么处。代曰。洎作过中会。
又问。悔不慎当初。也是贼过后张弓。代曰。略无些子。
或问。举意便知有。什么人委悉。代曰。傍观者。
问僧。门里出身。过在时人。身里出门。时人勿过。何似生。代曰。难为笑怪。又代曰。关。
或问。荆棘不生。为什么难长栋梁材。代曰。以己方人。复问。不要分外。子细点检。代曰。仁义道中。
有时见僧入来。恰值黄龙长老不在。僧曰。抱赃叫屈。师曰。了。僧拟议。师以拂子打出。
或问。明暗不分。我也知。尔亲不溺一句。作么生。代曰。前来犹自可。
又问。遇贱则贵。什么物恁么来。代曰。须到如此。又代曰。噫。
一日见僧曰。我今日。口挂在壁上。僧曰。作贼人心虚。师打一拂子。僧曰。谢和尚重重相为。师曰。得便宜。是落便宜。

室中举古。

举。世尊灵山会上。拈起一枝花。迦叶微笑。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摩诃大迦叶。
师曰。直下穿过髑髅。已是换却眼睛。临危不在悚人。向甚处。见释迦老子。

举镜清问僧。门外什么声。僧曰。雨滴声。清曰。众生颠倒。迷己逐物。僧曰。和尚作么生。清曰。洎不迷己。僧曰。洎不迷己。意旨如何。清曰。出身犹可易。脱体道应难。
师曰。说难说易。转见迷己。要不迷己。如今拟唤作什么声。

举僧问德山。曹溪话月。灵山指月。即不问佑。如何是月。山曰。昨夜三更转向西。僧无语。
师曰。更灵利。但向伊道。真善知识。待者老底。知存知亡。其惟圣人乎。

举大慈示众曰。山僧不解答话。只是识病。时有僧。出礼拜。大慈便归方丈。
师曰。可惜放过。当时若见伊才出来。劈脊便打。待他得知行棒来处。免见千古之下。遭人检点。黄龙今日。也识病。会答话。忽若有个汉出来。掀倒绳床。者里合作么生支遣。请上座。试代一转语。

举僧问南院。从上诸圣。向甚处去。院曰。不上天堂。即入地狱。僧曰。和尚作么生。院曰。还知宝应老落处么。僧拟议。院以拂子。蓦口打。复唤僧近前。令合是尔行。又打一拂子。
师曰。然则白圭之玷。犹尚可磨。病在膏肓。亦宜救疗。者僧令既在手。为什么不行。过在甚处。

举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化曰。打中间底。僧礼拜。化曰。山僧昨日。去赴一个村斋。回来中路。被一阵狂风暴雨。却去古庙里避得过。
师问僧。尔还会么。僧曰。不会。师曰。我有一颂。一不是二不成。落花芳草里啼莺。闲庭雨歇夜初静。片月还从海上生。

举陆亘大夫。与南泉话次。举肇法师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也甚奇怪。泉指庭前花。向大夫曰。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师问僧。南泉恁么道。如何见得万物与我一体。僧举起坐具。
师曰。举则易。见还难。弥卢顶上天风寒。峨峨直下苍龙窟。谁敢觑著。

举僧问云门。如何是正法眼。门曰普。
师曰。更道个瞎。且图两得相见。

举疏山问僧。曾到雪峰否。僧曰曾到。山曰。我已前到彼。是事不足。如今作么生。僧曰。如今足也。山曰。粥足饭足。僧无对。云门代曰。粥足饭足。
师曰。是则是。要且无佛法道理。僧问。如何无佛法道理。师却问僧。是尔寻常。将什么吃粥吃饭。僧曰。将口吃。师喝曰。露柱为什么。却饱。你若嚼破一粒米。山河大地欺你去。

举云门大师。拈拄杖。示众曰。拄杖子。化为龙。吞却乾坤了也。山河大地。甚处得来。
师曰。明眼宗师。至今犹在。忽若有个汉。出来道。者个是拄杖子。山河大地有甚过。也许伊具一只眼。

举德山一日访龙潭。曰久向龙潭。及乎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现。潭曰。子亲到龙潭雪窦曰。将错就错。
师曰。雪窦与么道。不知德山将错就错。不知龙潭将错就错。识休咎底衲僧。必知去处。未过关者。亦宜辨白。还相委悉么。纵饶栽种得。不是栋梁材。

举教中道。是故汝今。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无漏真净。云何是中。更容他物。
师曰。尽乾坤大地。皆是上座眼睛。更无纤毫隔碍。只如今见但见。闻但闻。行但行。坐但坐。总不动著。尔若动著。我即朝到西天。暮归东土。

举先圣道。生死与菩提。二定真有法。于此若生疑。聋瞽无慧眼。又道。生死与菩提。二定非有法。于此若生疑。聋瞽无慧眼。
师曰。为复一般。为是相违。为当别有道理。试断看。

举云门大师。一日问僧。从甚处来。僧曰。江西来。门曰。踏破多少草鞋。其僧不对。
师曰。云门大师。已是张虎豹之纹。又不觉落在者僧陷阱。而今还有扶起云门底汉。道取一转语。却与黄龙相见。敢问。此语作么生道。

举寒山道。我闻释迦佛。不知在何方。思量得去处。不离我道场。
师曰。是什么思量。释迦老子。在甚处。试定当看。

举同光帝。一日与兴化坐次。帝问。寡人收得中原一宝。只是无人酬价。化曰。试借升下宝看。帝乃舒开幞头脚。化曰。君王之宝。谁敢酬价。
师曰。兴化虽则一期见机而作。争奈埋没他一朝天子。当时若作兴化。但向伊道。蚌蛤之珍。收得也无用处。教他向后。别有生涯。免见傍观者晒。而今忽若有人。问上座。又作么生酬价。

举僧问玄沙。三乘十二分教。即不要。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沙曰。三乘十二分教。总不要。
师曰。如珠在渊。本自无颣。如玉在石。本自无瑕。识者荆棘但为栋梁。不识者醍醐翻成毒药。

举仰山问僧。近离什么处。僧曰庐山。山曰。僧到五老峰么。僧曰。不曾到。山曰。阇梨不曾游山。云门曰。此是古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谭。
师曰。云门仰山。只有受璧之心。且无割城之意。殊不知。被者僧一时领过。黄龙今日。更作死马医。乃拈拂子。度与僧。僧拟议。师便打。

举僧问赵州。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州曰。吃粥了也未。僧曰。吃粥了也。州曰。洗钵去。其僧忽然有悟。云门曰。有指示。无指示。若道有指示。向他。道什么。若道无指示。何得悟去。翠岩曰。云门大师。不识好恶。恁么说话。大似与蛇画足。黄门栽须。翠岩即不然。者僧恁么悟去。入地狱如箭射。
师曰云门翠岩。虽则能善锄强辅弱。舍富从贫。要且不能安家立国。乃问僧。只如上座。朝来亦吃粥。亦洗钵。即今是迷是悟。其僧礼拜起。师唤近前。僧近前。我有一柄拂子。与你归去。

举云门。因普请次道。我今日困。有解问话者。早置一问来。尔若不问。向后莫道老僧谩尔。
师问僧。尔道。当时合置得什么问。免得云门谩去。僧拟问。师以拂子。劈口拂。

举盐官示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槌。什么人打得。众无对。南泉闻得。我当时若见。向道。王老师不打者破鼓。法眼曰。南泉何消道者破鼓。但道。王老师不打。自然是个破鼓。
师曰。南泉法眼。只知一向明前。其奈不能顾后。且如盐官道。虚空为鼓。须弥为槌。什么处是破处。还捡点得么。直饶点捡得。个破处分明。我更问尔索鼓在。

举云门。一日从方丈出。有僧过拄杖。与云门。门接得。却过与僧。僧无对。云门曰。我今日著便。僧问。和尚为什么著便。云门曰。我拾得口吃饭。
师曰。请上座。向此僧无对处。代取一转语。尔道。合下得什么语。僧曰。闲时物急时用。师曰。我今日亦著便。僧曰。和尚为什么亦著便。师曰。喜得阇梨答话。… Read the rest

禅宗宗派源流——第七章 临济法门(二) 黄龙宗派

主编:吴立民

一、慧南思想

慧南(1002-1069),一作惠南,信州玉山(今江西玉山县)人。他十一岁出家于本州定水庵智銮。十九岁落发受具足戒,后到各地参访游学,先后师事于庐山归宗自宝、栖贤澄湜、泐潭怀澄、福岩审承等人,又与丛林奇士云峰文悦、芭蕉谷泉相友善。景佑三年(1036年),坚请入石霜慈明室,蒙其印可。又作短期游学之后,开法于同安寺(在今江西永修县艾城乡凤栖山),后移住归宗寺(在庐山),因归宗寺失火遭罪入狱,出狱后主临济祖庭黄檗寺,于溪旁结积翠庵居住。治平二年(1062),应洪州太守程师孟等人请,入主黄龙寺(在江西修水县黄龙山),直到圆寂并瘗于黄龙山。

慧南是临济宗自五代以来,第一位影响巨大、法席鼎盛的弘法大师。早在他参学的时候,即在泐潭怀澄门下为书记,分席接纳,远近知名。他开法同安,刚一到座开堂,即有传云“石霜一派迸入江西也”,当时在泐潭寺的僧徒即纷纷投到他的门下。住归宗寺时,他的佛法机锋已为时所重,远近参学日增。原石霜门下的僧人也往往随其倡法(翠岩可真即为其首座),当时名士如程师孟、潘延之、王安石,以及南昌九江的诸多官员(如太守、判官、殿丞、提刑)都入寺听法,或请他到州、府开堂说法,住黄檗后,他开始用三关语接引学者,引起丛林极大轰动,江淮一带远来参法。到他居黄龙寺后,更是“天下有志学道者皆集南公”,“法席之盛,堪比泐潭马祖,百丈大智。”黄龙寺被称为“无生狮子之窟,不二旃檀之林,”由此,慧南法系形成派别,经二三传后,便形成“黄龙一派,横被天下”的局势。

对于这样一位禅门宗师,把握其佛学思想和宗法特色,对于理解他所开创的黄龙派,探索其发生、发展的规律,是十分重要的。

正像历来禅师从般若性空思想上把握佛教一样,黄龙慧南的思想也以性空缘起说为基础,所以他认为“道不假修,但莫污染;禅不假学,贵在息心。心息,故心心无虑;无修,故步步道场;无虑则无三界可出;不修则无菩提可求。”他强调参禅者,要“一念常寂”,这样便可使“三际杳忘”,凡心不动,随处作主,他说:

拟心即差,动念即乖,不拟不动,土木无殊。

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

智海无风,因觉妄以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

这里的“智海”指自心、自性,即般若之智,“智海无风”即本心清净,人性本来具足菩提般若之智,如来藏自性本来清净,但因客尘所染,便有凡心执着妄念,有世间万法种种殊异,故修道别无它法,只需息灭妄念执着,使凡心不动,心常寂寞,便于当下凡心之中体悟自性,见其清净,成佛作祖,很明显,这些思想与惠能以来禅家所说的“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迷凡悟圣”等等是一致的。

慧南关于法身、法性,佛法的体用及理事关系的一些观点,颇见新意,他说:

法身无相,依智海以为源,含源之流,总法身而为体,只为情生智隔,于日用而不知,想变体殊,趣业缘而莫返。

法身无相,就物现形,般若无知,随缘即照。

不过,慧南思想的真正特色,不在体道见性成佛的理论上,而在所见之“性”,所体之“道”,所成之“佛”的具体内容上,亦即在“佛”之性格上。

慧南之所谓“道”,有这样几层意义。首先,“道”是一种恒常不变的存在。他说:

古之天地日月,犹今之天地日月,古之万物性情,犹今之万物性情,天地日月固无易也,万物性情,固无变也。道何为而独变乎?

其次,“道无疑滞”,无始无终,无前无后,无形无记,虽不假言说,但为使人体悟此“道”,不得已而说之:

大道无中,谁复前后?长空绝迹,何用量之!空即如是,道岂言哉?虽然如是,上根辈不假言诠,中下之流,又争免得。

第三,道虽不假修持,但有志之士,犹可得其高远:

道如山,愈升而愈高;如地,愈行而愈远。学者卑浅,尽其力而止身,惟有志于道者,乃能穷其高远,其它执与焉?

很明显,慧南所言之道,即佛性,它与天地万物之本体,与老庄之“道可道,非常道”,恍恍惚惚,存在于万物之中的自然本体和本原,十分接近,虽不可言诠,但可以体究。这就是说,慧南思想中佛性是近于道家自然本体,本性的。这一点,更明确地表现在他关于体道的方法论上,慧南认为,体道第一在有志于道,须禀丈夫决烈之志,他说:

夫出家者,须禀丈夫决烈之志,截断两头,归家稳坐,然后大开门户,运出自己家财。

所谓“截断两头”,即不落两边,杜绝分别心,灭去万法差别相。“归家稳坐”,指返本见性。“运出自己家财”指按照清净自性弘法利生。这里已强调学道的第二个要点在息妄心,去污染,所谓“道不假修,但莫污染,禅不假学,贵在息心,”他认为“心息,故心心无虚,不修,故步步道场;无虚则无三界可出,不修则无菩提可求,”所以说“且能一念常寂,自然三际杳忘,”若不然,“拟心即差(差错),动念即乖(谬误),不拟不动,土木无殊。”就禅家修行理论而言,慧南所说的息心、忘念即禅定的功夫,与老子的“心斋”、“坐忘”,虚静无为,“损之又损”的道家修行方式,是相通的。由此,我们看到佛道二家的融合,在慧南思想中已经到了契合无间的成熟时期,这是慧南思想的第一个特点。
慧南又特别重视息心、忘念的功夫过程,强调要专、勤,不断积累,他说:

夫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惟专与勤。屏绝嗜好,行之勿倦,然后扩而充之,可尽天下之妙。

所谓“扩而充之”是两个功夫过程:“扩”是广泛涉猎,即“博”;“充”指深入参究,攻破消化,把握本质,即“约”;“扩而充之”,即由博返约。慧南把参禅学道看成一种学问功夫和人生修养功夫,这一方面也是对老庄“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的修养方法的吸收,具有相当浓郁的文人士大夫气息。同时,他所成的“圣贤之学”,其目的又在“尽天下之妙”,即世间万法的真谛,可见慧南之佛法,既出世间,又不离世间,即在现实世界之中。他又说:

夫人语默举措,自为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内不欺心,诚可谓之得矣。然犹戒谨乎独居,隐微之间,果无纤毫所欺,斯可谓之得矣。

对天、对人、对心“果无纤毫所欺”方可谓之得,这在禅宗内是前所未有的理论。禅宗自六祖以来,凡言作佛,皆言自见本心,自性即佛。这里不仅把自见本心心转换为“不欺自心”,还在此之前,外加了“不欺天、不欺人”。佛家的自性皈依转变为对天、人、自我三者的皈依。上文中“天”的内涵究指什么,慧南未直说,但不可欺的天,大体上离不开儒家天理、天道、天命等等神圣的意义。“不欺天”,即是息自心以合天理、天道,这与后来理学家的“存天理,灭人欲”的宗旨。。。。。周敦颐曾自道“吾此妙心实启于黄龙”,此中渊源契合,已经十分清楚了。“人”指人情、社会道德伦理等。慧南《致黄檗惟胜书》在谈到住持要得众、见性时说:

人情者,为世之福田,盖理道所由生也。故时之否泰,事之损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则否泰生;事有厚薄,则损益至,惟圣人通天下之情。

很明显,这里的“通天下之情”,与“尽天下之妙”与儒家“克已复礼”、“舍身成仁”、“经世致用”的思想趋于合流。他还有这样一段话:

夫长老之职,乃道德之器。先圣建丛林,陈纪纲,立名位,选择有道德衲子,命之曰长老者,非苟窃是名也。慈明先师当曰:“与其守道老死丘壑,不若行道领众于丛林。”岂非善守长老之职者?则佛祖之道德存欤?

慧南认为佛教具有道德人伦教化的职能,所以“领众丛林”,是为了行其道德,长老住持,便可谓教化之主。儒家积极入世的思想溢于言表,佛教的“出世”与儒家“入世”在佛教“世出世”理论的框架之下被统一起来了,以出世之精神,导入世之事业,成为慧南思想的落脚点,这是其社会责任感之所在,也是其思想特色所在。他甚至把现实社会的王臣政治与佛教比作同样有益于生灵的春风丽日。说“欲使慧风与尧风并扇,佛日与舜日同明,苟非存意于生灵,何以尽心之如此。”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慧南对佛法始终持一种精勤执着的态度,他以荷担佛法,拯救佛法末运为已任。当受请住持黄龙寺时,他说“黄龙出世,时当末运,击将颓之法鼓,整已坠之玄纲”。。。。。他嗟叹“头角住多无獬豸,羽毛虽众少鸳鸯。”目睹四方禅法衰微,宗纲不振,他深感“酸酒冷茶愁煞人。”,当公卿士大夫拥戴他领众说法时,他“翻思有负公侯命,旦夕彷徨益厚颜。”这哪里是一个逃尘出世的衲僧形象?分明是胸怀报国大志的忠臣义士。

《黄龙崇恩禅院传灯谱》卷上有这样一则记载,大意说祖心(慧南上首弟子)一次见慧南不高兴,问他什么原因,他说为寺院监收(僧职的一种)无合适人选而苦恼,于是祖心先后向他推荐了几个人,但慧南以人选道品行、根机灵性各种原因予以否定,认真执着之极。后灵源(祖心之徒)问祖心“黄龙用一监收何过虑如此?”祖心说:“有国有家者,未尝不本此,岂特黄龙为然?”祖心对慧南的评价,肯定了慧南佛法从理论到实践都“有国有家”这一积极入世的鲜明特徵。

综观慧南的佛学思想,很明显是一个儒、佛、道“三合一”的体系。“三家”在这一体系中的地位、作用是否不相同的,禅家一脉承传的理论框架,仍然被继承下来,在语言的表层上,慧南与他的前代祖师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在其所之道和所见之性的具体内容及途径上,则已发生深刻的变化。带有本质意义的“道”,已经老庄自然本性、儒家天性与佛性的集合体。所以,慧南佛学思想是一个以佛为体、以道为质、以儒为用、带有很多文人气息的混合体。

二、渊源和背景

  慧南禅学思想的形成,是有其深刻的历史渊源和社会文化背景的,它既是自六祖以来禅宗发展变化的合理延伸,更是慧南所处时代政治思想的文化大环境促成的结果。

  佛教自传入中国以来,便沿着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既相互冲突、相互竞争、又互相渗透、互相融合的路线而发展,且佛教与儒、佛、道三家融汇后的产物,只是早期禅宗这种融汇不够明显罢了。北宋结束五代十国的分裂混乱局面之后,实行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国家利益、君主权威,至高无上,压倒一切,这是宋朝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观念前提和思想基础。赵宋王朝实行科举考试制度,儒家依然是治世的正统思想,与此同时,佛、道二教被视为“有裨政治”而得到保护,与儒家思想共同生存于社会。正是这种特殊的生存环境,使三教融合成为当时思想政治领域的一种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

  当然,由于儒、佛、道三家不同的本位立场,三教融汇的具体方式和内容是不尽相同的。儒家是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始终不失其支撑朝政的正统地位(太祖之时崇尚法治,儒学正统不甚巩固。随着科举的推进,这种正统地位便很快确立),所以儒家往往凌驾于诸子百家之上,对佛、道二家,表面上采取一种不甚热情的态度——真宗对二家的倡导算是最得力者,也不过认为“释道二门,有补世教”,“二门”依然处于世教的“补充”地位,多数情况下,儒家对佛道采取排斥的态度。其中如孙复著《儒辱》、石介作《怪说》、李靓作《潜书》、欧阳修著《本论》都是代表。南宋理学家,表面上无不诋毁佛教。然而,不管儒家对佛、道二氏的表面态度如何,其融摄二氏思想的实质却是明显的,太宗时的邢昺是儒家大家,他曾说:“人若不学正经善道,而治乎异端之书,斯则为害之深也。“然而,他所著的《五经正义》不仅接受了汉代经学家玄学化的成果,而且在思想方式、心性学说等方面进一步靠拢佛道,又如张载曾说“吾道自足,何事旁求?”表示要“尽弃异学”,而张载的思想却依然是兼融三家的,所以冯兰先生评论他是欲使人“于人伦日用之中修成儒家的佛。”其他理学家如周敦颐,二程、朱熹等人,无论学风和思想体系,莫不如此。

  在这样一种思想潮流之下,佛教当然不可能如汉魏时候那样与儒、道公然对立,展开争辩,它也不能对中央集权下的国家至上、君主至尊无动于衷,所以靠拢正统儒家思想,竭力发挥其道德人伦教化的作用,便是佛教惟一可取的生存、发展模式。正因为如此,宋初,永明延寿(904-975)引儒家伦理道德入佛教规范,并著《万善同归集》等,开宋代禅学靠拢儒学之先河,稍后,天台宗山外派僧人智圆(976-1022)自号“中庸子”,后中庸学说入手、融通二家,倡“以儒修身, 以释治心”,与慧南同时代的云门僧人契嵩(1007-1072),更是致力于三教融合学说,主张“儒者,圣人之治民者也;佛者,圣人之治出世者也,”他的《辅教编》得到仁宗的赞许,准入大藏,广为流传,他本人也因此而受对为“明教大师。”

  慧南的思想,很明显是宋代禅宗思想发展总趋势下的一个代表。他对佛法的精勤执着,表明他对现实社会是取诚恳、信任与协调态度的。他那以佛为体、以道为质、以儒为用的思想体系,不仅是佛教自晋宋以来庄学化倾向的合理延伸,更是佛教臣服于君主专制制度的必然产物,他的二风并扇、二日同明思想,与智圆的修身、治心说,契嵩的治世、治出世观点,是同一时代背景下的不同学说,其本质意义是相同的。

  最后,必须说明的是,慧南的禅学最终所要追求的成佛境界,是亦庄亦儒亦佛,非庄非儒非佛,圆融无碍,通达自由的。这即是他所说的于天、天人、于我都“无纤毫所欺”,“通天下之情”,“尽天下之妙”的境界。它给于禅者的最高人生旨趣,是无可无不可,纵横驰骋,任运随缘,放旷消遥,既不执着,也不逃避的自在人生,不管这种境界在现实人生可能存在多大的矛盾,它始终是慧南禅学追求的目标,也是他教化学人的理想模型,正因为如此,他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

  道无疑滞,法本随缘,事岂强为,盖不尔而尔。

  禅者非内非外,非有非无,非实非虚。

  五六七八九,面南看北斗,此中若得玄,纵横任哮吼。

  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

  流水下山非有意,片云归洞本无心,竹屋茅堂谁是主,月明中夜老猿声。

  数声清罄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

  由此,我们进一步看出慧南禅学的丰富性和深刻性。

三、慧南禅风

  慧南禅学思想,散见于各处的言论(书信、语录、偈颂、笔记等)中。虽然具有他所处时代的鲜明特色,而且对后世禅宗的发展产生深刻影响,但由于他没有系统的禅学著作(他恪守了不立文字的禅规),未作深入论述,难免比较单薄而未易显示重要意义,甚至许多有价值的观点尚鲜为人知。

  然而,慧南却是一位卓绝的宗教实践家。他的禅学思想,是直接通过自己的实践,对禅宗、对社会发生影响的,必须深入到他的禅法实践之中,总能真正把握其禅学思想的实质和重要意义。下面,我们从四个方面加以考察。

  1、“壁立千仞,鍜尽凡圣”——黄龙三关及慧南的谨严禅风。

  最能代表慧南禅法典型风格的,当然是名重丛林的黄龙三关——即慧南所设,用以接化学者的“生缘”、“佛手”、“驴脚”三问

  《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七慧南章下是这样记载三关的:

  师室中常问僧出家所以、乡关来历,复扣云:“人人尽有生缘处,那个是上座生缘?”又复当机问答,正驰锋辩,却复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云:“我脚何似驴脚?”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往往学者多不凑机。丛林共目为三关。

  所谓生缘是人的姓氏、籍贯等,大凡僧人游访参学,到一寺院,首先必须通报生缘籍贯和参学来历,慧南的第一问,即从此最平常的事情中发出。话分两截,“人人尽有生缘”,意在将答问者的思维加以牵制,使其就擒,不能作主。同时,语中也含有无中生有,故意发问的玄机——既然人人尽有生缘,前已问过乡关来历,何必郑重其事地发问?所以“上座生缘在何处”已是所谓“无事起事,好肉上割疮”(慧南语),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还如常人以分辨知解的事实作答,表明答问者凡心未除,根机浅劣,随语生解。这是第一关,难度并不大。

  慧南的第二问是从“当机问答,正驰锋辩”的关键时刻,冷不防提出来的,问话的语言环境刚好与第一问相反——第一问是“顺风使船”,就当下所常问、所必问的内容顺势托出;而这里却是“逆水行舟”,当你思维正沿着前面的问答机锋在驰骋的时候,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通常情况下,人们很难适应这种问话,此其一;其二,“佛手”、“我手”之问,贯穿佛家根本思想——众生与佛的关系;“佛手”代表佛性、佛法,“我手”则代表众生、自性,众生与佛的关系在佛教是一而二,二而一,既不可言同,又不可言异的。若言“我手”与“佛手”不相似,则与“真如偏在”、“万法一如”等思想相矛盾,何况禅家主张“青青翠竹,尽是法身,”岂有不相似之理?若言“我手”与“佛手”相似,但众生是因,佛性是果,因不即是果;且当下答问者所求无非成佛之道,分明众生与佛有别,俗界与佛界悬隔,何以淹灭和沟通?故无相似之理。所以“我手何似佛手”本身就是一个进退维谷、二律背反的两难境地,难度显然比第一问更大,这是第二关。

  不管前面两关是否通过,答话人的思维已经被调弄得很紧张了。可是慧南的第三关却跟紧着卡了上来。先是拉你一把,问你近来到各处参学有什么收获,紧接着把你一脚踢向门外:“我脚何似驴脚?”这第三问比第二问本身难度更大,第二问从生(我手)佛(佛手)关系发问,此处从众生(我脚)与众生(驴脚)之间发问,有情众生的千差万别,在任何一个未彻悟佛法的人心中,都是绝对的,只有深悟涅槃寂静境界者方能凑机,故此问可验学者对佛法是否了悟。加上此问紧逼前面一问,正是“雪上加霜,火里添油”,“钟楼上念赞,床脚下种菜”好比挥舞着杀人之刀,把人逼到一个死胡同里来了——看你如何死里逃生?这就是慧南的第三关。

  关于三关的禅法旨要,慧南自己曾以偈颂作过解释。如云:

  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

  但见日头东畔上,谁人更吃赵州茶。

  这是颂第一问。意即用平常之问,试探学者有没有更吃赵州茶的本领,即体究佛法的根机。又云:

  我手佛手齐举,禅流直下荐取。

  不动干戈道处,自然超佛越祖。

  这是颂第二问,意即此问把众生与佛齐举,从“理”上设问,试探学者对法的敏感,去其法执,充满机锋激流。这样的问题,只有凡心不动,不落生死,不动思虑干戈作答,成佛作祖。又云:

  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着无生。

  会得云开日见,方知此道纵横。

  这是颂第三问,意即紧扣涅槃无生境界的第三问。只有了悟佛性,脱尽生死牢关,却除了我执,无纤芥凝滞,得自在三昧者总能纵横自在,不为所绊。

  黄龙三关就是这样一个步步为营,环环紧扣、机锋四伏的“连环雷”,真可谓用心良苦,三关当时在丛林反响异常强烈,天下衲子纷纷来朝,而又往往望风而倒,死于句下,所以惠洪说慧南的“门风壁立,虽佛祖亦将丧气,故能起临济于已坠之道”。“观黄龙以三关,鍜尽凡圣。”黄庭坚则把三关比作大熔炉,说“自为炉而熔凡圣之铜。”

  黄龙三关的对答是不能固定格式的,否则便成知见执解,不能过关。丛林对三关有很多评唱,旨要大抵不出慧南自颂三偈。但这些偈颂,对深入理解“三关”是在帮助的,不妨摘录数则。如真净克文颂云:

  人人有个生缘处,认着依然还失路。

  长空云破月华明,东西南北从君去。

  我手何似佛手,翻覆谁辨好丑。

  若是狮子之儿,野干谩为开口。

  我脚何似驴脚,隐显千差万错。

  豁然金刚眼睛,看取目前善恶。

  圆悟克勤颂云:

  人人有个生缘,蹲身无地钻研。

  若也眼皮进绽,累他桶底踢穿。

  我手何似佛手,随分拈花折柳。

  忽然撞着蛇头,未免遭他一口。

  我脚何似驴脚,赵州石桥略彴。

  忽然筑起皮球,崩倒三山五岳。

  此外,云盖守智曾批语丛林不解黄龙三关宗旨,以死语作答的现象,他说:“吾昔再入黄檗,至坊塘,见一僧自山中来,因问三关语,近日如何商量?僧曰:有语甚妙,可以见意。我手何似佛手,曰月下弄琵琶,或曰远道擎空钵;我脚何似驴脚,曰鹭鸶立雪非同色,或曰空山踏落花;如何是汝生缘处,曰某甲某处人。时戏之曰:前途有人问上座,如何是佛手驴脚生缘意旨,汝将远道擎钵对之耶?鹭鸶立雪非同色对之耶?若俱将对,则佛法混滥,若拣将对,则几事偏枯。其僧直视无所言。”

  正因为三关不能以执解作答,慧南在使用三关验人时,对学者所答皆不置可否。“敛目危坐,人莫涯其意。”当有人问他何以加此,他说:“已过关者,掉臂而去,安知有关吏在?从吏问可否,此未透关者也。”

  黄龙三关的深刻用意如此,它代表了慧南禅法的典型风格——险绝凌厉,同时,它也反映了慧南对佛法精勤执着,富于社会责任感的思想基础。这正如他自己在另一首《总同颂》中所自由,是“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慧南是以佛教为“行道”手段,寄寓生灵、国家以深刻爱意的,三关的设立是一个具体表现。所谓“运出自己家财,赈济孤露,方有少分报佛深恩。”可见,慧南禅法的基本特色是执着、谨严的,与这一基本特色相适应,慧南还非常重视丛林清规,他“坐必跏趺,行必直视”,“进止严重,见者敬畏”,同时要求学人严守戒律,循规蹈矩,他把儒家纲常伦理道德纳入戒律范围,把不违规矩视为“头头圆觉,步步道场”,认为“规矩既乱,诸事参差,一人失事,众人不安”,居士潘延之曾问及他法道谨严的原委,他说:

  父严则子敬,今日之规训,日后之模范也,譬治诸地,隆者下之,洼者平之,彼将登于千仞之山,吾亦与之俱;困而极于九渊之下,吾亦与之俱。伎之穷,妄之尽,彼则自休也。

  要为丛林建立规训的模范,这绝非等闲之辈所能为,慧南以振兴佛法为已任,所以有这样的志向与气魄,他能“起临济于已坠之道。”开创一个“横被天下”的宗派,绝非偶然。如此严格地把持“行道”之方,应该是黄龙派得势的主要原因。惠洪说得好:

  南禅师,风度凝远,人莫涯其量,故门下客多光明伟杰。名重丛林。有终身未尝见其破颜者,予闻之,厚于义者,薄于仁,师道也,师尊而不亲,厚于仁者薄于义,亲道也,亲亲而不尊。南公之意岂不以是哉。

  的确,慧南之禅法既有师道的尊严,也有儒者的仁爱,谨严执着的风格下透露的是禅家为体、老庄为质、儒家为用的禅学思想。

  2、“坐断千差,密开要路”——慧南禅法的诸宗融摄现象。

  慧南禅法对唐末以来五家宗风的融摄现象是相当明显的,这一点可以从三个方面加以考察:

  一是慧南兼容并蓄,为我所用的宗法思想,在此之前,很少有人把五家宗风这样纠在一块来综合评述的:

  无中亦有,德山棒似撒星;有中亦无,临济喝如雷震,如聋如哑,逼塞乾坤。

  大觉禅师惟得偏行一着,临济德山只是互用二机。法道周流,大似拗曲作直,所谓棒喝截断,犹若以金博鍮;直饶东注西流,南唱北和,亘古亘今,且未有当头道着。

  三玄三要,五位君臣,四种藏锋,八方珠玉,三十年前,争头竞买,各逞机锋。而今道泰升平,返朴还淳,人人自有山青水绿,白云深处,三衣并为一衲。

  以上语录中,德山指德山宣鉴,云门文偃之祖,雪峰义存师,他的禅风代表云门一派的绝险,大觉禅师指章敬怀晖,他是马祖门下高僧,属洪州宗,继承马祖全机大用之风,并喜以动作、圆相为机语,故慧南说他得“偏行一着。”三玄三要是临济宗旨,五位君臣是曹洞法要,四种藏锋是云门设施,很明显慧南对各家宗法虽有偏爱和侧重(临济、云门),但并不偏废其它各宗。如果说“道泰升平,返朴还淳,人人自有山青水绿”表明他具有关注时代学风的思想自觉,那么“三衣并一衲”则是他自定宗法的基本原则——“并”——兼摄、融通。所谓“东注西流,南唱北和,亘古亘今未有当头道着,”不仅是他对前代宗师禅法境界的认识,也是他自己对宗法风格的追求——左右逢源,纵横无碍,融摄诸家,为我所用,扶起放倒,随分施设,开遮自在,收放裕如,这正如他在《送周禅者》偈中所叙述的那样式——

  扶起放倒,翻来覆去。随假随真,还伊价数,狮子频呻,象王回顾。赤日光中,腾云起雾。坐断千差,密开要路。大丈夫汉,莫打死兔。

  “坐断千差”本意为消除世间万法的种种差别相,达到万法一如的平等境地,这里被慧南理解为对诸家宗法的融汇,成为“密开要路”的准备和手段。

  与兼融并蓄,为我所用的思想相适应,慧南形成了一套灵活机巧,诸家并重的禅法实践。法眼神师清凉文益《宗门十规论》归纳五家特色时说:“曹洞则敲唱为用,临济则互换为机,诏阳(指云门宗)则函盖截流,沩仰则方圆默契,”法眼本宗的特色则在“理事相资还同目足,”而元中峰明本则把五家宗风归纳为“沩仰之谨严,曹洞之细密,临济之痛快,云门之高古,法眼之简明。”以此考察惠南禅法,可谓诸法具备,灵活机巧,例如他行棒行喝:“尽大地被同安一喝,瓦解冰消。汝等诸人,向什么处著衣吃饭?”隆庆庆闲来参,问何处来,答百丈来,问几时离那里,答正月十三,慧南说“脚跟下好痛与三十棒”。又一日问僧“百千三味,无量妙门,作一句说与汝,汝还信否?”对曰:“和尚诚言,安敢不信?”南指左边曰:“过这边来,”僧将趋,忽咄之曰:“随声逐色,有甚了期,出去!”另一僧知道又趋入,慧南以原话问,亦对曰“安敢不信。”指曰“过这边来”,僧坚不往,又咄之曰“汝来亲近我,返不听我言,出去!”德山、临济一路棒喝之风,慧南已运用自如,不露声色。又如:

  僧问:“大用现前,请师辩白,”师云“摘却你眉毛,倾出你脑髓,脚跟下道将一句来,”云:“镆耶举起,蛟龙失色。”师云:“作么生?”僧以手面前一画云“争奈这个何?”师云:“三十年后,讨个师僧也难得,”僧便喝,师云:“如一喝,未有主在,”僧作礼,师云“当断不断,反招其乱。”

  这里,师徒对答问痛快淋漓,一唱一和,语机相投;宾主互换,禅流直下如泉涌注,既得临济法奥旨,又不失法眼之简明,沩仰之谨严和曹洞之细密,沩仰宗有97种圆相,慧南即常用动作、圆相为对机语。如他曾访问云门派僧人法昌倚遇,方圆默契,尽得沩山风流。

  此外,慧南还有“一足令”在当时禅林也很有影响,《黄龙四家语录》卷一载:

  僧问:“作家不啐啄,啐啄不作家,大众临筵,请师作家相见。”师垂下一足,进云:“焰里寻飞雪,水下火烧天。”师乃收足。

  这里的垂足行令与具脂一指有异曲同工之妙,唐青原行思曾行此令,后则一直无人采用。慧南把它光大发扬,并成为自己禅法的特色之一,颇具云门高在古神秘之旨,故当时丛林评价很高,宾峰真净克文曾说:

  黄龙行此令,十方诸佛,无敢违者;诸代祖师,一切圣贤,无敢越者;无量法门,一切妙义,天下老和尚舌头,始终一印,无敢异者。

  一连用“无敢违者,无敢越者,无敢异者”三语,把慧南“一足令”推许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难免有一些师徒之间自我吹嘘之嫌,但至少说明“一足令”在当时丛林是具有很大影响的。

  3、“遇方即方,遇圆即圆”——慧南不拘一格的教化手段。

  正因为慧南禅法兼具众家之长,所以他在接引学者的方法上是灵活巧妙,随机应变,不拘一格的。慧南居黄檗寺时有这样一则上堂法语:

  黄檗有时正路行,有时草里走。汝等诸人且莫见锥头利,失却凿头方。不见古人道:“开不能遮,勾贼破家,当断不断,反遭其乱。

  这既是慧南对自己灵活多变禅法的提示,也表明他的禅法思想——当机立断,开遮自在,这一点,在他接引学者,特别是对学者的培养提携方法上是有充分体现的。试看他对泐潭善清的教训:

  (善清)谒黄龙,龙示以风幡话,久而不契。一日龙问:”风幡子,作么生会?“师(指善清)曰:“迥无入处,乞师方便。”龙曰:“子见猫儿捕鼠乎?目睛不瞬,四足踞地,诸根顺向,首尾一直,拟无不中。子诚能如是,心无异缘,六根自静,默然而究,万无一失也。”师从是屏去闲缘,岁余豁然契悟。

  慧南论学道,在贵在积累、要专与勤的话,这里即以之启发善清,使他契悟,又如祖心是慧南门下最负盛名的上首弟子,契悟广大,时人尊为“衲僧之命脉,人天之正眼”(山谷语),慧南对祖心的提携教育,可谓费尽心机。当初,祖心因不堪云峰文悦的“孤硬”而投奔他的门下,机锋接引之后,他深知祖心是难得的法器,于是“命其入众,”让他披阅经卷,参究《灯录》公案,“看话下语,百计搜寻,”历时四年,“有机而不发,”终于让祖心因耐不住凡心困扰而辞别。后祖心往来咨诀于文悦、石霜等人之间,仍不得悟。在无所用心之下,偶读《传灯录》“多福一丛竹”公案,猛然省悟,“顿觉亲见二师”(指文悦与慧南),于是重入慧南之门,当祖心问慧南为什么这样委曲对他,慧南说“若不令汝究寻到无用心处,自见自肯,吾即埋没汝也。”在慧南的教育之下,祖心“以无学之学朝宗百川”,直到“七纵八横,天回地转”无纤疑在,慧南才让他分座接纳。

  真净克文本以辩才负时名,入慧南门,慧南无所示教,克文说“我有好处,这老汉不识我”,后于香城禅师言下悟得黄龙用意,服膺于黄龙家法。泐潭洪英被惠洪称为“从上宗门之爪牙”,“精于内外典籍”,诣黄檗南禅师席,檗与语达旦,曰:“荷担大法尽在尔躬,厚自爱。”

  慧南对法门伟器珍重如此,其接纳人才则兼收并蓄,方法则灵活多变,各尽其才,各得其长。他特别重视自证自悟,培养门人的独立思维,如其回答祖心言,要“自见自肯”,关于这一点,慧南还有很多论述,例如他对石头禅师“宁可永劫受轮回,不从诸圣求解脱”一语极为推重,常引以教育学人要“自种祖父田园”,他喜举前人公案加以“逆解”来提倡宗由,以此启发学者独立思维,自证自悟。他批评那些随语生解,不能自悟的人“只能顺风使帆。不能逆风把舵”,他说:“时人住处我不住,时人行处我不行,于此了然明的旨,须会全身入火坑。”可见,他把“时人住处我不住,时人行处我不行,”这种带叛逆性的独立思维当作其体悟宗由,建立宗法的理论构架。

  《五灯会元》卷十七和《僧宝传》卷二十五隆庆庆闲章下均有这样一段记载:

  (庆闲与黄龙)同看僧堂,(黄龙)曰:“好僧堂”,师(庆闲)曰:“极好工夫。”曰“好在甚处?”曰:“一梁拄一柱。”曰:“此未是好处,”师曰:“和尚又作么生”?龙以手指曰:“这柱得与么圆,那枋得与么匾。”师曰:“人天大善知识,须是和尚始得。”即趋去。明日侍立次,龙问:“得坐披衣,向后如何施设?”师曰:“遇方即方,遇圆即圆。”

  十分清楚,这里是就黄龙寺僧堂之用材论黄龙门下的人才。“一梁拄一柱”意谓黄龙门下弟子一个个是荷担佛法的顶梁之柱。“这柱得与么圆,那枋得与么匾”意谓黄龙弟子各有特色,“一个个硬剥剥地”而非常闲之辈,所以庆闲称道乃师“人天大善知识,须是和尚始得”,并进一步领悟到黄龙人才荟萃的原因在慧南不拘一格,灵活多变,开遮自在的教化手段。

  为什么“天下有志学道者皆集南公”(惠洪语),在短短几十年间,黄龙一派横被天下的原因何在?十分重要的一条,即是“黄龙得势,首在得人”,而“遇方即方,遇圆即圆”则是黄龙所以得人的成功经验所在。

  4、“不有提唱,孰辨宗由”——慧南禅法与语言文字。

  一向为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禅宗,到晚唐五代之后不自觉地走上文字功用的轨道上来了。汾阳善昭对语言文字的偏爱,开启宋代以后籍语言文字以参禅的新风,而这一风气的正式兴起者,则是黄龙派高僧慧南。在这里,他起到一个承先启后的作用。慧南关于语言文字的观点,概括起来说有这样几方面,例如他说:

  诸佛出世,假设言诠。祖师西来,不挂唇吻。

  大道无中,谁复前后。长空绝迹,何有量之。空即如是,道岂言哉。

  菩提离言说,从来无得人。

  这里,一方面承认佛祖凭籍文字语言以显示、传达、保存佛法的事实,同时又强调佛法不在言句本身。所谓“不挂唇吻”,即终日言而未尝言的意思。撩开来说,是承认语言文字的作用,在不立文字的宗旨下,给文字开一方便之门。所以他在说明道岂言哉之后,话锋一转说:“虽然如是,若是上根辈,不假言诠,中下之流,又争免得?”所以“晚学初机,须得明明说破。”如果注意到“黄龙出世,时当末运”和慧南认为末法时代罕遇上根之人的观点,实际上慧南已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大施语言文字之禅的“小环境”,所以他敢于理直气壮地说:

  不有提唱,孰辨宗由?不有问答,孰明邪正?

  正是在这种思想的认识下,慧南相当重视解释、提唱公案古则即所谓拈古,重视师徒间的对机问答(三关之设即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慧南语录中,有很多拈提公案的实例,大都十分精彩,如他拈解“药山浴佛”这则公案时列举种种随语生解的错误说法,指出:“古人随时一言半句,亦无巧妙,今人用尽心力安排,终不到他境界,用此思维辨于佛境,如取萤火烧须弥山,纵经尘劫,终不能著。”从这一切公案的拈提可看出,慧南主张出语随缘,不假思索,不事雕琢。所以他批评“后来儿孙不肖……但逞华丽言句而已”。他又引孔子“目击道存”来论证佛家的“无示无得”,认为“夫说法者,无说无示,其听法者,无闻无得,”所以语言文字以随机接物,语中无语为活句,费心安排,语中有语为死回。在慧南看来,语言文字“千般说,万般喻,只要教君早回去。”即返观自心,返见自性,屏除思虑执着,回归自我,任性消遥,得自在法门,游戏三昧,“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慧南对自己这种开遮自在、灵活机巧的禅风是颇为自负的,他有一首《送禅者》的诗,隐约道出此中端倪:

  拔草瞻风辨正邪,先须拈却眼中沙。

  举头若味天皇饼,虚心更吃赵州茶。

  南泉无语归方丈,灵云有颂悟桃花。

  从头为我雌黄出,要见丛林正作家。

  “从头为我雌黄出,要见丛林正作家”显然是自况之词。这种自负的心理,一方面来自对佛法的执着和自信,一方面来自宗派势力在当时的影响。

  慧南对语言文字的重视,使他的禅法更具文人化的气息,加上他融儒、道为一体的思想体系和对社会、对人类富于责任感与爱心的特色,其禅法不仅在丛林享有崇高威望,也引起文人士大夫的广泛兴趣,当时士人往往与他或他的传人结交,谈禅论道,相契无间。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现象——士大夫禅悦之风,也在这个时代趋于热烈,慧南的禅法便通过这些渠道而对社会政治、思想文化产生影响,完成其“行道而领众丛林”,并以出世之功,行入世之道的禅学思想。为了适应这种“行道”的需要,慧南竭力使佛学俗学化。他自己亦能诗善画,诗风一如其禅风,深入老庄,开合自在,如行云流水,其书法则“笔法深稳,庄重而瘦,有颜平原用笔意。”这些修学都成为他禅法的有机组成部分,为其“行道”服务。所以慧南之禅,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文人之禅,士大夫之禅。

四、心理基础和师承

  前面已经说过,慧南的禅法实践是为其禅学思想服务的,更确切地说,慧南的禅学思想,通过其禅法实践总得以体现,并产生实际的影响。所以我们考察了慧南宗法特色之后,对其三合一的文人化禅学思想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不过,慧南禅法特色的形成,还有两个方面的重要原因;性格特徵和师承渊源。下面,我们以他的生活经历为基本线索,对此加以考察。

  据《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二载,慧南小时候性格沉静,“深沉有大人相,不茹荤,不嬉戏,”看来天资已具佛家种性。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性格沉静内向的人,从事活动比较严肃、缜密,富于责任感和独创性。这在很大程度上确实与慧南禅法的谨严特色相吻合。元人中峰明本在分析五家宗法渊源时说:“五家宗派者,五家其人,非五其道,”从慧南性格及其宗法特色来看,的确如此,所以蒋维乔先生也说:“性质温者其言和,性质烈者其言峻;因其发言之和峻,禅风因之而变,其禅风之相违,即禅之派别相违;同为禅也,发挥之时,因受人格之影响,禅门宗趣遂致各异,”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大抵高僧名宿,在广为参学之后,便会形成对宗教思想、宗法特色的主观好恶和取舍,形成与自己性格相适应的传法风格、并以此接引机智相契的学者,同时也教育、转化一些性格不尽相同的学者,由此形成一门一派内相对稳定的特色。这是禅门宗派现象的实质所在。慧南禅法谨严、执着,富有社会责任感,其门风壁立,鍜尽凡圣,手法多端,圆融无碍,首先是受其性格制约的结果,这是慧南思想和禅法的心理基础。

  按照慧南思想和禅法特色形成的过程,其一生的活动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1)从他十一岁出家到得慈明印可并开法同安寺之前,为参学悟教期。这一时期主要是博览同外经典,广参四方尊宿,吸收各家思想,学习各家禅法。(2)从开法同安寺,后又转住归宗、黄檗积翠,为禅法醖酿定型期。(3)治平二年(1062)入主黄龙寺后听八年,为禅法成熟期。此时四众归趋,法席隆盛,黄龙一派显于天下。显然,影响其思想和禅法特色的关键,是第一个时期。

  慧南初师的怀玉(山名,即今怀玉山,在江西玉山县北)定水庵智銮禅师,事迹已不可考,不能确知他在那里受到怎样的教育和影响。不过据载,慧南出家后,不仅广读佛教经论,而且“并习儒典,博通经史”,由此可见,慧南“三合一”禅学思想的基础是在青年时代即打好了,其内外兼修的学习风气也与他所处的时代风气相吻合。

  天禧四年(1020),慧南落发受具足戒,随后即开始游学参访,他首先来到庐山,接触到的第一位高僧是归宗自宝。据载,他来到归宗寺,正遇上“老宿自宝集众坐”,于是他依止自宝,且“时时询之”。

  归宗自宝事迹不详,从其“集众坐”来看,禅风颇近青原一系,有石霜庆诸“枯木禅”特色。慧南对自宝的禅法颇感兴趣,所以用心参究,“时时询之”。结果,他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从此“坐必跏趺,行必直视。”

  第二位对慧南禅风构成重要影响的禅师是庐山栖贤寺的澄湜。慧南辞自宝以后,即投其门下。。。

  栖贤澄湜是法眼宗僧人,百丈道常之徒,清凉文益之孙。法眼宗是入宋以来,先于黄龙宗而兴起的一个宗派,真宗以前特别兴盛,当时江西道场多有法眼僧人活动,法眼宗思想对外的倡儒佛融合(如永明延寿著《万善同归集》),对内讲禅净合修,百家并重(如文益《宗门十规论》第一次综合评述沩仰、临济、曹洞、云门四家宗风,论其短长),在禅法上,随机变化,恳切提撕,既不乏云门的箭锋相拄,也具有曹洞的谨严执着,同时法眼宗人的文化气息也很浓,特别喜欢拈提古则公案,澄湜即是一位以禅法精严,“进止有律度”而著称的僧人,他“性高简,律身精严,动不违法度。暮年三冬,藏经以坐阅为未敬,则立诵,”他也喜拈提公案,曾点校《赵州从谂禅师语录》,慧南对澄湜极为推重,曾评价说:“栖贤和尚,定从天人中来,丛林标表也。”当时慧南年方弱冠,又刚为“大僧”不久,正是精力旺盛,求学心切的时候,所以,他在栖贤之年,对法眼宗旨有深入的参究,并深受其影响,纵观慧南禅法,有很多方面与法眼宗相类似(谨严俊利、恳切提断、诸家融合、拈提公案等等),法眼宗接机应化有“箭锋相拄、泯绝有无、就身拈出、随流得妙”的“四机”,慧南宗法也是如此,法眼之祖玄沙师备有《宗纲三句》,总结接化学人经验,慧南三关即深受其影响(后面将详加论述),所以,惠洪说慧南“平生所为,多取法焉,”这是符合事实的。

  慧南离开栖贤澄湜之后,继续到南方各地参访,当他来到湖北蕲水,与当时住三角寺的云门僧怀澄相契合,怀澄认为他已经悟解,“一见器许之”,故慧南从此追随怀澄,并随其移住与祖道场泐潭寺,掌书记之职,代怀澄分座接纳,由于当时怀澄在丛林中很有些影响,慧南受此器重,故“南书记之名,一时籍甚”。… Read the rest

汾阳无德禅师语录

门人住石霜山慈明大师楚圆集

重刊汾阳和尚语录疏

昔风穴和尚谓首山曰。不幸临济之道。至吾将坠于地矣。观此一众。虽敏者多。见性者少。吾虽望子之久。犹恐耽著此经。不能放舍。风穴高提祖印。向千圣顶[宁+页]上。下者一著。不妨险峻其奈首山言前领旨。格外明宗。直下承当。不存毫发。洎风穴上堂。举世尊以青莲目顾视大众。而首山宏机捷出拂袖便行。如渊之深岳之耸。所谓唱愈高。而和愈峻也。汾阳禅师。出首山之门。弄西河师子。奋出窟爪牙。哮吼一声。群魔屏迹。梵僧请法。即为敷扬。戛玉铿金。超闻离见。六人大器。具在典章耀古腾今。丛林标格。家法来从。有目正音。其可无传。在昔虽已刊行。岁久遂成湮没。天台子聪。首座灵机。夙契宗匠。亲承慨祖室之长冥。惜真风之不振。握骊珠拟澄沧海。执慧斧欲伐邪林。募缘重刊。垂惠后学。余嘉其志。故发绪言。希闻见而乐从。庶有光于祖道者也。

时至大三年春吴开元住持清茂书。

一华一叶。直指单传之妙旨。自林际传。入汾阳手中。如持一尺之镜。容纳万象森罗。量内量外。何曾见有虚空之广。云天之高。日月之明。毛芥堆突之细之大者也。怒雷分开泰华。摩竭大鱼吸干四大海水。当门师子咬断一切衲僧命根。十智同真塞断一切衲僧咽喉唇吻。此犹是将无作有。游戏三昧。边事不落文字语言。已前敲唱。双行底句。若非直下儿孙。向印板上。打出定道。局在一隅。而大机大用。超然如恒河沙数。木石首座之功。岂浪施也哉。

时至大辛亥开炉后一日住荐严比丘德海拜书

胡僧金锡光。为法到汾阳。六人成大器。劝请为敷扬。伸出西河爪距。抉破古今窠臼。义天无滓。心镜无痕。圆如明月珠。快似金刚剑。一斩一切斩。一断一切断。上无攀仰。下绝己躬。常光现前。壁立万仞。木石首座重行刊镂。广其流通。疗狂子之多疑。救达人之少悟

龙山起予谨题。

谓汾阳实有此录。临济一宗。扫土而尽。谓汾阳实无此录。临济一宗。扫土而尽。且作么生。入得汾阳门。见得汾阳人。直下平坦。去也至大。

辛亥之春。天台比丘子聪。募金重刊。中竺远孙。炷香再阅。

汾阳为聪公。排闼而起。济北之道遂昌奋返颦呻。惊□□胜。是为西河狮子。遗言行世。观者不翅如饮鸠。中者必死。旧板磨灭。世方幸其毒息。木石聪首座。复刊而新之。流毒滋甚。慨今而后曾不知其饮而致于中。中而致于必死者几何人矣。

住禾城本觉比丘如芝拜书。

汾阳无德禅师语录序

银青光禄大夫行秘书监知汝州军州兼
管内营田堤堰桥道劝农使上柱国南阳
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九百户 杨亿 述

昔者白象降生。教兴于权实。青莲视瞬。义著于师承。厥后只履西归一花东布。世系联续。开悟寝广。然而根器各异。宗致迭举。少林之嗣既分皮髓之浅深。大寂之徒亦著心眉之阶级。虽搅为一呼。匪酥酪醍醐之殊。然列彼三车。推羊鹿大牛之别。趋觉城而固有淹速。非智眼而孰克照明。
汾州大中寺。太子禅院长老。释善昭者。本太原人。积习闻薰。孤贞绝俗。自去饰受具。即杖策巡。方所至少留。随机叩发。历参知识。七十一员。最后受印于汝州南院省念。遂法裔念。出风穴沼。沼嗣先南院颙。颙嗣兴化奖。奖嗣临际玄。玄嗣黄檗运。运嗣百丈海。海出马祖。祖出南岳让。让为曹溪嫡子。自曹溪至师。凡十一世。师既投针临汝。分灯摩竭。衣珠内炳。潮音尚秘。薄言湘楚。依止林樾。道俗归慕。名声普闻。长沙守张侯茂宗。以四大寺。命师择居。北抵襄沔。止白马山。郡牧刘公昌言躬诣顶谒延住兰若。前后八请皆不之诺。淳化四年。西河缁素千余人。协心削牍。遣沙门契聪。诣白马山。迎至其郡。遂尔留憩。摄伽梨而登席。挥犀柄以谈空。毗耶净名宴坐罔离于空室。庐峰慧远送迎不越于虎溪。净众骈臻。法韵雄震。而师愿力勇猛。学解淹博。周游湖岭。探索筌蹄。效遍参于善财。同多闻于庆喜。若乃江西即心之诲。而归于无物。石头全提之句。而谓之真吼。南泉捭阖而自得。引发上机。赵州纵夺。而有端摧伏异见。洞山之建立五位。回互以彰。仰山之分列诸势。游戏无碍。雪峰应接之眼。啐啄同时。云门扬攉之言。药石苦口。咸达其要。悉举其纲。至如大用现前。纤尘不立。诸法皆泯。四句迥超。盖有黄檗之迅机临际之妙脉。三玄三要。在掌握之所施。二主二宾。与盲瞑而何异。是为正路。直造上乘。师之所证。逾于格量。非齐肩于佛慧。曷染指于禅味哉。予刳心弥久感疾无损。静虑冥默。世缘纷染。守郡楚北。恪居官次。而师遐遣清侣。躬裁尺讯。谓广内集录。载师之辞句。既参于刊缀。汝海答问。陪师之法属。且联其宗派。邈同风于千里。遽授书之一编法兴智深。二上人飞锡。实勤巽床甚谨。述邑子之意。愿永南宗之旨属。图镂版邈求冠篇。赏音相从。重胝忘苦。幸烦襟之微释。因濡翰以塞请云尔。

汾阳无德禅师语录卷上

门人住石霜山慈明大师楚圆集

师初开堂读疏罢。维那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若论此事。绝有言诠。维那白槌。已成朕兆。虽然如是。官不容针。私通车马。况乃表白。大德高谈华翰。显唱皆周。人天僧俗。同臻法会。何处不可。更待山僧击扬斯事。恰似平地掘坑。阖城檀越维那头。总在这里么。对云总在。师云。多少。周旋。各人分上。谁不当机。如未相悉。有疑请问。问灵山一会。迦叶亲闻。今日一会。什么人闻。师云。不因升宝座。争显六师能。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云。不历僧祇劫。直出古皇前。恁么则郡城有望。师云。五岳峰峦秀。四海尽归朝。问无业堂前师子吼。空王殿里事如何。师云。石塔楞层当宇宙。金铃摇拽动人天。莫便是和尚为人处也无。师云。人天皆罔措。直下要分明。问如何是大道之源。师云。掘地觅天。何得如此师云。不识幽玄。问坐断毗卢顶。不禀释迦文犹未是学人行业。如何是学人行业。
师云。什么处得这个问来。恁么则学人罪过也。
师云。脑后拔箭。问如何是道。师云。虚空无障碍。来往任纵横。恁么则谢师指示。师云。尔唤什么作道。僧无语。师云。只解骑虎。不解下虎。问如何是般若神珠。师云。光明不透影。随处任方圆。
学人不会。师云。记取前话。问如何是利生之见。师云。云绽青天月。了朗甚分明。恁么则金声掷地。师云。休俗气不除。问如何是活句。师云。仰面哭苍天。此犹是死句。师云。入地更深埋。问心地未安时如何。师云。谁乱尔。争奈这个何。
师云。自作自受。问古镜未明时如何。师云。天魔战灼。明后如何。师云。毗沙稽首。
师云。尔问我答。有什么了期。尽未来际。无时得歇。山僧昨感郡城远请。如今已报佛恩。随机利物。各人解悟。只在如今。日月天子面前立。妙峰耸峻头上住。移城道广震乾坤。辩塔名高弥宇宙。所以珠生掌内。取草林中。出药延时。待人传法。遂有立雪断臂负石舂糠。遇斯志人。方堪受旨。况乎山僧触事荒唐。那升此位。实当惭悚。今郡尊牧主。诸官员檀越在会僧俗。并是灵山会上。受佛付嘱了底人。还记得付嘱底事么。记得者。对人天大众前。通露消息。要辨邪正。莫只恁么肚里不肯。隈地生疑。道场难遇。只在如今。有么有么。莫道。禅是骨轮。子切要缁素分明。无即不用错致词端。多语劳神。少言易会。久立诸官。恐无利益。伏惟珍重。
上堂云。夫以。汾阳荡荡广阔。而无际无涯。晋水滔滔深远。而有终有始。遂得清凉一派。横贯乾坤。金色千峰。竖吞宇宙。金鉼不动。玉骑移轮。箭穿雁穴。什么人委的。如今还有委的底么。对众出来。僧问。学人未悟时如何。师云。谁人未悟。悟后如何。师云。旦莫诈明头。问远远请师。请师举唱。师云。当机无影像回转绝参差。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云岩高松冷健。涧曲水流迟。问急切相投时如何。师云。裸形见阿难。问牛头未见四祖。为甚百鸟衔花献。师云。匉匉地见后为什么。不衔花献。师云。匉匉地。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青绢扇子足风凉。问祖师心印。不落有无。未审师于先师处。得个什么。师云。千年无影树。今时勿底靴。恁么则播于寰宇也。师云。世界虽广阔。举措少知音。
师云。如今还有知音底么。有则金色同参。且道参什么人。良久云。久立大众。伏惟珍重。
上堂云。夫大道之源。言诠罔及。祖印相传。迷情岂测。当台秦鉴。好丑俱分。鸭类鹅王。水乳自辨。如今还有辨得底么。拈出来看。
问如来降下于忉利。莲花示现于金轮。即不问如何是今日一会。师云。大众普闻。恁么则和尚慈悲也。师云。双林犹自可。拘尸廓四周。僧礼拜。师云。今日到西天。问承教有言。夫说法者。无说无示。其听法者。无闻无得。未审师今当说何法。师云。吃棒了通名。恁么则人天大众。皆承恩力。师云。罪不重科。问虚空权譬喻。随处得彰名。未审是个什么物。师云。居人天不测。入地更深埋。恁么则大众虽不识。历劫尽沾恩。师云。剑梁落膊从他闹劈。腹开心始是明。
师云。夫说法者。须具十智同真。若不具十智同真。邪正不辨。缁素不分。不能与人天为眼目决断是非。如鸟飞空而折翼。如箭射的而断弦。弦断故射的不中。翼折故空不可飞。弦壮翼牢。空的俱彻。作么是十智。同真与诸上座点出。一同一质。二同大事。三总同参。四同真志。五同遍普。六同具足。七同得失。八同生杀。九同音吼。十同得失。又云。与什么人同得入。与谁同音吼。作么生是同生杀。什么物同得失。阿那个同具足。是什么同遍普。何人同真志。孰能总同参。那个同大事。何物同一质。有点得出底么。点得出者。不吝慈悲。点不出者。未有参学眼。在切须辨取。要识是非。面目见在。不可久立。珍重。
小参僧问。冰绽鱼散时如何。师云。水清鱼不现。长波自往来。龙王当居何位。师云。在处存金殿。乾坤独我尊。恁么则更无过者。师云。按剑谁得妙。当人不自伤。
师云。若是按剑手。曹山不奈何。还识得剑未。与尔注破。寰中无当克。海内独横身珍重。
上堂云。汾阳门下。有西河师子。当门踞坐。但有来者。即便咬杀。有何方便。入得汾阳门。得见汾阳人。若见汾阳人者。堪与祖佛为师。不见汾阳人。尽是立地死汉。如今还有人。入得门么。快须入取免得辜负平生。不是龙门客。切忌遭点额。那个是龙门。客一齐点下。举起柱杖云。速退速退。
上堂云。乾坤宽廓。宇宙横铺。衲僧分上。左穿右穴。樵父檐柴。医王辨价。药多病甚。网细鱼稠。东西南北。冲霜蹈雪。不避寒暄。要明斯事也。须是个一刀两断汉始得。只恁么哄哄恫恫地烂。冬瓜相似。有什么成辨。咬断两头。犹是惹泥带水。岂更因循可惜许兄弟。正法难闻。正因难发。何不自省去。譬如两阵相逢。不让先手。掣鼓夺旗。快须与彻。人人慷慨。各各英豪大丈夫儿。莫教辜负行心虚消信施。山云广阔。有什么休时。若不自智玄通决定。偿他夙债。图什么波波。地诳他父母。虚生一遍了。又更出家行脚。云我参善知识。见性绝生死流。了无为法。苦哉苦哉。万中无一自省归根者矣。如今有么。有即出来。问承和尚有言。父母之恩。如何报得。师云。粉骨碎身。还当得也无。师云。不因亲宝地。争得到祇园。
师云诸兄弟当以此心。无令忘失。递相警策。分明已见。免得荒疏虚延岁月。自利利人。堪消信施。所以道日。消万两黄金。岂况轻微供养。各自记取无事。不用久立。珍重。
上堂云。夫说法者。须具宗师眼目。须识玄门。要辨缁素邪正。所以古人道。玄有玄路。鸟道难通。一语不玄。流俗阿师。且问诸上座。作么生是玄路。还有会底么。与汾阳说看。要知端的。莫只恁么兀兀地。过时虚消信施。自从古德。各有出人底路。还省得么。先圣云。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阿那个是三玄。三要底句。快会取好。各自思量。还得稳当也未。古德已前行脚。闻一个因缘未明。中间直下。饮食无味。睡卧不安。火急决择。将为小事。所以大觉老人。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想计他从上来行脚。不为游山玩水。看州府奢华。片衣口食。皆为圣心未通。所以驱驰行脚决择深奥。传唱敷扬。博问先知。亲近高德。盖为续佛心灯。绍隆祖代。兴崇圣种。接引后机。自利利地。不忘先迹。如今还有商量者。么有即出来大家商量。
僧问。如何是接初机底句。师云。汝是行脚僧。如何是辨衲僧底句。师云。西方日出卯。如何是正令行底句。师云。千里持来呈旧面。如何是立乾坤底句。师云。北俱卢州。长粳米食者。无贪亦无嗔。
师云。只将此四转语。验天下衲僧。才见尔出来。验得了也。问如何是学人著力处。师云。嘉州打大像。如何是学人转身处。师云。陕府灌铁牛。如何是学人亲切处。师云。西河弄师子。
师云。若人会得此三句。已辨三玄。更有三要语在。切须荐取。不是等闲。与大众颂出。
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分明该万象。重阳九日菊花新。师云。会么恁么会得。不是性懆衲僧。作么生会好。久立珍重。
上堂云。汾阳有三决。衲僧难辨别。拟拟问如何。柱杖蓦头掣。僧问。如何是三决。师便打。僧礼拜。师云与尔一时颂出。
第一决。接引无时节。巧语不能诠。云绽青天月。
第二决。舒光辨贤哲。问答利生心。拔却眼中楔。
第三决。西国胡人说。济水过新罗。白地用镔铁。
师云。且道三决语。还有会底么。有会底。通露消息。要知近远。莫只么地。记言记语。以当平生。有甚利益。不用久立。珍重。
小参因举三玄语云。尔还会三玄底时节么。直须会取古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便得通变自在。受用无穷。唤作自受用身。佛不从他教。便识得自家活计。所以南泉云。王老师十八。上解作活计。
僧问。古人道十八。上解作活计。未审作得个什么活计。师云。两只水牯牛。双角无栏棬。
复云。若要于此明得去。直须得三玄旨趣始得。受用无碍。自家庆快。以畅平生。丈夫汉莫教自辜触事不通。彼无利济。与尔一时颂出。
第一玄。法界广无边。参罗及万象。总在镜中圆。
第二玄。释尊问阿难。多闻随事答。应器量无边。
第三玄。直出古皇前。四句百非外。闾氏问丰干。
师云。这个是三玄底颂。作么生是三玄底旨趣。直教决择分明。莫只么。望空里妄解。道我曾亲近和尚。来与我说了。脱空妄语。诳諕他人。吃铁棒有日。莫言不道。子细子细。珍重。
邑众送钟。到请上堂。师云。过去毗婆尸佛。出兴于世。时有一信士。铸金钟一口。可重万斤。又一信士。身手有力。入山采栴檀木为杵。获此福故。铸钟者。现今成佛在东方。号金光聚如来。次施杵者。即西天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亲弟亦是出家。龙子比丘。是智慧辨才。无人过者。九十一劫。常生人间天上。受胜福乐。今日邑众。施钟必生善利。要知果证。即今明取。还有问事者么。
问鸿钟才击。声震大千。未审闻底事如何。师云。僧集六和。仪范足俗。开五义壮英雄。恁么则大众总得闻也。师云。于中尔一个耳瞆。僧礼拜起来。师云。记得么。记不得。师云。大家听取一颂。
范金成器号鸿钟。才击声喧。宇宙通。僧集六和仪范足。俗开五义壮英雄。须弥报信饮光首。乾竺摧邪提婆宗。永挂莲宫为上瑞。人天普悟福无穷。
师云。各自记取。总要悟去。悟也未。不得忘却。大众久立。珍重。
早参云。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尔等闻钟声上来。不是狂机。那个是道人身。有识得底么。如今识得。尽未来际。不受他瞒。如识不得虾蟆蚯蚓欺汝。
僧问。如何是道人身。师云。举步涉埃尘。如何得不涉埃尘去。师云。莫认守株人。
师云。认著依前还不是久立吃茶去。
上堂云。千说万说。不如自见。若得自见分明。当下超凡入圣。不被众魔惑乱。唤作大事已辨。但有来者。到尔面前。一个伎俩用不得。所以赵州云。老僧只管看这底。不是个择法眼。释尊唤作妙明真性。不假庄严会取。免得妄认缘尘。虚过时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多年松树饶皴散。心闲自有一条明。
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合掌庵前问世尊。如何是宾中主。师云。对面无人睹。如何是主中宾。师云。阵云横海上。拔剑搅龙门。如何是主中主。师云。三头六臂擎天地。忿怒那吒扑帝钟。问如何是一句前事。师云。不落言诠明的旨。纤毫才动即参差。如何是一句后事。师云。两阵相逢不回避。恁么则透皮彻骨去也。师云。横拖倒拽任尘漫。终不敢辜负和尚。师云。至孝是重华。问一毫穿众穴时如何。师云。万里绝纤毫还许学人荡除也无。师云。有即须除遣无即莫施功。恁么则依理行之。师云。理即如是作么生行。僧以脚振地。师云。见前知音者更不在人通。
师云。诸方老宿。事不获已。东语西话。尔等将谓。合恁么地。广陈词说。各竞聚头。不眠不睡。道我参寻。尔拟向那里参。古人云。向外作功夫。总是痴顽汉。快须信取。不用久立。珍重。
上堂云。当明对暗。应物舒光。万别千差参罗一贯。还有照不著处么。有即对众决择。亲明取好。
僧问。亲切处请师指示。师云。[口+耶]。此意如何。师云。天榜样。问如何是正法眼。师云。已曾戳瞎。未审向上更有事也无。师云有。如何是向上事。师云。捞天摸地。问一灯未明时如何。师云。灭。灭后如何。师云明。未审照烛事如何。师云。常燃无间断。今古镇长明。问久响汾阳威势全。略展金毛示众看。师云。三日后露。恁么则学人退身三步。师云。一月后再来。问承古有言。不居中道。不在二边。衲僧分上如何凑泊。师云。汝寻常在什么处凑泊。今日全因此问。师云。滩头频举桌何曾不入泥。恁么则大众。侧聆学人礼拜。
师云。大众已侧聆。学人已礼拜。不用强推寻。知君解捏怪。还有捏怪底么。出来与尔除怪。知怪不怪。其怪自坏。复云。诸上座佛法。不是这个道理。只如祖师来。还有许多忉忉也无。当初二祖。只伸三拜。依位而立。且道得个什么道理。便绍祖位。还会么归堂去。
师方丈坐。次僧俗侍立。外有一人。不通姓名入来。礼拜起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我家广大。无种不有。学人未会师深旨。乞垂方便展机锋。师云。师子座安。方丈内龙形柱杖手中持。用者如何。师云。戳破顽痴石。收取照星珍。如何是照星珍。师云。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其人礼拜起。出门便隐去。不知所在。
因摘菊花小参云。金花布地。玉蕊承天。杲日当空。乾坤朗耀。龙腾雨霪。露结成霜。不伤物义。道将一句。来还有道得底么。若道不得。则眼中有屑。直须出却始得。所以风穴和尚云。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安贴。于此明得去。阇梨无分。全是老僧。于此明不得。老僧即是阇梨。阇梨与老僧。亦能悟却天下人。亦能瞎却天下人。要知老僧与阇梨么。这个却是阇梨。这个即是老僧。且问诸上座。老僧与阇梨。是同是别。若道是同去。上座自上座。老僧自老僧。若道是别去。又道老僧即是阇梨。若能于此明得去。一句中有三玄三要。宾主历然。平生事辨。参寻事毕。所以永嘉云。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问承师有言。龙腾雨霪。露结成霜。不伤物义。意旨如何。师云。雾笼松竹凝寒色。云散峰峦杲日辉。恁么则万汇。尽承和煦力。学人粉骨。未酬恩。师云。息金貂于塞外。行木铎于天下。问干木奉文侯。知音有几人。师云。行尊坐贵。行尊坐贵意旨如何。师云。万姓歌皇化。白云生太虚。问闷闷不转时如何。师云。龙马加鞭急。銮铃响洛川。问布鼓当轩击。谁是知音者。师云。停锄倾麦饭。草卧不抬头问龙女献珠成佛。学人无珠可献。还得成佛也无。师云。宝觉非功。罔陈献德。恁么则不历南方。亲蒙受记。师云。千万年后不得错举。问承教有言。阿耨菩提皆从此经出。未审此经。从何而出。
师云。六趣该不得。五阴岂能收。恁么则常转一切处转也。师云。尔试转看。恁么则信受奉行。师云。善哉明妙旨。不落有无中。问久响西河师子。到来为什么不见。师云。汝识师子。恁么则大众尽得随喜。师云。脑裂始知忙。
师云。诸上座然则法本不生。何曾有灭。通人分上。好肉剜疮。奈何初机向去。未得安然。所以聚集少时击扬劝觉。东问西问。话会商量。忽尔言中有响。句下无私。真智现前。无量劫来。疑情顿息。岂不庆快平生。出家事毕。遂得魔军退伏。释梵归依。龙天恭敬。不以为喜。可谓报佛恩德。堪作明灯。亦名大法炬。为舟为楫。楫为栋为梁。荫覆多徒。运般广益。开人天眼目。不昧自心。一切时中。互为宾主。诸上座还信得么。若信得不须忘却。真师子儿。大师子吼久立。伏惟珍重。
上堂。拈起柱杖云。识得这个。参学事毕还识么莫道唤甚么作柱杖。如此之辈。如尘似沙。许尔商量。作么生开口试道看。
僧问。如何是柱杖。师云。德山德山。过在什么处。师云。萨摩诃。问尘鹿成群如何。射得尘中尘。师云白拂在手。问香象咆哮时如何。师云。鼓腹宫城动。恁么则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师云。圣君开宝殿。天花落座前。问承师有言。凡有答话。不拣高低。学人上来。请师答话。师良久。恁么则蜗牛肚下生鳞甲。乌龟背上一茎毛。师云。两角撑天地。四脚海里行。金枪不点赤眉贼。得睹君王方显功师云。甑人携剑去。冢上草蓠蓠。风从昨夜吹银汉。迄至如今犹未休。师云。去年相别后。今日再相逢问古人以棒喝接人。未审和尚如何接人。师云。总不用。恁么则不异诸方也。师喝便打。也曾数处参知识。罕见如师大作家。师云。后犯不容。大众一时吃棒。师云。因兄致此问。大众尽沾恩。
师云。更有问底么。快问将来。道场难遇。时光迅速一息不来。黄泉万劫。久立珍重。
上堂云。钟声雀噪。可契真源。别处驰求。妄生节目。信得因风。吹火不信。平地掘坑。事不获已。起模尽样。所以灵山话月。曹溪指月。月在什么处。与我指出看。直报禅和。莫向天上觅好。
僧问。如何是不在天上底月。师云。照一问便喝。问如何是长。师云。天高盖不得。如何是短。师云。纤毫不碍真。不长不短时如何。师云。虚空无有障。四海尽知音。恁么则省得学人一半。师云。不解一人出只手。虽然未识初机句。且有当言辨衲僧。师云。心不负人面无惭色。今日亲闻行正令。千里持来未足能师云。光漆郊社。乾坤已立人难测。此夕须知有变通。师云。时时献刍草。牺牲莫辞劳。须知源脉异。万古泻无穷。师云。一言可以丧邦。
师云。明知无一物。何用更推求。当处不强名。锋铓甚处有直下揽得。犹是残弓折箭。堪作什么用。拟拟踌蹰。阵场扫帚。以柱杖一时擂下。
河东运使郑工部。入院相见茶话次。工部云。专甲留一偈。赠师得否。师云。何敢运使慈造。工部于壁上篆书一偈云。
黄纸休遮眼。青云自有阴。莫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复云。只将此偈。验天下长老。师云。恁么则汾阳。也在里头。部云。檐枷过状师云。更不再勘。部云。两重公案。师云。知即得。部良久。师嘘一声部云。文宝文宝。师云。甚所在。部云。不容专甲出气。争得嗔他道淹滞长老在此。师云。是何言欤。部云实。师云。也不得放过。部云。请师一偈得否。师云。不闲笔墨。部云。请师口扎。师遂述一偈云。
荒草劳寻迳。岩松迥布阴。几多玄解客。失却本来心。
上堂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问鹅王择乳。素非鸭类。意旨如何。师云。江南有江北无为什么江北无。师云。冰地寒难翥。恁么则翱翔九霄外。在处独超群。师云。举翼摩空。宁同寒雪。问善法堂大开三门。如何是和尚第一门。师云。从此入。入得后如何。师云。虽然无一法。共会五湖僧。问学人曲子无音韵。请师方便和来看。师云。五音六律非关妙。四智三空和不齐。恁么则知师品弄指下分明。师云。韵出清霄。任君吹唱。问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如何得不拣择去。师云。天长地久日诸月余。恁么则僧堂是僧堂。佛殿是佛殿。师云。明明歌咏岂不殊途。问如何是大道之源。师云。行之不在天恁么则更不寻山傍涧也。师云。既能明妙用切忌倚林峦。问琉璃玻璃色。斯由佛光照。如何是佛光照。师云隐不得。过去灯明佛。本光瑞如此。师云。寻言转更赊。问白浪滔天势。请师方便渡来看。师云。洪波不没水。举桌不张帆。恁么则海晏河清。师云。斫额望榑桑。乘槎人不顾
师云。许多葛藤还得明了。未分明记取问头便须觑步究理而参。榑桑不远。莫向外驰求。当处发生。随处自现。乾坤大地。皎皎明白。但于十二时中行住坐卧。子细思量看是。谁作障碍。为什么临机道不得。只为一切境识不通被他回换。便随境走。不能作得主宰。所以一句中三玄三要。四种宾主历然。地只为多生烦恼云翳。遮蔽抛掷。今生又不近明眼道人决择。莫逐日过时。古人云。今生不通。来生窒塞。转转不明。思量虚延岁月。枉过时光。在家出家。直教了去。若能了得。尽未来际。人间天上。作师子吼。告报人天。互为宾主。展缩自在。为依为止。为道为路。有甚障碍。若不明了。千难万难。快须荐取脱却根尘。其如不了。谩说如今。珍重。
上堂举先石门和尚初开堂。僧问。知师久酝葡萄酒。今日为谁开。石云。琼桨一滴异。普济万机迷。僧便问。如何是和尚一杯。师云。饮者非常味。得味乐咍咍。不饮不醉时如何。师云。截耳卧长街。问日用真珠是佛陀。何劳逐物浪波波。如何是日用真珠。师云。茅厕前头泥毬子。恁么则应用无亏也。师云。琉璃殿上碧云生。问如何是和尚主中主。
师云切忌犯著。莫便是指示学人处也无。师云。吽。叵耐。僧礼拜。师敲绳床云。若到诸方。且作么生举。问鸿钟一击时如何。师云。声震大千。恁么则息苦停酸也。师云。那落迦中事作么生。僧无语。师嘘一声云。莫是为他出气么。问道由心悟如何是心。师云。学道访无心。问如何是真正路。师云莫别去。问波澄湛湛时如何。师云。举桌即迷源。如何保任。师云。大海波涛静槔桌一时抛。问正法门中。如何是和尚得入处。师云。众星攒夜月。不落紫微宫。恁么则朗月独当天。师云。不昧夜行人。问如何是道。师云。共汝大家行。问一口吸尽西江水。意旨如何。师云。蹈破天关迥然廓落。恁么则大众总知也。师云。不但阇梨。老僧亦然。师云。若能蹈破天关。何处更有不通底佛法。只为千遮万障。所以难明。如今大家。明取好久立。珍重。
小参举。德山示众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僧出礼拜。德山便打。僧云。话也未问。打某甲作么。德山云。尔是甚么人。僧云。新罗人。德山云。据尔拟蹈船舷。好与三十棒。时有僧出云。承古有言。拟蹈船舷。好与三十棒。学人上来请师棒。师掷下柱杖便归方丈。
上堂云。云笼碧落。雾展长空。露滴成珠霜飞叶坠。日月常明。乾坤晃耀。人心不昧。物类不拘。秋去春来。暄和合序。于此明得。不失玄音。如今不荐。更待何时。
僧问。如何是佛。师云。担麻终不贵。如何是贵。
师云。闻贱必贵。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终日走红尘。不信自家珍。如何是宾中主。师云。识得衣中宝。端坐解区分如何是主中宾师云。金钩抛四海。玉烛续灯明。如何是主中主师云。高齐日月光寰宇。大阐鸿音唱祖歌。问君子梁间坐师今事若何。师云。更莫投来。恁么则今日捉败也。
师云。天台楖标曾施了。如今更赠二十枝。
师云。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明信得去。不用妄生异见。久立珍重。
上堂云。一切众生本源佛性。譬如朗月当空。只为净云遮障不得显现。
僧问。朗月当空。却被片云遮时如何。师云。老僧有过。阇梨须知。恁么则分明辨的。师云。退后莫思量。问不历化城。便登宝所时如何。师云。俊哉大士。历劫难逢。问承教有言。为未来世。开生天路。如何是生天路。师云。莫断佛种。恁么则依而行之。师云。三千世界收不得。六趣轮回岂肯休。问学人拟欲归乡去。家破人亡事若何。师云。休行心处路。莫守在家时。未审谁是知音者。师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问百千灯即不问。如何是最初一灯。师云。可明此问。恁么则目前晃耀杲日当轩。师便喝。僧无语。师云。一喝喝灭。僧礼拜云。莫瞒大众。师云。棺木里瞠眼。问如何是深深意。师云。曹溪无异曲。金峰路转高。恁么则同道不夺机也。师云。明明举处是汾阳。问举步涉千溪。寻源转路迷。个中一句。子请师方便为提撕。师云。千年无影树。今日见枝柯。若不伸此问。争得见师机。师云。瞽人看尽壁。问朝作人间眼。夜点祖师灯。如何是祖师灯。师云。古今不昧。恁么则海晏河清。师云。照出海底人。
师云。诸上座那个是海底人。还出来也未。与尔唤出欲识海么。只是一切众生。从无始劫。直至如今。妄想颠倒。贪嗔我慢邪见嫉妒。一切处明不得。唤作欲海。莫向四天下觅。快须了取罢游驰骋。免被诸尘惑乱。所以古人云。一切业障海。皆从妄想生。无业和尚云。莫妄想。还信得及么。自信不及。遂即难逃生死。如今直下信取。有什么事。久立珍重。
上堂云。若论此道。绝有言诠。事不获已。遂即东语西话。且道。说什么即得。俗士出来礼拜起。近前曲躬端然而立。师云如何。俗士退步。师打绳床一下。俗士拍手。师云。斋后钟。问一尘回出青霄外。湛湛乾坤事如何。师云。平铺三点水。曲似刈禾镰。问昔日欧歌剑。今日为谁挥。师云响。问不落诸缘。请师便道。师云[口+耶]。恁么则灯下白头翁也。师云吽。问言。前荐得辜负平生。句后投机全乖道体。直下承当。万里崖州到这里。乞师方便。师云。秋日衔芦承露去。春来细雨润衣归。恁么则路途有依栖去也。师云。来千去万久经锻炼。
师云。朝来暮去即便冬深也。如今这里与兄弟大家。持论长处即就。有利济可行。各自半百地。更不明了本分事。大屈莫虚过十生五生。不用久立珍重。
上堂云。夫说法者。须及时节。观根投机。应病用药。若不及时节。总唤作非时语。所以道。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若不明君臣父子之道。邪正不分。触净难明矣。唤作野老讴歌。皇道坦然。佛法现前。擒纵自在。生杀临机。或明宾中主。或明主中宾。或明宾中宾。或明主中主。或兼带[口+十]通。或探竿影草。或一句中。有三玄三要。还有问者么。出来对众商量。
问学人未达其中事。如何是自己。师云。当时莫忘。今时句未达。须知逆顺机。达后如何。师云。三十年后莫错举。问灵龟未兆时如何。师云。海里摇船笑。举桌望程途。问三界同途出身无路时如何。师云。叵耐无时狂寇起。对面无形识得伊。问抱璞投师请师雕琢。师云。来朝更献楚王看。恁么则同道方知也。师云。刖足虽知贵。人天不可量。
问万法本空心生何有。师云。不因伸此问。争得到汾阳。恁么则当生生不生也。师云。自知能作贵。不用更思量。问一句道不得时如何。师云。万境无差互。青天不自知。如何领解。师云。了然明似烛。何用更狐疑。问无为之饭。未审供养什么人。师云。千相无形者。共会不庄严。恁么则大众有赖也。师云。三千世界中。绝世利群生。问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如何是不回互。师云。今日过泥不易。问甘露频霖。为什么。百草不生芽。师云。田疏不贮水。龙王争那何。问如何是心地法门。师云。莫从人觅。乞师再指。师云。尔是谷隐出家。问帘卷扇开。当人何在。师云。万姓歌皇化。玄音廓太虚。恁么则明镜当悬于此日。时人尽贺太平年。师云。一音普演三边静。四方八面总来朝。问如何是西河一滴水。师云。饮者永无饥。恁么则冷味少人知。师云。润济不从源。问如何是诸佛行李处。师云。直下无生路。行时不动尘。恁么则谢师方便也。师云。东西南北路。不用更奢华。
师云。适来上座问。如何是诸佛行李处。对他道。直下无生路。行时不动尘。且问诸上座。既是无生路。且作么进步诚进看。若不进步。不可有自然释迦天然弥勒。所以发足超方入圣阶梯。精进为务。若不精进。无有是处。故经云。未曾有一法。从懒隋懈怠中得。精进犹如牛二角。习学日久。身心纯熟。正念现前。舒卷自在。所以无功之功。其功大矣。志公云。勇猛精进成懈怠。且问诸上座。既是精进。为什么却成懈怠。若是久参先德。不在此限。晚学初心也须子细。大众既精进。专甲不懈怠。言多则去道远矣。久立珍重。
上堂云。倒却须弥。涸竭大海。鱼龙变化。禽鸟飞腾忙忙者。逼塞虚空。正当恁么时。佛出头来。贬向他方世界。且道还有修行分也无。与我点出来看。有么有么。僧才礼拜。师便打云。我早是无端入荒草。尔更待平地上掘坑。彼此相埋没。作么道来道来。僧无语。师有颂云。
释尊嗟汝妄诸求。怜愍堪悲截众流。决定莫教丝发动。吉祥天降赞清幽。
问寒暑渐盛贫者何依。师云。不挂无丝服。终日乐咍咍。恁么则应不孤露也。师云。深岩隐不得。露地不彰形。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师云。千圣不传。为什么不传。师云。不欲埋没。问如何是道场。师云。下脚不得。如何是涅槃。师云。抬脚不得。
脚不得意旨如何。师云。三十三天。下脚不得意旨如何。师云。十八重地狱。问承教有言心无挂碍。如何是无挂碍。师云。天高无可测。地厚莫能知。恁么则东西南北路。学人行处宽。师云。汝试行一步看。未审行后如何。师云。长空无鸟迹。水里摸鱼踪。问如何是一轮月。师云。不从天地出。岂藉四时推。为什么有昼有夜。师云。迷人妄生觉。觉后即知时。问东山西岭青意旨如何。师云。博地生寒暑。风吹日照霞。恁么则南有赵州。北有雪峰。师云。颠倒了也。问释迦悭迦叶富。如何是释迦悭。师云。一点抛不得。如何是迦叶富。师云。普济人天。问如何得豁然惺惺去。师云。步步不移。恁么则寒林无一叶。长天绝见霞。师云。飞雁叫长空。丛林收不得。问如何是达诸佛意。师云。铜头铁额。恁么则谢师方便也。师云。三日后头痛。问开口动舌俱是病。应机接物事如何。师便喝随声打。
师云。且道与他接不与他接。不与他接。辜负他问头。若与他接。汾阳眼在什么处。缁素皎然。不得错会。珍重。
上堂云。一切诸法。本来解脱。无有系缚。故经云。无系缚者。无解脱者。僧问如何是解脱智。师云。无人伏得伊。如何是解脱慧。师云。通身无影像。遍界不曾藏。未审此理如何。师云。待尔悟始得。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云。毗卢华藏海。法界不思议。恁么则识得和尚也。师云。千光不照处。万象岂藏机。问宽即遍法界。窄即不容针。如何是窄即不容针。师云。若行正令大众恐悚。如何是宽即遍法界。师云。龙腾碧海无遮障。鹤出青霄不碍空。恁么则无障无碍也。师云。速礼三拜。问对境心数起时如何。师云。俗缘忆昔曾行处。那堪说向解空人。未审如何消遣。师云。还同无作贵。空外独横身。问椁示双趺时如何。师云。百千万亿。当时疑息。恁么则穿僧堂入佛殿也。师云。人天能有几人知。
师云。大众当时拘尸城。畔跋提河边。北首面西。龙天共凑。十六国王。河沙释梵诸天龙鬼。五百力士。千万比丘。各持供养。至如来所。唯有迦叶一众。末后而来。散花烧香。旋绕金椁。礼拜哀恸惨然。山林变白。大地苍茫。礼世尊足。当此之时。如来神力。椁示双趺。令迦叶礼敬摩触。意为对人天大众前。付嘱迦叶。流通法藏。迄至于今。正法不泯。所以西河今日。因问而言。略陈少意。若欲广引昔缘。恐妨问事更有问者么。如无应供归堂去。
小参云。老僧昔日。参见石门彻和尚。上堂云。一切众生。本源佛性。譬如朗月当空。只为浮云。翳障不得显现。为明为照。为道为路。为舟为楫。为依为止。一切众生。本源佛性。亦复如是。只为烦恼重云之所掩蔽。不得显现鉴照分明。当时便问善昭咨和尚。朗月海云遮不住。舒光直透水精宫时如何。门云。石壁山河非障碍。阎浮界外任升腾。恁么则千圣共传无底钵。时人皆唱太平歌。门云。太平曲子作么生唱。不堕五音非关六律。门云。还有人和得也无。请和尚不吝慈悲。门云。仁者善自保任。
师云。今日汾阳。且问诸上座。还有人和得太平曲子么。若也和得去上座即是老僧。若和不得上座不可无分也。孰人无佛。谁佛无心。直饶见佛。明心犹是眼中尘翳。久立珍重。
因雨下上堂云。天垂甘露。万物滋荣。云布长空。龙腾碧海。钟鼓交音。人贤合杂不伤物义。道将一句来。有么有么。
问如何是宾。师云。礼拜甚殷勤。如何是主。师云时中不运步。不宾不主时如何。师云。横身当宇宙。谁是出头人。问一尘才举。大地全收。未审此意如何。师云。痛领一问。恁么则全因此问师云收一问。礼拜迟违也。师云。不可更打尔。以拂子敲禅床喝一声。
师云。古人午前来者。木人呼唤得回头。午后来者。木人呼唤不回头。正午来者。呼唤即是不呼唤。即是此是曹洞血脉作么生会会得。也是第二月。久立珍重。
上堂云。权开顿渐。假说圣凡。疗狂子之多疑。救达人之少悟。亲明自性。勿妄他求。行住怡然。语默澹静。真常流注。永弃断常。智海湛然。义天朗耀。作么生道将一句来。问正当恁么时如何。师云无下手处。
恁么则帘外有人闻也。师云。当机无影像。屈己为今时。如何是今时。师云。通身不隔陌。问如何是尘中独露身。师云。巧心求不得。钻冰却出烟。恁么则非尘也。师云。非尘亦是病。问如何是世尊不说说。师云。北地芦花白。南天雪不寒。如何是迦叶不闻闻。师云。阇梨甚处闻。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师便喝。这个是野干鸣未审是什么人。师云脑裂。问东山西岭青意旨如何师云。千岁冰岩人罕到。一团烟雾足龙行。恁么则三年一闰九月重阳。师云。五峰龙气盛。金界碧霄天。同不悟祖宗。不信大道时如何。师云。打破琉璃卵。透出凤凰儿。今日亲见和尚也。师云。三千里外算途程。
师云。好东问西问。忽然言下省悟去。岂不庆快也。不枉废时光。尔看古人。为一则因缘未明。三千五千里地往返□□苦辛决择。要明斯事。汝等诸人事。须向前。莫逐日过时。有甚了益。比来行脚拟图个什么。只如百千诸佛出现世间。盖为一大事因缘。故诸人分上可不知。有老宿上座。相共证明。久立珍重。

奉宣编传灯录入藏师观名字乃述赞并序

大庆汾阳请我。何当三千里外。始建道场。传灯续焰。法继饮光。一十八载果熟道香。圣君亲录。景德传芳。闻名见面。获福无疆。瞻礼供养。人王法王。千古万古。不泯不藏。金文玉轴。永劫清凉。赞不可及。孰辨孰。□□□□瑞国泰民康

颂一

□□□□□。指人明似烛。皎然清白。分诱进诸邪曲。皓月印□□。碧天开睡目。慈悲化有缘。广度无间狱。普劝探玄。宾舒光常接续

颂二

定光昔日记能仁。布发掩泥多劫僧。此录慈尊亲嘱我。便从今日续然灯。

邑人崇斋庆贺请上堂。师云。此日声钟击鼓。祷祝焚香。圣凡共集。释梵同臻。僧俗目前。更无别说。意为国恩。所以开演一乘。引导群迷。直言问答。只有如今。还有请问者么。
邑人问大达传灯光接续展舒。不断法中。王一句玄谈。今古外三玄三要藏中藏。如何是第一玄。师云。亲嘱饮光前。如何是第二玄。师云。绝相离言诠。如何是第三玄。师云。明鉴照无偏。恁么则三玄□□□□□九天皆唱太平歌。师云。杲日舒光无□□□□尽耀豁乾坤。问人王与法王事如何。师云有道无机。未审人王事如何。师云。皇风歌美化。未审法王事如何。师云。无私导有缘。问无业预蒙封石塔。汾阳名字藏中安。未审三圣修何法。请师方便指来端。师云。一语两当。恁么则从来不差牙。今日妄陈词师云。的指勿踟蹰。问如何是三要。师云。一句分明该万象。九天无不尽沾□。如何是第一要。师云。言中无造作。如何是第二要。师云。千圣入玄奥。如何是第三要。师云。四句百非外。尽蹈寒山道。谢师亲示离言旨。阖国皆贺太平年。师云。多语忉忉少言易会。大家听取一颂。
明王治化洽乾坤。景德亲宣烛佛灯。佛日长辉开佛眼。愿将此善福吾君。
上堂云。朝霞暮雨。钟鼓喧和。习定安禅。去来运用。还当得生死事也无。面前纵夺。各自测量。看是谁分上事。风尘草动。雷电霹雳。轰轰磕磕。自己相度看。还得回光返照力也未。莫只为片衣口食。爱甜嗜好。摩唇掁觜。道我解了。错用身心。经年度月。担擎人我。狂象无钩。不能制伏。坏净莲池。图个什么。僧问。不落三寸。请师□□。师云。塞却汝口。恁么则孤峰。无宿□□。□□万里一条烟。问匹马单枪离群独战时如何。师云。举手不拈弓。低头失却箭。和尚是大善知识。为什么如此。师云。败将不斩。问学人欲涉云霄去。到后如何为有情。师云。塞外将军行正令。不展红旗得胜归。恁么则知音。不敢和也。
师云。路逢昂首客。莫识甑中人。问廓然无依法归何处。师云。大地日月起自何来。恁么则龟毛。拂子长三尺。师云。兔角柱杖打阎梨。问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门。如何是一路涅槃门。师云。日出高梵一路□□旧岩。恁么则光漆。台前一盏灯。师云。宝□□□无暂息。古今不异万家忙。问如何是般若体。师云。澄湛海洲明万象。如何是般若用。师云。才点化山高屹屹。早见奔波乞命人。
师云。诸上座且唤什么作般若。若识般若体。便明得用。因此调伏异见。折剉天魔。令他舍邪归正。便获得般若神珠。光明烜赫地堪受人天供养接续佛灯。便是真正道眼。衲僧分上。更有何事。久立珍重。
上堂云。诸上座古人道。天阴性地昏。今日天阴性还昏么。若是性昏。被他使唤。迷己为物。都无生宰。且道行脚本为何事。不被他使唤。所以古人道。宛然自有冲天气。直教一切处。为纪为纲。为道为路。为照为明。不被四时回换。使得乾坤大地。为高为下。方称衲僧本分家风。如今还有受用得底么。有即出来。僧问。还有不历乾坤底人也无。师云有。未审成得个什么。师云。腾身三界外。不落有无中。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云。赫赤穷汉。云乞师方便。指妙侠句来看。师云。木女穿针山色秀。石人牵线海云生。问面前无障碍。为什么开口不得。师云。尽日无言说。喃喃语更新。恁么则已能师子吼也。师云。不用野干鸣。僧便喝。师云恰是。僧拟拟。师便喝。僧礼拜。师云。败将不斩。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清净道者解求真。如何是宾中主。师云。万象纵横都不顾。如何是主中宾。师云。横身当古路。[抨-平+台]手拓乾坤。如何是主中主。师云。坐断毗卢顶。不禀释迦文。
师云。这个是宾主。语明得也未。若明得横担柱杖。穿云渡水。证据诸方曲渌木头里老和尚。见伊开口动舌。便识得伊了也。又不得一向高茅。点胁点肋。道我知我解。担擎炫耀。逞己愚顽。诳他后学。彼无利益。但自省己。保护圣胎。岂不轻安。更拟踌躇。堪作何用。伏惟珍重。
雪下师示众云。昔日少林。何异今朝。然则古今不同。法且无二。二祖云。学人不安。请师安心。初祖云。将心来与汝安。二祖云。觅心了不可得。初祖云。为汝安心。竟当下便明悟自心。不在内外中间。信得决定不从他觅。承当更无疑滞。诸贤者。如今还有承当得底么。只是历历谛听。法者这是贤德真心。莫教诸境回换随物流浪。与二祖何别。西河今日与诸贤。印此心便是佛心。更莫狐疑。同听一颂。西河会里真禅子。子夏山前立雪人。亲印自心心是佛。莫教心外别生尘。
上堂拈柱杖云。三世诸佛。总在这里。看看见尔勿孔窍。总入柱杖里。妄生节目。去也有趁得上底么。有即举一步。趁看便有僧出师云。瞥尔早抛千万里又打云。我早是勃跳。入泥坑里。尔更待火焰上添草。似个阿师救得也无。僧礼拜 。师云。来来尔还会葛藤么。僧云不会。师云。赖尔不会汾阳拾得口。吃饭苏噜苏噜。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彻骨彻髓。此意如何。师云通天通地。
师云。诸上座穿耳。胡僧到此土来。便问祖师西来意。假如白马驮经时。又问个甚即得。故经云。无法可说。是名说法。且道许说不许说。若道许说。又作么生说。若道不许。龙宫海藏。白马驮来。与诸上座商量。祖教两名。是一是二。量数收得他么。所以百丈云。佛是过量。人量数管他不著。经云。唯佛不堕诸数。唤作自受用三昧。揽得么快。须揽取免得被。他天魔外道。诈现吉凶。惑乱真源。珍重。
小参云。朕兆未生。谁论凡圣。才有锋铓。便成瑕玷。作么生。得一切时中不昧祖灯去。僧问。如何是祖灯。师云照一问。照后如何。师云点。问从上诸圣。无一法与人。未审师今传个什么。师云。来风可辨。问龙吟吐雾。普润群生未审将何报答。师云。此恩深厚。恁么则大众沾恩。师云。滴水难销。问师子颦呻宾主露。汾阳家风事如何。师云。脑裂始知惭。宗风已蒙师指示。如何是西河师子。师云。休撒臊。问涅槃无异路。方便有多门。作么生。是无异路底句。师云。钟鼓分明在。日月不曾昏。恁么则狗子吠人声。师云。不咬破衣人。问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未审不见什么过。师云。雪埋夜月。深三尺陆地。行舟万里程。和尚是何心行。师云。却是尔心行。问迦叶传衣。阿难倒刹。未审成个什么边事。师云。瞬眸明不尽。喘息绝知音。恁么则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也。师云云腾致雨。露结成霜。问如何是迦叶亲闻底事。师便喝。僧礼拜。师便打。师云。若是饮光门下。才拟拟早已。千山万水。更问什么亲闻。何堪共话。如斯之辈。岂效先贤。学语之流。尘沙海墨。不能顿省自惭。随流认影。妄生节目。有甚了期。不解返光。探寻识浪。劫石俱销。不能自信。苦哉苦哉。故释尊唤作可怜愍者。多言转远珍重。
上堂云。夫参学之流。须具啐啄同时眼。若不具啐啄同时眼。未有参学分在。所以镜清云。子致啐时。又不能致于母啄母。致啄时。又不能致于子啐。问子致啐。时于学人分上。明得个什么边事。清云。且但保任。未用镜清啄破。若的实论。又成得个什么边事。清云。亲明取好。为什么不能致于母啄。清云。觜软于母。母致啄时。诸方分上。又成得个什么边事。清云。露个面目。若的实论。又成得个什么边事。清云。好个商量为什么不能致子啐。清云。老作少难。直得啐啄同时时如何。清云。亦有不曾经历于此者。只如不曾经历于此者。还有超升分也无。清云。吽吽谁敢坐虎头。
师云。若解坐虎头。方能展阵开旗。称提拈掇。教伊辨得时节。受用不失一。个个抖擞金毛。吒呀地擒。纵自在应物。舒光利时接引。所以道天人群生数。皆承此恩力。与尔颂出去也。大家听取。
啐啄同时用最难相逢。恰似两风颠栽松切嘱超今古。普化当时得用全。
师云。且问诸上座。还识普化么看看。明头打喑头打。掷下柱杖便下堂。
师因举先广德和尚。并实道者。各有王子话。僧请师下语。问王子未登朝时如何。师云。六宫歌雪韵。八国听萧韶。正登朝时如何。师云。玉玺不彰文。万邦皆稽首。登朝后如何。师云。素服问田翁。遍界无相识。
颂曰。
三朝王子贵兼尊。今古相传孰可分。八国六宫朝化美。汾阳印的莫纭纭。
上堂僧问。从上一人行棒。一人行喝。未审成得个什么边事。师云。总不曾用。堪嗟楚下钟离末。师云。庶子当机失战场。僧喝。师云。作家。僧礼拜。师云。却不作家以柱杖点一喝。问大悲千手眼。如何是正眼。师云瞎。恁么则一条。柱杖两人舁。师云。三家村里唱巴歌。恁么则和尚同在里头。师云。谢汝殷勤。问文殊与维摩赞善。此意如何。师云。错下名言。恁么则此语甚当也。师云。又遭剥脱。问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什么处忏悔。师云。灯连挑夜月。度尽几多人。恁么则水精宫里观明月。师云。映眸明宝烛。分照烁精幢。问如何是转轮王身。师云。七宝镇相随。千子常围绕。恁么则好事不如无。师以拂子擗口打。问大作业底人来。师还相为也无。师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恁么则眉分八字。眼似金刚。师云。泥人退步。问皓月虽明。不藏灯影时如何。师云。白雪深三尺。红轮烁半天。多应不见旧时人也。师云。山高隔不得。云散自东西。问不避危亡。请师一接。师云。南有雪峰。北有赵州。恁么则聒烦和尚也。师云。天台石桥窄。清凉座具宽。新罗事又作么生。师便打。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别道。师云。六六三十六。恁么则风声浩浩也。师云。九九八十一。僧礼拜。
师有颂。
风声浩浩语喧喧。借问诸贤何物宣。一句了然超百亿。谁人更问个中玄。

师因观洞山价和尚五位语。乃述序并颂。

言之玄也。言不可及。旨之妙也。旨不可归。即代不乏贤。时不掩德。不乏贤而贤高。不掩德而德盛。先贤盛德。□即洞上价师。曹溪之后。名高振也。权开五位。善接三根。大阐一音。广弘万品。横抽宝剑。剪诸见之稠林。妙侠弘通。截异端之穿凿。豁空门之关键。挑闇室之玄灯。恢廓含容。卷舒自在。实人天之龟鉴。为出要之津梁。若非金色之机。焉能入室。希夷垂露。全明格外之谈。请益投针。回互物中之妙。击风雷海上。巨浪湛然。耀杲日天中。妖魔绝迹。或藏衣宝。或示髻珠。且非名利于人间。贵显幽宗于物外。远来请问。宁以谦辞。遂述古基。以示今学。虽应言而质朴。且玄理以无亏。五位备标。三玄直指。括河沙之法界。通会觉源。该无量之微尘。尽归真际。然则良哲易明。昏徒难晓者耳。
五位参寻切要知。纤毫才动已相违。金刚透匣。谁能用。唯有那吒第一机。举目便令三界静。振铃还使九天归。正中妙侠通回互。拟拟锋铓失却威。

僧问。如何是正中来。师云。旱地莲华朵朵开。开后如何。师云。金蕊银丝承玉露。高僧不坐凤凰台。如何是正中偏。师云。玉兔既明初夜后。金鸡须报五更前。如何是偏中正。师云。毫末成大树。滴水作江河。如何是兼中至。师云。意气不从天地得。英雄岂藉四时推。如何是兼中到。师云。王女抛梭机轧轧。石人打鼓响冬冬。

五位颂。

正中来金刚宝剑。拂天开一片神光。横世界晶辉。朗耀绝尘埃。
正中偏霹雳锋机。著眼看石火电光。犹是钝思量。拟拟隔千山。
偏中正看取轮王。行正令七金千子。总随身途中。犹自觅金镜。
兼中至三岁金毛。牙爪备千邪百怪。出头来哮吼。一声皆伏地。
兼中到大显无功。休作造木牛步步。火里行真个。法王妙中妙。

上堂僧问。如何是汾阳境。师云。子夏峰高登者少。西河水满问津多。如何是境中人。师云。坐久看风信。烧香烛圣灯。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三玄开正道。一句破邪宗。如何是和尚活计。师云。寻常不掌握。供养五湖僧。未审吃个什么。师云。天酥陀饭非珍馔。一味良羹饱即休。问如何是和尚曲。师云。六律不俱人美听。百牙虚为子期弹。还有人和得也无。师云。有口不须论世事。无心只为慕知音。恁么则和尚和得也。师云。尔试和看。僧无语。师云。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问如何是汾阳箭。师云。羿始调弓。九乌失色。须知好手。师云。石虎既遭伤。金鎞须没羽。如何是和尚吹毛剑。师云。不假干将铸。出匣透神光。用者如何。师云。有怪除妖孽。无生不用磨。还许别人传也无。师云。长安大道无关镇。车马同流总不妨。
师云。诸上座若教无德称扬正法。问答施为。大海有竭。此道无穷。从古及今。未曾间断。只恐诸人。久立心疲。不以为记。一言半句。不易得闻。多是背觉合尘。妄生穿凿。各争事相。不究根源。流浪生死。虚延岁月。古人云。多言复多语。犹来返相误。明明向尔诸人。道也是久日桦来唇。珍重。
襄州受请。经过华县。上堂云。才升此座。已报佛恩。更若忉忉。有何所益。虽然如此。官不容针。私通车马。有僧礼拜。师云。住住未焚香。在拈起香云。这一瓣香。从古及今。未曾间断。金色曾焚。我今亲爇。还有人委得落处。么遂烧香。复云。祖师心印。绝有言诠。唱导之机。岂无谈说。雷音震吼。谁敢当机。师子颦呻。千狐并迹。僧再出来礼拜。师云。这个阇黎好与三十棒。念伊殷勤。且放一顿。问三峰的句即不问。二人心旨事如何。师云。记得么。恁么则汝水真风宝峰重起。师云。且莫妄生节目。从上诸圣请师提携。师云。百杂碎。恁么则谢师提携。师云。苏噜苏噜。
问无为法相人难见。请师方便示众看。师云。不得错举。恁么则普得闻也。师云。错了也道者打一拂。
师云。某比欲林泉树下依众过时。幸蒙汾阳远邀。经过贵县。又感堂头和尚与诸院和尚。降尊就卑。光扬佛日。坚请举唱。实惭无德。岂效先贤。主事大众。同成佛事说什么即得。宝华座上。独有慈尊。金刚道场。别无异党。狐非师子数。灯非日月明。雷门之下。布鼓难施。而今还有击鼓者。有即出来。僧问。净名杜口。犹涉繁词。列众升堂。拟谈何事。师云。吃棒得也未。净名杜口又如何。师云败将不斩。
师云。尔问我答有甚了期。大众淹延恐无利益。久滞诸贤。将何报答。古人道。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还当得么。久立珍重。
晚参僧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剖拆。师云。摩诃衍法。皆从此出。打禅床一下。恁么则普皆得闻。师云。不用忉忉。问德云不下妙峰顶。善才何处得参寻。师云。今日重闻。觉城东际今日亲闻也。师云。雪山南畔更三千。问大用现前不存轨则。如何是大用现前。师云。落在什么处。僧无语。师便喝云。拂子柄短。
某早来已。承堂头和尚及大众延请。一无举唱。今者又升此座。难以酬恩。问答已来。实惭荒拙。虽是一心拈提有异。今古共同。随机利现。冥应诸缘。运通一切。乾坤大地。各不相依。人人英俊。学不从师。还识师么。莫交错认定盘星。久立珍重。
经过坦县。众请上堂。师至法座前。指云。庵园会上。舍利弗才见此座。便云。此座高广。吾不能升。被净名一指。当礼须弥灯王如来。方升此座。山僧今日。不礼须弥灯王如来。便登此座。且道得什么神力。会么三十年后。不得错举便升座。师座定拈柱杖。打绳床一下云。会么打草要蛇惊。良久复云。祖意难穷。得之者可越阶梯。教乘易晓。失之者永隔毫牦。是以禅律同途圣凡不异。迷情不了。背觉合尘。如识衣珠。不从别得。故我大觉世尊。于多子塔前分半座。告摩诃迦叶云。吾有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将付嘱汝。汝当流布。勿令断绝。如是展转。西天二十八祖。唐来六祖。诸方老和尚。各展锋机。以为内护。及付嘱国王大臣。有力檀信。以为外护。正是今日。都监司徒。知县官员。远近檀信。当院院主。东京大师。及堂内众僧。同心坚请。令山僧敷扬正法。报佛慈恩。虽然如是。还记得灵山会上。付嘱底事么。记得者出来。对众商量。要知端的。有大师问。出群之歌。曲格调似谁家。师云。紫衣天子赐。飞白自家书。不从人得底事又如何。师云。却请大师对众道看。对众道不得又作么生。师云。清霄无障翳。刚有不明人。讲百法座主问。和尚契禅床。禅床契和尚师云。虚空还有筋骨么。主良久。师云会么。主无语。师云。听取一颂。
座主与禅和。二义不相过。如斯更不会。静处萨婆诃。
问芭蕉无心闻雷发。象牙生花事若何。师云。碧落无遮障。通身不味机。恁么则涅槃真性因师击。万丈龙门不假功。师云。烧尾事作么生。大众证明。师云。雷声甚大。雨点金无。问释迦降世。七步莲开。师今出世。未审花开几叶。师云。云布长天上。雨洒凤楼前。恁么则群生有润。师云。拂子且将挥世界。柱杖权为答话人。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云。赤脚人趁兔。著靴人吃肉。乞师指示。师云。著靴人饱赤脚人饥。
师云。有问底么。有即快问。道场难遇。虽然无一法与人。有疑者须决择。山僧幸因行化。辄到郡城。既宣扬于正法。又须普给于人天。直截根源。对面分付。还有收得么。收得即。随机利物。古人云。多言复多语。由来返相误。久立珍重。
上堂云。一阳生后日长一线尔道佛法长多少。
上堂云。天已明。僧已到。性惺惺断烦恼。尔道。断烦恼即是。不断即是。
上堂云。不怕寒不怕热为参请。且道参阿谁。
上堂云。雷惊蛰户。万物发萌。杲日当轩。人心不昧。为什么无。眼人不照。且道过在什么处。
上堂云。雪消云散尽。雾卷日当天。吃茶去。
上堂云。一轮才出海。万类尽沾光。吃茶去。
上堂云。朝参暮请尽寻常。不落言诠。作么生道。
上堂云。闻声见色。触目舒光。山高海阔。地久天长。作么生辨得主中主。
师或小参上堂语句。平铺更不繁载。聊录问答于后。问不云之雨已澍汾川。燋谷生芽。什么时成实。
师云。子夏山高峻。孤峰插半天。如何趣向。师云。白云岩少客。红相足金莲。甚人境界。师云。清虚无遮障。内外一轮圆。恁么则千圣共传无间隔。万户千门总太平。师云。万里星河共一天。问百川竞注同归海。万仞峰头事如何。师云。平田不用生荆棘。曲涧无劳水直流。问解脱打文殊。意旨如何。师云又。僧无语。师嘘一声便打。问有问有答。盖是寻常。不问不答又如何。师云。莫颠倒。莫便是么。师云莫颠倒。问钟鼓才动。大众云臻请师的举。师击绳床一下。的举且止请师全举。师又击绳床。的举全举。大众普闻。请师向上举。
师云。虽然打尔不著。速礼三拜。学人吁。师云。困即歇。问燕归东海。雁入南天。佛法归甚处师云。用处无不遍四海尽天涯。恁么则遍唱无生曲。高歌一概平。师云。春来百草秀。秋去叶凋残。恁么则谢师指示。师云。分明记取。问真友不待请。如母赴婴孩时如何。师云。天滋雨露地长灵苗。恁么则一点。贯于大千也。师云。四海常盈五湖岂阙。问得人身者。如指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意旨如何。师云真实不虚。此意如何。师云。水精宫里观明月。大岳峰头见瑞云。问今日先师六处斋。未审先师赴那处。师云。赴供不曾离本位。舒光何处不沾恩。恁么则啐啄同时也。师云。应供在如今。问投针相见时如何。师云。深浅何疑。恁么则目击道存也。师云。龙猛摇金锡。提婆打大钟。问学人久依法会。为什么佛法不现前。师云。庆汝平生。恁么则全因今日也。师云。不见纤毫。岂同生灭。问大悟底人。以何为证。师云。山高水阔人皆信。地久天长自不知。知后教甚人委。师云。南岳石头亲有句。北州道者不能宣。恁么则唯佛与佛。乃能知之师云。莫带累老僧。问牛头未见四祖。为甚百鸟衔花献师云。新神更著师婆赛。见后为甚不衔花献师云。古庙又遭措大题。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灵龟未兆知凶吉。莫待腾蛇动始惊。问如何是古佛家风。师云。一棒一条痕。毕竟如何。师云劈裂千万片。
师参首山问。百丈卷簟意旨如何。山云。龙袖拂开全体现。师云。未审师意如何。山云。象王行处绝狐踪。师。□□□□□□□□□□□□

汾阳无德禅师颂古代别卷中

门人住石霜山慈明大师楚圆集

二祖问达磨。请师安心。磨云。将心来与汝安。祖云。觅心了不可得。磨云。与汝安心竟。
【颂】九年面壁待当机。立雪齐腰未展眉。恭敬愿安心地法。觅心无得始无疑。

六祖问让和尚。甚么处来嵩山安和尚处来。祖云。甚么物恁么来说似一物即不堪。祖云。还假修证也无。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祖云。只此不污染。是诸佛之护念。汝善护持。
【颂】因师顾问自何来。报道嵩山意不回。修证即无不污染。拨云见日便心开。

马祖住庵时常坐禅。让和尚将砖于庵前磨。祖云。磨砖作什么。让云作镜。祖云。磨砖岂得成镜。让云。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云如何即是。让云。譬如驾车。牛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
【颂】磨砖作镜慕同音。来问分明示本心。才唤耕人回面指。犁牛触破古皇金。

百丈再参马祖。祖以手指绳床角拂子。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云。尔他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丈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丈挂拂子于旧处。祖便喝。丈因此大悟。直得三日耳聋。
【颂】每因无事侍师前。师指绳床角上悬。举放却归本位立。分明一喝至今传。

长庆问灵云。如何是佛法大意。云云。驴使未去。马使到来。
【颂】灵云因问出家才。驴使前行马使来。长庆不明真实地。句中认影影难开。余今报尔诸禅侣。九衢杲日照香街。

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门云。北斗里藏身。
【颂】藏身北斗最分明。只为人多见不精。巧妙妄陈心意解。却如平地作深坑。昏灯日昼何曾易。青竹黄花满地生。

沩山示众云。老僧迁化后。去山下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于左胁上。书一行字云。沩山僧某甲。若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若唤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当恁么时。唤作什么。
【颂】古德垂慈力未酬。才闻异相便争牛。声前句后明玄旨。失却沩山见不周。且与同袍通一线。芦花雪覆菊当秋。

麻谷持锡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而立。敬云是是。又到南泉亦如是。泉云。不是不是。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泉云。章敬即是是。汝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
【颂】章敬南泉路似殊。明明道理话亲疏。多人不用磨金镜。汉自汉兮胡自胡。指月迷津迷自指。示君持锡却如无。

马祖上堂众方集。百丈出卷簟。祖便下座。
【颂】百丈当初侍马师。对师卷簟更无私。人天不测为奇特。恰是攒鸦捉凤儿。上士瞥然全体现。太阳出照岳峰低。

无著吃茶。文殊托起玻璃盏。问无著。南方还有这个么。著云无殊云将什么吃茶。著无语。
【颂】文殊大士托玻璃。遂问南方有个奇。无著忽言无这个。误他多少老阇黎。至今犹未知端的。抬手拈茶不用疑。… Read the rest

袁州杨岐山普通禅院(方)会和尚语录

袁州杨岐山普通禅院(方)会和尚语录(江宁府保宁禅院嗣法小师仁勇编)

师在筠州九峰山受疏了,披法衣,乃拈起示众云:“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筠阳九曲,萍实杨岐。”乃升座。

时有僧出众,师云:“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僧便喝。师云:“不信,道!”僧抚掌归众。师云:“消得龙王多少风。”

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云:“有马骑马无马步行。”进云:“少年长老,足有机筹。”师云:“念你年老,放你三十棒。”

问:“如何是佛?”师云:“三脚驴子弄蹄行。”进云:“莫只者便是?”师云:“湖南长老。”问:“人法俱遣,未是衲僧极则;佛祖双亡,犹是学人疑处。未审和尚如何为人?”师云:“你只要看破新长老。”进云:“与么则旋斫生柴带叶烧。”师云:“七九六十三。”师云:“更有问话者么?试出众相见。杨岐今日性命,在你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什么如此?大丈夫儿须是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捺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决择看!如无。杨岐失利。”

师才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今日喜遇同参。”师云:“同参底事作么生?”峰云:“九峰牵犁,杨岐拽杷?”师云:“正当与么时,杨岐在前,九峰在前?”峰拟议,师托开云:“将谓同参,元来不是。”

师入院上堂,僧问:“如何是杨岐境?”师云:“独松岩畔秀,猿向下山啼。”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贫家女子携篮去,牧童横笛望源归。”师乃云:“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岐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

上堂云:“百丈把火开田说大义,是何言欤?杨岐两日种禾,亦有个奇特语。”乃云:“达磨大师无当门齿。”

上堂:“杨岐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拍禅床一下云:“果然失照。”

上堂:“杨岐一言,随方就圆。若也拟议,十万八千。”下座。

上堂:“杨岐一语,呵佛叱祖。明眼人前,不得错举。”下座。

上堂:“杨岐一句,急着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箸。”下座。

上堂,僧问:“急水江头须下钓。如何钓得巨瞅归?”师云:“撒手长空外,时人总不知。”进云:“知底事作么生?”师云:“云生岭上。”进云:“作家宗师,天然犹在。”师云:“念言语汉。”师乃云:“不见一法,是大过患。”拈起拄杖云:“穿却释迦老子鼻孔,作么生道得脱身一句?向水不洗水处道将一句来。”良久云:“向道莫行山下路,果闻猿叫断肠声。”

上堂,拍禅床一下云:“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释迦老子说梦,三世诸佛说梦,天下老和尚说梦。且问诸人,还曾作梦么?若也作梦,向半夜里道将一句来!”良久云:“人间纵有真消息,偷向杨岐说梦看。参!”

上堂:“坐断乾坤,天地黯黑。放过一着,雨顺风调。然虽如是,俗气未除在。”僧问:“欲免心中闹,应须看古教。如何是古教?”师云:“乾坤月明,碧海波澄。”进云:“未审作么生看?”师云:“脚跟下。”进云:“忽遇洪波浩渺时如何?”师云:“放过一着,十字纵横,又作么生?”僧便喝,抚掌一下。师云:“看者一员战将。”进云:“打草蛇惊。”师云:“也要大家知。”

师拈起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划一划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么生是诸人鼻孔?”良久云:“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一下。“参!”

上堂:“秋雨洗秋林,秋林咸翠色。伤嗟傅大士,何处寻弥勒。”

上堂:“薄福住杨岐,年来气力衰。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冲吗哩。拈上死柴头,且向无烟火。”

上堂:“杨岐无旨的,栽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晨迹?”喝一喝,拍禅床一下:“参!”

上堂:“凡圣不存,佛祖何立。大众。清平世界,不许人搀夺行市。”

上堂:“杨岐乍住屋壁疏,满床皆布雪真珠。缩却项,暗嗟吁。”良久云:“翻忆古人树下居。”

○后住潭州云葢山海会寺语录舒州白云峰嗣法小师守端编。

师于兴化寺开堂,府主龙图度疏与师。师才接得,乃提起云:“大众,府主龙图驾部诸官,尽为你诸人说第一义谛了也,诸人还知么?若知,家国安宁,事同一家;若不知,曲劳僧正度与表白宣读,且要天下人知。”表白宣疏了,乃云:“今之日,贤侯雾拥,海众临筵。最上上乘,请师敷演。”师云:“若是最上上乘,千圣侧立,佛祖潜晨。何故如此?为诸人尽同古佛。还信得及么?若信得及,大家散去。若不散去。山僧谩你诸人去也。”

遂升座拈香云:“此一瓣香,祝延今上皇帝圣寿无穷。”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奉为知府龙图驾部诸官,伏愿常居禄位。”复拈香云:“大众,还知落处么?若也不知,却为注破。奉酬石霜山慈明禅师法乳之恩,山僧不免薰天炙地去也。”便烧。

净行大师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大众,早是落二落三了也。诸人何不负丈夫之气!若不然者,有疑请问。”

僧问:“昔日梵王请佛,天雨四花。府主临筵,有何祥瑞?”师云:“片云收岳面,浪自静潇湘。”进云:“大众沾恩。学人礼谢。”师云:“断头船子下扬州。”僧问:“埋兵掉斗即不问,今日当场事若何?”师云:“杨岐入界来,未曾逢见者作家。”僧以手划一划。师云:“分身两处看。”

师乃云:“若有问话者请出来。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胜。若据祖宗令下,祖佛潜晨,天下黯黑,岂容诸人在者里立地,更待山僧开两片皮!虽然如是,且向第二机中说些葛藤,繁兴大用,举步全真。既立名真非,离真而立,立处即真。者里须会当处发生,随处解脱。此唤作闹市里上竿子,是人总见。你道金不博金一句作么生道?还有人道得么?试出来踣跳看。如无,山僧今日失利。但某此际荣幸,伏遇知府龙图通判驾部,洎诸官僚请住云葢道场,可谓诸官愿弘深广,为国忠臣,建立法幢上严帝祚。然愿诸官寿齐山岳,永佐明君,作大股肱,为佛施主。诸院尊宿,在会信心。世世生生,共营大事。久立,珍重!”

上堂:“春雨普润,一滴滴不落别处。”拈拄杖卓一下云:“会么?九年空面壁,年老转心孤。”

岁旦上堂,僧问:“旧岁已随残腊去,今日新春事若何?”师云:“钵盂里满盛。”进云:“与么则三年逢一闰,九月是重阳。”师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进云:“专为举似诸方去也。”师云:“你道云葢末后一句作么道?”进云:“七九六十三。”师云:“念言语汉。”师乃云:“春风如刀,春雨如膏。律令正行,万物情动。你道脚踏实地一句,作么生道?出来向东涌西没处道看!直饶道得,也是梁山颂子。”

上堂:“寅朝清旦,古今总见。更问:“如何,也是痴汉。”

上堂:“一尘才举,大地全收。”拈起拄杖云:“如今举也。”卓禅床一下云:“山河大地塞却诸人眼睛,有不受人谩底,出众道看!”良久云:“玉笛横吹动天地,未曾逢着个知音。参!”

上堂:“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云葢老人落地处么?”乃云:“河里失钱河里遭。”下座。

上堂:“云葢是事不如,说禅似吞栗蒲。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

上堂:“三春将杪,四海廓清。风恬浪静,是人知有。且道将长就短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几度黑风翻大海,未曾闻道钓舟倾。参!”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云:“大众,达磨纵有真消息,也落诸人第二机。参!”

上堂:“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总在者里。众中有不受人瞒底。便道云葢和麸粜阛。然虽如是,布袋里盛锥子。”

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文殊维摩,撒手归去。云葢与么道,也是看锢鏴。更有后语,不得错举。”下座。

上堂:“阿呵呵,是什么?僧堂里吃茶去。”下座。

上堂,掷下拄杖云:“释迦老子着跌,偷笑云葢乱说。虽然世界坦平,也是将勤补拙。参!”

参驾部归寺,上堂:“释迦老子为先锋,弥勒大士为殿后。众中还有着力者么?出众来与云葢着力看。如无,云葢自逞神通也,三五日出入相看。首座大众,你且道,于者里还有隔碍底道理么?”上座僧堂里展钵时,与上座同展,睡时与上座同睡,立地时与上座同立地。长者长法身,短者短法身。弥勒运用与去来,何处有间隔。虽然如是,你且道,云葢在船头在船尾?众中还有灵利底衲僧觑得见么?”良久云:“人人尽道平地险,登楼方觉远山青。参!”

上堂:“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迸烈。须迸烈,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参!”

上堂:“踏着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底遭火毽。参!”

上堂,拍禅床一下云:“休恋江湖五六月,收取丝纶归去来。”

上堂:“云葢不会禅,只是爱噇眠。打动震天雷,不直半分钱。”

上堂:“举古人一转公案,布施大众。”良久云:“口只好吃饭。”

杨岐诠老来,师上堂:“拈花付嘱,有屈当人。面壁九年,胡言汉语。当人分上,把断乾坤。且道作么生是把断乾坤底句?还有人道得么?如无,云葢失利。”杨畋提刑山下过,师出接。提刑乃问:“和尚法嗣何人?”云:“慈明大师。”杨云:“见个什么道理便法嗣他?”云:“共钵盂吃饭。”杨云:“与么则不见也。”师捺膝云:“什么处是不见?”杨大笑。师云:“须是提刑始得。”师云:“请入院烧香。”杨云:“却待回来。”师乃献茶信。杨云:“者个却不消得。有甚乾缁缁底禅,希见示些子。”师指茶信云:“者个尚自不要,岂况乾缁缁底禅?”杨拟议,师乃有颂:“示作王臣,佛祖罔措。为指迷源,杀人无数。”杨云:“和尚,为什么就身打劫?”师云:“元来却是我家里人。”杨大笑?”师云:“山僧罪过。”

万寿先驰,驰书至。师问:“万寿峰前师子吼,当人返掷事如何?”僧云:“踣跳上三十三天。”师云:“与么则云葢直下觑也。”僧云:“草贼大败。”师云:“更不再勘,且坐吃茶。”龙兴孜老迁化,僧驰书至。师问:“世尊入灭,参示双趺。和尚归真,有何相示?”僧无语。师惜胸云:“苍天苍天。”

慈明迁化,僧驰书至,师集众挂真举哀。师至真前提起坐具云:“大众会么?”遂指真云:“我昔日行脚时,被者老和尚将一百二十斤担子,放在我身上,如今且得天下太平。”却顾视大众云:“会么?”众无语。师胸云:“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慈明忌晨设斋,众集。师至真前,以两手捏拳安头上,以坐具划一划,打一圆相,便烧香。退身三步,作女人拜。首座云:“休捏怪。”师云:“首座作么生?”首座云:“和尚休捏怪。”师云:“兔子吃牛傲。”第二座近前打一圆相,便烧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师近前作听势,第二座拟议,师打一掌云:“者漆桶也乱做。”

送武泉常老出门,乃问:“出门便作还乡计,到家一句作么生道?”泉云:“和尚善为住持。”师云:“与么则身随寒影去,脚大草鞋宽。”泉云:“和尚善为开田。”师云:“兔子何曾离得窟。”

一日三人新到,师问:“三人同行,必有一智。”提起坐具云:“参头上座,唤者个作什么?”僧云:“坐具。”师云:“真个那?”僧云:“是。”师云:“唤作什么?”僧云:“坐具。”师顾视左右云:“参头却具眼。”又问第二座:“欲行千里,一步为初。如何是最初一句?”僧云:“到和尚者里,争敢出手?”师以手划一划。”僧云:“了。”师展两手,僧拟议,师云:“了。”又问第三座:“上座近离什么处?”僧云:“南源。”师云:“杨岐今日被上座勘破,且坐吃茶。”

一日,七人新到。师问:“阵势既圆,作家战将何不出阵与杨岐相见?”僧以坐具便打。师云:“作家。”僧又打。师云:“一坐具,两坐具,又作么生?”僧拟议,师背面立。”僧又打。师云:“你道杨岐话头落在什么处?”僧指面前云:“在这里。”师云:“三十年后遇明眼人不得错举,且坐吃茶。”

一日道吾供养主驰书至。师问:“春雨霖霖无暂息,不触波澜试道看。”主云:“适来已通信了。”师云:“者个是道吾底,那个是化主底?”主指云:“春雨霖霖。”师抚掌大笑云:“不直半分钱。”主便喝。师云:“者瞎汉,向道不直半分钱,又恶发作什么?”主抚掌一下。师云:“且坐吃茶。”

一日石霜供养主至,师问:“征行战将,假道经过。衷寨既圆,何不与杨岐草战?”主云:“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亲逢老作家。”师云:“杨岐且输小捷去也。”主便喝。师云:“乱做作什么?”主将坐具划一划。师云:“齐后钟。”主云:“嘘。”师云:“只者个别更有在?”主无语?”师云:“败将不斩,且坐吃茶。”

师问僧:“杨岐路僻,高步何来?”僧云:“和尚幸是大人。”师云:“嗄。”僧云:“和尚幸是大人师。”师云:“杨岐近日耳聋,且坐吃茶。”师问僧:“秋色依依,朝离何处?”僧云:“去夏在上蓝。”师云:“不涉程途一句作么生道?”僧云:“两重公案。”师云:“谢上座答话。”僧便喝。师云:“那里学得者虚头来?”僧云:“明眼尊宿难谩。”师云:“与么则杨岐随上座去也。”僧拟议?”师云:“念你乡人在此,放你三十棒。”

师问僧:“云深路僻,高步何来?”僧云:“天无四壁。”师云:“踏彼多少草鞋?”僧便喝。师云:“一喝两喝,又作么生?”僧云:“你看者老和尚。”师云:“拄杖不在,且坐吃茶。”师问僧:“败叶堆云:“朝离何处。”僧云:“观音。”师云:“观音脚跟下一句作么生道?”僧云:“适来已相见了也。”师云:“相见底事作么生?”僧无语。师云:“第二上座代参头道看。”僧亦无语。师云:“彼此相钝置。”

一日,八人新到。师问:“一字阵圆,作家战将何不出阵与杨岐相见?”僧云:“和尚照顾话头。”师云:“杨岐今日抱马拖旗去也。”僧云:“新戒打退鼓。”师云:“道!”僧拟议,师云:“道!”僧抚掌一下?”师云:“谢上座答话。”僧无语?”师云:“将头不猛,累及三军。且坐吃茶。”

○潭州道吾(悟)真禅师语要开堂日。表白宣疏罢。乃云:“请和尚不劳谦让。为众举扬。”师云:“直饶与么道。也落第三纟卷。”便升座。上首白槌了。师乃云:“便与么观。得一时着便。若论玄微。见与不见一时翟瞎。”时有僧问:“承师有言。明暗两字。截断众流。请师便道?”师云:“作么生道?”僧云:“作家。”师便喝。僧抚掌。师云:“恰是。”问:“三千剑客无施用。便卷珠帘贺太平时如何?”师云:“逼塞虚空内。开张日月前。”进云:“恁么则千花岩畔澄孤月。五凤楼前舞肱旗去。”师云:“白云千里万里。”僧拂袖归众。师云:“瞎。”问:“疋马单锵。请师布阵。”师云:“分为两段。”僧抚掌。师云:“你又作么生?”僧无语。师喝云:“瞎汉。”乃云:“一问一答未有休期。直饶你问到未来际。我也答到未来际。所以古人唤作无尽法藏。亦唤作无碍辩门。且道如今唤作无尽法藏是。无碍辩门是。还有道得底么试出来道看。如无。拄杖子为你诸人道去也。”以拄杖划一划云:“一时领过。”下座。

师在北禅。”上堂云:“青山峭峻白日如梭。龙门无客闹市人多。诸人且道即今下菜行头。有几人纳税百姓。”时有僧出礼拜。师云:“北禅寺里却有一个。”僧问:“不落二三。请师速道。”师云:“前三点后三点。”僧便喝。师亦喝。僧礼拜。”师云:“有恁么瞎汉。”

师上堂,举洞山云:“五台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尿天。幡竿头上煎ボ子。三个猢狲夜播钱。”师云:“老僧即不然。三面狸奴脚踏月。两头白牯手蝗烟。戴冠碧兔立庭柏。脱壳乌龟飞上天。老僧葛藤。尽被汝诸人觑破了也。洞山老人甚是奇特。虽然如是。只行得三步四步。且不过七跳八跳。且道肴讹在什么处?老僧今日不惜眉毛。一时布施。”良久云:“叮咛损君德。无言真有功。任従沧海变。终不为君通。”

上堂云:“拗折秤衡。将什么定斤两;拈却钵孟匙箸。将什么吃粥饭?不如向三家村里东卜西卜。忽然卜着,脱却鼻孔。”

上堂,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云:“你还肯么?你若肯。心肝五脏头目髓脑一时属老僧;你若不肯。心肝五脏头目髓脑一时分付。”掷下拄杖。便下座。

上堂:“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又道:“无法可说是名说法。且道龙宫海藏甚处得来?”良久云:“三要点开天地眼。一曲无私豁古今。”

上堂举僧问首山:“如何是佛?”山云:“新妇骑驴阿家牵。”师乃有颂:“手提巴鼻脚踏尾。仰面看天听流水。天明送出路傍边。夜静还归茅屋里。”

上堂:“直上直下如何指南。十字纵横作么生提纲?”良久云:“风散乱云长空静。夜深明月照窗前。”

上堂:“师子儿哮吼。龙马驹孛跳。古佛镜中明。三山孤月皎。”乃作舞下座。

上堂,乃唤维那。令昨日四人新到人事。新到才出。师乃云:“虽是小过。令人大怒。”新到才展坐具。师云:“当为空王如来作礼。”便归方丈。

上堂云:“遍界元正。又逢令节。问诸禅人。是生是灭?红日长辉。玉轮圆缺。疾焰过锋。眼中电掣。髑髅常吟是决不决。汝等诸人。还拜父母坟灵也无?”良久云:“人行荒草里。鬼哭密林间。”

上堂,僧问:“凝然便会时如何?”师云:“老鼠尾上带研槌。”问:“王老夜烧钱。意旨如何?”师云:“白日看星月。”僧拟议。师云:“会么?”僧云:“不会。”师乃云:“王老夜烧钱。白日看星月。磕额礼慈尊。手把冥香毽。”

上堂,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乃云:“一喝一卓。眼生八角。鼻孔吒沙。眉毛卓朔。若也会得。西山月落;若也不会。胡饼岈倾。”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云:“直下冲云际。东山绝往来。”问:“如何是第二句?”师云:“面前渠不见。背后称冤苦。”问:“如何是第三句?”师云:“头上一堆尘。脚下三尺土。”问:“如何是佛?”师云:“洞庭无葢。”问:“古人道。来时不将丝头来。去时不将丝头去。意旨如何?”师云:“三生六十劫未是长期。”僧无语。师云:“会么?”僧云:“不会。”师云:“洞庭八百里未是阔。”问:“如何是真如体?”师云:“夜叉屈膝眼睛黑。”问:“如何是真如用?”师云:“金刚杵打铁山摧。”问:“如何是透出乾坤句?”师云:“棒下最分明。”僧无语。师乃云:“透出乾坤句。未语先剖陈。屈躬来更问。棒下取分明。”

上堂,众集。师以拄杖掷下来。随后跳下。众拟散。师乃召大众。众回首。师乃云:“为老僧收取拄杖。”便归方丈。

上堂云:“开心碗子盛将来。无缝合盘合取去。拟思量何劫悟。看取眉毛有几许。去。”

上堂云:“夜来雷声震地。今朝细雨霏霏。乾枯滋润。万物萌芽。且道嘉州大象髭须长得多少。还有道得者么?若也道得。陕府铁牛。是常不轻菩萨;若道不得。土宿拽脱你鼻孔。”

上堂:“若据祖令。到这里总须茫然。放老僧一线。且向眉睫里东觑西觑。”

上堂,僧问:“如何是第一玄?”师云:“释尊光射阿难肩。如何是第二玄?”师云:“孤轮众象攒。”“如何是第三玄?”师云:“泣向枯桑泪涟涟。”“如何是第一要?”师云:“最好精粗照。”“如何是第二要?”师云:“闪烁乾坤光晃耀。”“如何是第三要?”师云:“夹路青松老。”问:“如何是先照后用?”师云:“语路分明说。投针不回避。”“如何是先用后照?”师云:“金刚觌面亲分付。话道分明好好陈。”“如何是照用同时?”师云:“祖佛道中行路异。森罗影里不留身。”“如何是照用不同时?”师云:“清凉金色光先照。峨嵋银界一时铺。”乃云:“参须实参。学须实学。又须要明古人血脉。且道作么生是古人血脉?”良久云:“智不到处切忌道着。”

上堂云:“寒风浩浩无时节。浪打悬崖石头裂。洞庭湖里钓船倾。雪路行人山路绝。清风月白透幽关。毕竟以何为妙诀?”下座。

上堂:“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你等诸人。还明得这时节么?若明得去。天上人间堪受供养。若明不得。阎罗老子眼目分明。”

上堂:“汝等诸人。尽学佛法。非即便言非。是即便言是。直须缁素分明。不得错认定盘星好。珍重。”

上堂,有僧问:“如何是常照?”师云:“针锋上须弥。”云:“如何是寂照?”师云:“眉毛里海水。”云:“如何是本来照?”师云:“草鞋里屣跳。”师乃云:“常照寂照本来照。草鞋底下常屣跳。要会针锋上须弥。眉中海水常渺渺。”

上堂云:“如天普葢似地普擎。三世诸佛总在你鼻孔里。三十年后不得辜负老僧。”

上堂:“普化明打暗打。布袋横撒竖撒。石室行者踏碓。因甚忘却下脚?”

上堂,举僧问大随:“‘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随云:‘坏。’僧云:‘与么则随他去。’云:‘随他去。’又问龙济:‘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济云:‘不坏。’僧云:‘为什么不坏?’济云:’为同大千。’此二老宿。一人道坏。一人道不坏。且道坏底是不坏底是。会么?坏与不坏俱非内外。不隔纤毫寻常面对。”

上堂,”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庵中闲打坐。白云起峰顶。”“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闪烁红霞散。天童指路亲。”“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刚骨尽随红影没。苕苗总逐白云消。”“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久旱逢初雨。他乡遇旧知。”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谁说有疏亲。”“如何是宾中主?”师云:“磕额无回互。对面与谁陈。”“如何是主中宾?”师云:“瑞云空里布。霹雳震乾坤。”“如何是主中主?”师云:“古皇令高举。巧辨徒申吐。”

问:“如何是正中来?”曰:“皎洁乾坤震地雷。”“如何是正中偏?”曰:“诸子投来见大仙。”“如何是偏中正?”曰:“万水千山明似镜。”“如何是兼中至?”曰:“施设纵横无所畏。”“如何是兼中到?”曰:“黑白未分已前过。”师乃云:“古人道:‘主宾元不异。问答理俱全。’同安又云:‘宾主睦时全是妄。君臣合处正中邪。’一等是出世尊宿。接物利生。言教有异。为复见处偏枯。为复利生不普。明眼底人通个消息。”

上堂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且道是什么物。还识得么?若识得。乾坤大地森罗洞明;若也不识。被物拶着转身不得。”

上堂云:“古人道。认着依前还不是。实难会。土宿颔下髭须多。波斯眼深鼻孔大。甚奇怪。石然透过新罗界。”

上堂云:“古今日月。依旧山河。若明得去。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门;若也不明。谤斯经故获罪如是。”

上堂云:“锋刃上屣跳。微尘里走马。劳劳去复来。个是知音者。”

上堂云:“昨日三人新到。出来人事。”僧才出礼拜。师云:“不落平常卦筮。直述来情。”僧云:“和尚休得也。”师云:“此犹是落平常。”僧云:“恰是。”归众。师云:“龙蛇易辨。衲子难瞒。”下座。

△勘辨师问僧:“先行不到。末后太过。”僧拟提起坐具。师指云:“离却坐具。作么生道?”僧云:“和尚那里得这消息来?”师便打。僧拟提坐具。师又打云:“瞎汉。”僧拟议。师又打云:“且坐吃茶。”僧便坐。师云:“什么处来?”僧云:“石霜。”师云:“怪得。”

师问僧:“有一事借问上座。只是不得打老僧。”僧云:“着甚来由。”师提起坐具云:“争柰这个何。”僧云:“莫乱做。”师便打僧云:“莫乱做莫乱做。”师又打云:“且坐吃茶。”僧云:“适来道着甚来由。和尚为什么却打某甲?”师云:“你适来去什么处来?”僧无语。师乃惜胸一下。

师问僧:“昨日庄上已相见了也。今日人事又作么生?”僧云:“合取狗口。”师云:“也是。”僧便打。师云:“老僧过在什么处僧云:“再犯不容。”师却云:“将谓是个汉。”师便打云:“参堂去。”

数人新到礼拜。师云:“总是浙里师僧。”僧云:“猢狲向火。”师云:“踣跳作么?”僧云:“今日得见和尚。”师云:“伏惟尚飨。”僧无语。师便打。

师在慈明会里。一日提螺刳一篮绕院云:“卖螺刳。”令众下语。皆不契。有一老宿揭帘见。以目顾视师。放身便卧。师放篮子便行。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堂中来。”师云:“圣僧道什么?”僧近前不审。师云:“东家作驴西家作马。”僧云:“过在什么处?”师云:“万里崖州。”

师问僧:“甚处来?”僧云:“殿寮里来。”师云:“释迦老子作何面孔。”僧便喝。师云:“作么?”僧又喝。师云:“恰是。”僧云:“一任踣跳。”师便打。

一日新到人事。乃云:“请和尚相看?”师云:“不易道得。且坐吃茶。”

泐潭专使。礼拜乃云:“德华礼拜。”息僧云:“喏。”师云:“喏即且致。别作么?”僧良久云:“一任踣跳。”师云:“是个浙里师。”僧云:“不消如是。”师云:“犹是旧时气息。”僧云:“喏。”师云:“喏即且致。别作么?”僧良久云:“一任踣跳。”师抚掌一下。

师一日不安。”僧问讯次,乃云:“和尚近日尊位如何?”师云:“粥饭头不了事。”僧无语。师鸣指一下。

王提刑问琏三生云:“某甲四十年为官。作么脱得此尘去?”生无对。师代云:“一任踣跳。”又看上峰路。琏云:“这个是上峰路。”提刑云:“寺在上头那?”琏云:“是。”提刑云:“恁么则不去也。”琏无语。师代云:“今日勘破。”

△偈颂沩山水牯牛。

水牯沩山峭峻机。分明人类显幽奇。两途语出分明处。夜鸟投林晓复飞。

杖林山下竹筋鞭。

杖林山下竹筋鞭。搭索蝗钩火里牵。拽近不能推放后。回旋却到使君前。

北斗藏身。

云门透法身。従此觅疏亲。尽道和风暖。三春寒更新。

百丈野狐。

语路分明在。凭君子细看。和雨西风急。近火转加寒。

庭前柏。

赵州庭前柏。眼里电光掣。云水往来多。村翁行步劣。

灵云桃花。

灵云桃花见亲切。英俊超越古今哲。星萤孤轮明皎洁。利刃精辉用无绝。

玄沙敢保君未彻。云水休话个生灭。新罗打铁烧脚热。磨骢还用三尺雪。

麻三斤。

同袍参学问通津。来扣宗师正佛因。为说三斤麻最好。三斤天下说尖新。几多匠者频拈掇。柰缘缁侣有疏亲。余今更为重秤过。那吒太子析全身。

兴化问云居何必话。

何必不必。一七二七。龙树马鸣。焰光透出。

前三三后三三。

前三后三是多少。大事光辉明皎皎。回头不见解空人。满目白云卧荒草。

僧请益三妙三诀师以颂示之。

第一妙。古老门风甚奇要。纵去收来总不伤。此个晨由堪继绍。

第二妙。浩浩途中有多少。子细推来对月华。未了须明衲僧窍。

第三妙。高高峰顶猿时啸。孤轮穿透碧潭心。翛然自入清平道。

第一诀。门风尽施设。分明万象分。徒劳更立雪。

第二诀。过去现在说。疾焰要须分。评量还断舌。

第三诀。巧拙定生杀。头头总锋芒。休论个生灭。

○潭州云葢山会和尚语录序李唐朝有禅之杰者。马大师据江西泐潭。出门弟子八十有四人。其角立者。唯百丈海。得其大机。海出黄檗运。得其大用。自余唱导而已。运出辂。辂出沼。沼出念。念出昭。昭出圆。圆出会。会初住袁州杨岐。后止长沙云葢。当时谓海得其大机。运得其大用。兼而得者独会师欤。师二居法席。凡越一纪。振领提纲。应机接诱。富有言句。不许抄录。衡阳守端上人。默而记诸。编成一轴。愚仰惠师之名久矣。因就端求其编轴。焚香启读。大矣哉师之机辩也。若巨灵神劈开太华首阳。河流迅急曾无凝滞。匪上上大乘根器。曷能凑之乎。端命愚为序。贵师之道流传天下。且会师之名与道深。于识者悉闻之。故不可辞饰。但实序其由。师袁州宜春人。姓冷氏。落发于潭州浏阳道吾山。俗龄五十四。卒于云葢山。塔存焉。皇绑二年。仲春既望日。湘中较棒。文政述。

○题杨岐会老语录杨岐会老。跨三脚驴。入水牯牛队中。拽杷牵犁。种田博饭。横吹玉笛。饱吞栗蒲。四十年来。丛林以为奇特。岂不闻。三世诸佛说梦。诸方老宿说梦。是杨岐当日语。不知杨岐自作梦后。还觉也未。若要清风再振旧令重行。明眼底人试将此录看。元绑三年立春日。无为子杨杰。书于望海楼。… Read the rest

禅宗宗派源流——第八章 临济法门(三)杨歧宗的建立

主编:吴立民

一、杨歧宗的创立

杨歧方会(992-1049),袁州宜春(江西宜春)人,俗姓冷。二十岁在筠州(江西高安)九峰山出家,曾到潭州(湖南长沙)随石霜楚圆习禅,后到袁州杨歧山和潭州云盖山开辟道场,禅林称为杨歧方会禅师。古德评之曰:“杨歧天纵神悟,善入游戏三昧,喜勘验衲子,有古尊宿之风。”方会本人也以担荷如来大法,赓续临济正脉自任。楚圆迁化,方会将先师遗像挂在禅堂,集众举哀。方会指着遗像谓众曰:“我昔日行脚时,被这老和尚将一百二十斤担子放在我身上,如今且得天下太平。”是说临济宗风到他这里,纔传扬开来,取得一统天下的态势,从禅宗整个发展史看,正是从杨歧方会开始,临济宗的影响和地位超过云门、曹洞,成为禅宗主流。

(一)心法双忘性即真

方会上堂法语有云:“百千诸佛,天下老和尚出世,皆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若向这里明得去,尽与百千诸佛同参;若向这里未能明得,杨歧未免惹带口业。”是说方会也别无伎俩,只是如历代祖师一般让人明心见性。真正的大禅师必然是对“心”、“性”深有体悟,纔会以种种方便指导学人有个入处,从而形成独具特色的禅风。其或棒或喝,皆是其禅风的表相,其底流是心性观。

有僧问:“如何是佛?”方会答:“贼是人做。”又云:“万法是心光,诸缘惟性晓。本无迷悟人,只要今日了。山河大地,有什么过?山河大地,目前诸法,总在诸人脚跟下,自是诸人不信,可谓古释迦不前,今弥勒不后,杨歧与么,可谓买帽相头。”

“贼是人做”实际是说佛是人做,凡人悟则是佛,不悟即为凡人。“万法是心光”之“心”非肉团心,也非灵知之心,而是指人与山河大地的同根处,是生命的本源、万物的本质。此心非实体性存在,而是一种绝对的、统一的,光明的如如状态,一切万法皆是这种如如状态的不同表现形式,故曰“万法是心光。”此心超越时空,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故山河大地总在诸人脚跟下,古释迦不前,今弥勒不后。

这种意义上的“心”又称本心、佛心,以其真实不虚又称真如,以其为成佛的根据称为佛性,众生修行修此,禅师证悟证此,佛祖相传传此,悟得此心,即说明学人破除了我执与法执,达到万物一体、物我一如的光明境界,即能理解“无边刹境”无边杀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因为此“心”是万法统一的基础,证得此心,即一通百通,一了百了。

此“心”不同于人的思维感知,后一种意义上的“心”与外境相对,是缘生的、暂住的、方生方灭的。这种思维意识不仅不能引对人们去体证本体之心,相反会成为人们修行的障碍,所以禅宗开始即标榜以无念为宗,对本心的体证是一种直观性的(非无理性)、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活动。在这一带有神秘色彩的体验中,理性思维是被暂时悬置的,正像在人的审美活动中,形象思维占主导,而抽象思维隐而不显一样。方会上堂法语云:“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痕垢尽时光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

“心法双忘”之“忘”,非心理学意义上的遗忘,而是指心无分别、心无对待、心无执著,亦即《金刚经》所云“以无所住而生其心,”心无所住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不只体现在禅者顿然省悟的一刹那,更体现在日常的生活现实中。不住心,非对一切不动心,如死灰枯木般了无生气,而是以一种超功利的、近乎审美的心态和眼光去观照世界和人生。只有这样,纔能开阔其胸襟,澡雪其情操,从一已之悲欢苦乐中超脱出来,获得自在三昧,其上堂法语引古德之言曰:“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禅悟的最高境界不在耽空落寂、只求无忧,而是于十字街头知转身处,在荆棘丛中进退自如。

(二)繁兴大用,举步全真

有僧问:“如何是杨歧境?”方会云:“独松岩畔秀,猿向下山啼。”又问:“如何是境中人?”方会答:“贫家女子携篮去,牧童横笛望源归。”又曰:“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狮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歧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

在丛林,学人问禅师的境界如何,实际是探问禅师对外境的看法,下面往往接着问禅师对修行主体即对境之人的看法,方会的回答,前一句“独松岩畔秀,猿向山下啼”,以诗情画意的语言,展示出悟道后所见之光明境界;后一句“贫家女子携篮去,牧童横笛望源归,”则喻示悟道者洒脱自在、安然自适的存在方式和生活样态。

这种生活样态的核心还是“心”的觉悟。用方会上堂法语说则是:“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繁兴大用,举步全真。即立名真,非离名而立,立处即真。这里须会,当处发生,随处解脱,此唤作闹市里上下班竿子,是人总见,”但是,“是人总见”的道理,并不是人人能够理解并得受用的。有一位名叫杨畈的提刑入院烧香,见方会禅师。禅师献茶招待,杨畈云:“这个却不消得,有什乾嚗嚗底禅,希见示些子,”师指茶信云:“这个尚自不要,岂况乾嚗嚗的禅?”禅不是某种具体的物品,但也不是如虚空影响般不可把捉的一类东西。禅就在钦茶吃饭、接人待物等伦常日用中,当杨提刑问禅师从慈明处有何所得时,禅师曰:“共钵盂吃饭。”这与赵州禅师见学人即请其“吃茶去”,是同一旨趣。

(三)“四一”法门

有僧见方会,问:“先圣有八万四千法门,门门见谛,学人为什么触途成滞?”古德云:“成佛惟一路,方便有多门,”佛祖观根逗机,应病与药,以种种方便善巧度化众生,或空或有,或实或幻,或教或宗,法门无量,一切法皆是佛法。然种种法门皆是度人边事,本身并不具有终极意义。有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叹:“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外道去后,阿难问世尊云:“外道见个什么,便道令我得入?”世尊云:“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大根器的学人,本于有言无言处索解,而于未有言、未无言处体悟。亦即于师家本心处会取。此心以其空明澄彻,可谓无言;以其昭昭灵灵,可谓有言。超越言与无言,直追师家之本心,即以心会心,心心相印。故此,方会对僧人所问,未做正面回答,而答以“何得自家退屈?”警策学人莫于师家方便处著力,而于自家本份处用心。

但“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学人多于纸墨文字、机锋转语处枉费心思,辜负从上祖师一片婆心,方会上堂语云:“山僧一语,凡圣同举。罢钓收纶,不如归去。”这是方会的落寞之谈,说教说禅,难见一真正学人,不如缄口不言,又云:“云盖是事不如,说禅似吞栗蒲,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即便说禅头头是道,祖师真意未梦见在。故云:“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释迦老子说梦,三世诸佛说梦,天下老和尚说梦,且问诸人还曾作梦么?若也作梦,向半夜里道将一句来。”佛祖说禅是醒人说梦,而学人若鹦鹉学舌,则落入痴人说梦、梦人说梦。

方会对自己接引学人之法门,概括为“一要”、“一言”、“一语”、“一句”,此即“四一”法门:

上堂:“杨歧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果然失照。”

上堂:“杨歧一言,随方就圆。若也拟设,十万八千。”

上堂:“杨歧一语,呵佛叱祖。明眼人前,不得错举。”

上堂:“杨歧一句,急著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筯。”

“四一”其实是从不同方面,对言词语句在习禅参禅过程中的功用所做的说明。“杨歧一要”切不可作实解,以为杨歧真有玄妙的禅法传授学人。其上堂语云:“杨歧无旨的,栽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踪迹?”就连祖师说法亦是梦语,更何况我方会?我不过是靠种田讨口饭吃的一种僧而已,在这看似自谦的话语中蕴含着大禅师深切的体悟,也蕴含着禅师对后来学人的慈悲情怀。佛教讲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胜,诸布施中,法布施第一。故古来大德不畏眉头堕地,横说竖说,为学人解粘去缚。但禅师禅语,只对有上上根器之灵利汉子说,若是凡俗之辈,不仅不能会其妙处,而且会更增障碍,重添枷锁。这就是:“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不献诗。”若对小根器者说大法,反倒易使其退失信心。

故此,禅师说法无有定则,往往是拈来即是,随口对答,兴之所至,山河大地,草木鱼虫,人情物事,历史掌故皆为道具;直语、韵语、譃语、诞语,皆成禅语,问:“如何是佛?”答:“三脚驴子弄蹄行。”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答:“担头不负书。”问:“雪路漫漫,如何化导?”答:“雾锁千山秀,迤逦问行人。”其它如“衲僧得一钵盂口向天”、“太平本是将军致,不许将军见太平”等等。这些机缘语句,有些与所问有关,有些则风马牛不相及,但无论如何,不可依据常人的思维习惯去猜底禅师的语口之意。因为禅师们经常把佛教的经典文字或象徵标志仅仅当做一种物化形式,根本不考虑人们按照佛教的观念约定俗成地赋予它们的意义。如方会上堂引契此和尚临终偈:“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皆不识。”遂拈起拄杖云:“拄杖子岂不是弥勒?诸人还见么?拄杖子横也,是弥勒放光动地;拄杖子竖也,是弥勒放光照耀三十三天,拄杖子不横不竖,弥勒向诸人脚跟下,助你诸人说般若。若也知得,去拈鼻孔,向钵盂里,道将一句来。如无,山僧失利。”常人一定会反问“拄杖子如何是弥勒?”拄杖子不过是一截木头而已,而弥勒则是尊贵的菩萨和未来佛,按常规逻辑,这是一虚假陈述,当然如果我们强以为解,认为法身偏在,佛性同具也未尝不可,但这已落第二机、第三机,而非常一机的禅悟本身了。故语言之于禅师禅客,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和功用。实际上,禅师们正是借助种种不规范的“语言”(如自相矛盾、同义反复、答非所问、随意乱说等),来表达自己所达到的那种随心回转、圆融无碍的精神境界,从心理学层面上讲,这样的精神境界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无意识兴奋的心理状态,禅师们种种不规范的语言也可以说是他们无意识活动的一种表现形式。人们在无意识兴奋状态下的行为(包括语言活动)往往显得紊乱无序、不合常规乃至似疯似颠。此时任何规则都不能限制心灵的自由,语言的逻辑规则也被置之度外。而如果一种语言的使用规则发生了变化,那么这种语言就会失去其原有的意义。因此,禅师的语言究竟表示什么,往往使人费尽心思而不得其解。

不过,禅师所运用的“语言”,与其说是语言,不如说是一种声音和活动。因为禅师使用这种语言本来就不是要表达某种思想或指称某个对象,而又是以这种无拘无碍的言说活动本身,本传达一种无所执著、无所凿缚的精神境界。方会的弟子五祖法演以两句艳诗,将方会“杨歧一言”的妙旨传达了出来:“有两句颇相近,‘类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禅师的语言本身并不不指示某种意义,而只是传达其内心体验的活动方式,故习禅者也不能按照逻辑规则去理解和解释这些语言,这就是“若也拟议,十万八千”之的旨。

至于“呵佛叱祖”之语,我们在方会的语录中未见到、倒是在《临济录》中时时出现,如“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罗汉、辟古犹如厕秽,菩萨、涅槃如凿驴橛”等等。佛祖就世间法论,如宗祖父母,岂可任意诃骂?就出世间法论,佛无处不在,而又不可拟议把捉,如此则能诃者谁?所诃者谁?其实,禅师用诃佛骂祖或毁佛毁的激烈方式说禅,不过是一种方便施设,目的在于破除学人对凡圣的分别执着,确立“自性是佛”、“即心即佛”的信念。可以说。“呵佛叱祖”之语皆为师法而非禅法,临济说得很清楚,“夫大善知识,始敢毁佛毁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辱骂诸小儿,向逆顺中觅人。”只有真正证得空有一如,适机透教,总可“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不与物拘,透脱自在。不然,未达究竟,即胡呵乱骂,只会招致口业,难逃恶报。而且“呵佛叱祖”只是勘验接引初机的手段,以这种迥异常情的言词产生发人深省的效果,警策学人体认本心,莫向外求。而对那些已有悟境,凡圣情见已除者,则无须以此标榜,因为“呵佛叱祖”不是究竟,成佛作祖,总是修行的最终目标,宗门中人亦不例外。

总之,对接引学人的禅师而言,禅语无定则,只要达到实际理地,不怕你不会说法,而只恐言语情思忘不掉。而对从师习禅之学人而言,则不可泥著文字语言,要将禅师之言视作“无意味语,”去会取其“言外之意”,“言前之旨”。如其不然,为禅师之言所在,而去“急着眼觑”,起心动念,识浪翻腾,则会离题愈来愈远,忘却明心见性之宗旨,此即“在句下”。用方会之言则是,“长连床上,拈匙把筯,”在长连床上本应安心打座习定,却去拿身旁什物寻开心,这是信心不足的表现。那些玩弄玄妙、言句的禅师及为这些玄言玄杀的学人,则是学力未充、见地未到的结果。

方会的“四一法门”,其实是无有法门,因为他并不像同出慈明的黄龙慧南那样,用“三关”这类固定问话格式来勘验接引学人,便这种无有法门本身也可称为法门。方会不拘成规,挥洒自如,杀活自在的风格,在当时即得到很高评价,在《禅林僧宝传》中,惠洪说:“杨歧天纵神悟,善入游戏三昧,喜勘验衲子,有古尊宿之风。”文政于《杨歧方会和尚语录序》中称:“当时谓海得其大机,运得其大用。兼而得者,独会师欤!”其灵活多变的宗风也是杨歧法系能够流传久远的重要原因。后世临济宗的正脉,实际上主要由杨歧系来传承延续。… Read the rest

法演禅师语录

宋 才良 等编

法演禅师语录卷上

舒州白云山海会演和尚初住四面山语录

参学才良编

师开堂日。授疏示众云。兵随印转。将逐符行。请对尊官。分明剖露。宣疏了指法座云。此大宝华王座。从朝至暮。与诸人同起同坐。诸人还见么。若见。更不在升。若不见。莫道今日谩你。便升座拈香云。此一瓣香。先为今上皇帝。伏愿。常居凤扆永镇龙楼。次拈香云。此一瓣香。奉为州县官僚。伏愿。乃忠乃孝惟清惟白。永作生民父母。长为外护纪纲。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得来久矣。十有余年海上云游。讨一个冤仇。未曾遭遇。一到龙舒。果遇其人。方契愤愤之心。今日对大众雪屈。须至爇却。为我见住白云端和尚。从教熏天炙地。一任穿过蔡州。有鼻孔底辨取。龙门和尚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若论第一义。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立在下风。一大藏教白云万里。摩竭掩室毗耶杜口。正在梦中。千佛出世寐语未了。文殊普贤拗曲作直。所以道。设使言前荐得。犹是滞壳迷封。纵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若也把定封疆。说什么法堂前草深一丈。直得凡圣路绝鸟飞不度。天下衲僧无出气处。众中莫有不甘底么。出来相见。时有僧问。优昙花现方便门开。朝宰临筵如何举唱。师云。今日好晴。学云。杲日当空清风匝地。师云。省得我多少。问如何是人中境。师云。宝阁凌空金铎响。怪松隈险野猿啼。学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鼻直眼横。乃云。更有问话者么。若无。双泉今日向第二义门。放一线道。与诸人相见。和泥合水一上。且要释迦弥勒动地雨花。文殊普贤观音势至。各踞一方助佛扬化。皆务本事器量堪任。双泉不免也入一分。共说东家杓柄长西家杓柄短。任从春草青青炎光烁烁。秋树叶零冬冰片薄。何故如是。且要诸人顺时保爱(谢辞不录)乃拈起拄杖云。古人道。拈起也天回地转。放下也草偃风行。四面即不然。拈起也七穿八穴。放下也锦上铺花。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良久云。来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
师在白云授帖。拈起示众云。大众。只恁么会得。埋没宗风。过犯不小。幸有见成公案。请维那对众宣读。宣帖了授法衣提起云。既是大庾岭头提不起。为什么却在者里。且道。者里底是。那里底是。乃云。携瓶自汲清凉水。却著袈裟作主人。便披指法座前云。象王回师子步。侬家看著双眉聚。然虽如是。事到如斯难为辞让但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便升座。僧问。禅非意想道绝功勋。转身一句作么生道。师云。大众见你。学云也。知和尚有此机锋。师云。独出阇黎。学云。今日却成造次。师云。捧上不成龙。问沙场久战名遂今朝。不涉功勋作么生道。师云。长蛇犹自可。偃月怎生当。学云。金镞惯调曾百战。铁鞭多力恨无仇。师云。知君不是金牙作。争解弯弓射尉迟。学云。眼亲不如手亲。师云。新长老败阙。学云。口是祸门。师嘘乃云。秋风飒飒玉露垂珠。水碧山青蛩吟蝉噪。圆通门大启。文殊普贤穿过汝诸人鼻孔。自是汝诸人当面讳却。复云。诸佛不出世。四十九年说。未审说个什么。少林有妙诀。殃及子孙。至今分疏不下。更说什么妙诀。若人识祖佛当处便超越。超越与未超越则且置。你道。祖佛即今在什么处。若无人道得。山僧不惜眉毛。与汝诸人拈出。拍禅床一下。
小参。僧问。如何是佛。师云。肥从口入。乃举。德山示众云。今夜不答话。有问话。者三十棒。众中举者甚多。会者不少。且道向什么处见德山。有不顾性命底汉。试出来道看。若无。山僧为大众与德山老人相见去也。待德山道。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话也不问。棒也不吃。你道。还契他德山老人么。到者里须是个汉始得。况法演游方十有余年。海上参寻见数员尊宿。自谓了当。及到浮山圆鉴会下。直是开口不得。后到白云门下。咬破一个铁酸馅。直得百味具足。且道馅子一句作么生道。乃云。花发鸡冠媚早秋谁人。能染紫丝头有时。风动频相倚似向阶前斗不休。
入院日。上堂。僧问。携筇领众祖令当行。把断封疆师意如何。师云。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学云。四面无门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归。师云。你道路头在什么处。学云。为什么对面不相识。师云。且喜到来。乃举。祖师道。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大师信脚来信口道。后代儿孙多成计校。要会开花结果处么。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
上堂。举古人道。若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双泉则不然。若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筑著磕著。
到兴化上堂僧问。和尚未离四面时如何。师云。在屋里坐学云。离后如何。师云。走杀阇黎。乃举法眼颂云。山水君居好城隍。我亦论静闻钟角响。闲对白云屯。大众。法眼虽不拏云攫雾。争柰遍地清风。四面今日试与法眼把手共行。静闻钟角响。且不是声闲对白云屯。且不是色。既非声色。作么生商量。乃云。洞里无云别有天。桃花似锦柳如烟。仙家不解论冬夏石栏松枯不记年。
上堂云。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十字街头立。被人唤作贼。便下座。
上堂。僧问。四面无门山岳秀。个中时节若为分。师云。东君须子细。遍地发萌芽。学云。春去秋来事宛然也。师云。才方搓弹子。便要捏金刚。乃举。古人云我若向你道。即秃却我舌。若不向你道。即哑却我口。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四面有时拟为你吞却只被当门齿碍。拟为你吐却。又为咽喉小。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乃云。四面从来柳下惠。
岁旦上堂云。元正启祚万物咸新。扬尽大千沙界。都来只在一尘。乃展手云。是新是旧。有人出来道看。若无四面且世谛流布去也。遂叉手云。孟春犹寒。伏惟。首座大众洎诸知事。尊体起居万福。
上堂。僧问。千峰寒色即不问。雨滴岩花事若何。师云。今日也相似。学云。一句迥超千圣外。千山锁断万重关。师云。一滴落在什么处。学云错。师云错。学云错错。师便打。乃云。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桌。笙簧饶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若向者里荐得。金色头陀无容身处。若也不会。吃粥吃饭。许你七穿八穴。
白众出队上堂云。明日匹马单锵。为国出战。得胜回戈之日。满路歌谣。大众。作么生是歌谣一曲。乃云。啰逻哩啰逻哩。还有人和得么。良久云。鸳鸯绣了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寒食夜小参。僧问。群迷久渴冒雨登山。向上之机请师方便。师云。不免入山一回。学云。恁么则步步踏实去也。师云。空手却回去。学云。若是那边。还的当也无。师云。罕遇知音。学云。谢师证明。师云。知音底事作么生。僧划一划。师云。又被风吹别调中。学云。往往随他口头走。师云。更是阿谁。乃云。李白桃红山青水绿。云横洞口月皎长空。若只向者里荐得。法眼道。月明幽室寒。星分拱辰异。便须瓦解冰消。韶国师道。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亦须百杂碎。何也尽乾坤大地不消一捏。然虽如是。事无一向。今夜且放过一著。
上堂举。梁武帝问达磨。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磨云。廓然无圣。帝云。对朕者谁。磨云不识。又僧问六祖。黄梅意旨什么人得。祖云。会佛法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么。祖云不得。僧云。和尚为什么不得。祖云。我不会佛法。师云。大小大祖师。问著底便是不识不会。为什么却儿孙遍地。乃云。一人传虚。万人传实。
小参。僧问。施主远趋于丈室。请师一句利于人。师云。教天下人成佛去。学云。悠悠尘内客。不谩入山来。师云。中间犹有众生在。僧便喝。师云。且道是佛是众生。学云。四面眼难谩。师云。你向什么处见四面。僧拂袖归众。师云作家。乃云。满口道得底却不知有。知有底又道不得。且道过在什么处。将成九仞之山。莫惜一篑之土。
上堂举。云门垂语云。古佛与露柱相交。是第几机。自代云。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师云。大小大云门大师。元来小胆。四面道。古佛与露柱相交。是第四机。良久却云。者个说话。面皮厚三寸。出语成不逊。好将临济棒一日打三顿。什么人下得手。虽然罪过弥天新赦咸放。
结夏上堂。僧问。五天结制分付蜡人。未审双泉如何示众。师云。足不履地。乃云。结夏无可供养大众作一家宴管顾诸人。遂抬手云。啰逻招啰逻摇啰逻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
上堂云。于三七日中。思惟如是事。释迦老子半夜逾城直往雪山。早是漏逗不少。更思惟个什么。便下座。
上堂举。药山久不上堂。主事报云。大众久思和尚示诲。山云。打鼓著。大众方集。山便归方丈。主事云。和尚许为众说法。何故一言不措。山云。经有经师论有论师。争怪得老僧。师云。虽然以己妨人。争柰贼身已露。诸人要识药山么。闲持经卷倚松立。笑问客从何处来。
上堂举。僧问洞山。如何是善知识眼。山云。纸捻无油。师云。洞山老汉不是无只。是太俭。忽有人问四面。如何是善知识眼。只向伊道瞎。何故且要相称。乃云。纸捻无油也大奇不堪拈掇有谁知。回身却忆来时路。月下腾腾信脚归。
上堂举。教中道。若谓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只如一大藏教。甚处得来。若言无说。五千四十八卷什么处消遣。到者里须是个人始得。还会么莫谤四面好。
上堂举。僧问投子。如何是十身调御。投子下禅床立。或有人问四面。如何是十身调御。老僧亦下禅床立。为什么却依样画猫儿。待我计校成。即说向你。
上堂举。药山问石头。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承闻南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某实未明。乞师指示。石头云。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山僧在众日。闻兄弟商量道。即心即佛亦不得。不即心即佛亦不得。若恁么说话。敢称禅客。何故殊不知石头老人文武兼备韬略双全。若是四面见处。也要诸人共知。只见波涛涌。不见海龙宫。
上堂云。三世诸佛遥望顶礼。六代祖师开口不得。四面今日且权为指使。且道是个什么。一二三四。五雷门夸布鼓谩。说李将军蓝田射石虎。
上堂云。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或有人出来道。盘山老[口+尔]。但向伊道。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賏/鸟]下柳条。若更问道四面老[口+尔]。自云。喏惺惺著。
上堂云。仲冬严寒。伏惟。首座大众。尊体起居万福。两彩一赛。便下座。
上堂云。有一则语举似诸人。第一不得错举。便下座。
上堂云。昨宵年暮夜。今朝是岁旦。都大寻常日。世人生异见。不解逐根元。只管寻枝蔓。新旧只如今。子细分明看。若也更商量。秦时铎铄钻。
诸院长老入山。师上堂云。临济入门便喝。是甚碗鸣声。德山入门便棒。拗曲作直云门三句。曹洞五位。大开眼了作梦何故如此。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
到龙门上堂云。有舌胡利。无口非哑。七出八没。风流儒雅。便下座。
到海会上堂云。白云山里白云人。把定封疆无缝罅。无缝罅知几价。莫有知价底么。乃云。一二三四五。
到兴化上堂云。世事冗如麻。空门路转赊。青松林下客。几个得归家。共唱胡笳曲。分开五叶花。幸逢诸道友。同上白牛车。大众。车在者里。牛在什么处。芳草渡头寻不见。夜来依旧宿芦花下座。甘露资长老。把师住云。舒州管界。元来有个草贼。师云和尚也须堤防。资拟议。师便拓开。
上堂云。祖师道。叶落归根来时无口。祖师恁么道。犹欠悟在。便下座。
上堂。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云。人贫智短马瘦毛长。乃云。祖师说不著。佛眼看不见。四面老婆心。为君通一线。便下座。
上堂云。春气乍寒乍暖。春云或卷或舒。引得韶阳老子。放出针眼里鱼。乃云错。
谢主事上堂。僧问。王索仙陀婆时如何。师云。七孔八窍。学云。如何是王索仙陀婆。师云。鸾驾未排齐号令。学云。如何是仙陀婆。师云。眼润耳热。僧礼拜。师云点。乃云。文殊张帆普贤把柁。势至观音共相唱和。赢得双泉闹中打坐。打坐即不无。且道下水船一曲作么生唱。啰逻哩啰逻哩。俗气不除。
上堂云。今宵正月半。乾坤都一片。普贤门大开。相逢不相见。乃云。过在阿谁。
上堂云。默默默。无上菩提。从此得赚杀人。便下座。
上堂云。适来思量得一则因缘。而今早忘了也。却是柱杖记得。乃拈起柱杖云。柱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云。同坑无异土。咄。
上堂举。镜清问玄沙。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沙云。还闻偃溪水声么。清云闻。沙云。从者里入。师云。果是得入。一任四方八面。若也未然。辄不得离却者里。
谢典座上堂云。小绳钱贯大绳井索。日急要用笊篱木杓。虽然破家具。应用有处著著错。南北东西水洒不著。
冬至上堂云。少年天子此日拜郊林泉之士。远望歌谣。万岁万岁。便下座。
有一道姑。入山礼拜。请上堂云。道可道非常道。真可笑。姮娥一夜绣鸳鸯。解把金针呈巧妙。将并老黄梅儿孙一何拙。如今个个口吒呀。问著乌龟唤作鳖四面今日与君决。列怎生雪。冤家冤家。莫向背地里吐舌。

次住太平语录

参学清远集

师入院日。僧问。远别双泉来临禅众。入门一句愿师举扬。师云。也待一一觑过。学云。恁么则清凉山远人休去。只此焚香便见师。师喝云。话也不领。学云。今朝亲见面。端的胜闻名。师云。犹自喃喃。问如何是太平境。师云。数层宝塔侵天起。万本乔松匝地寒。学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闲持经卷倚松立。笑问客从何处来。学云。人境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云。须信下方城郭近。果然钟磬接笙歌。问如何是佛。师云。露胸跣足。学云。如何是法。师云。大赦不放。学云。如何是僧。师云。钓鱼船上谢三郎。乃云。我本无心有所希求。今此宝藏自然而至。世间之宝。能变穷为富。此之一宝。能转凡成圣。且道如今是凡是圣。太平道总不是。何故苦瓠连根苦。甜瓜彻蒂甜。
上堂云。达磨无端少林面壁。二祖断臂。一生受屈黄檗树头讨甚木蜜。太平今日两眼如漆。李广神箭是谁中的。
上堂云。十方诸佛六代祖师天下善知识。皆同者个舌头。若识得者个舌头。始解大脱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丛林是佛。若也未识得者个舌头。只成小脱空自谩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太平恁么说话。还有实头处也无。自云有如何是实头处。归堂吃茶去。
上堂。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云。少喜多嗔。学云。如何是宾中主。师云。传言送语。学云。如何是主中宾。师云。钟馗小妹。学云。如何是主中主。师云。一言才出口。地上绣絪开。乃云。近日太平院。禅和多聚散。参底老婆禅。吃底籼米饭。知事失照顾。主人少方便。虽然没滋味。要且缓缓咽。
谢庄主上堂云。一不做二不休。不风流处也风流。若要公私济办。好看露地白牛。
上堂云。此个物上柱天下柱地。皖水作口皖山作鼻。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诸人出气。
上堂。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云。头上戴累垂。学云。见后如何。师云。青布遮前。学云。未见四祖时。为什么百鸟衔花献。师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学云。见后为什么百鸟不衔花献。师云。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乃云。西天二十八祖也 恁么道。唐土六祖也恁么道。天下老和尚也恁么道。独有太平不恁么道何故寡不敌众且道。毕竟如何妙舞更。须知遍拍。三台须是大家催。
上堂云。上是天下是地。南北东西依旧位。释迦老子弄精魂。达磨西来多忌讳。忽有个汉出来道。和尚低声。但向伊道。秖要抛砖引玉。上堂云。山僧今日。将山河大地。尽作黄金□该有情无情。总令成佛去。然后太平不入者保社。何故争之不足让之有余。
上堂云。太平不会禅。一向外边走。腊月三十日。赢得一张口。且道那个是太平口。自云。两片皮也不识。
上堂举。宝寿作街坊时。见两人相诤。一人以手打一拳云。你得恁无面目。宝寿因而得入。若人于此知落处。可谓公办私办。大众。听取一颂。甚妙也甚妙。于此知性命。擗鼻与一拳。当时便打正。
上堂云。太平淈湄汉事事尽经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赞叹且。道赞叹个什么好。个淈湄汉。
上堂举。教中道。假使满世间。皆如舍利弗。尽思共度量。亦复不能知。寻常衲僧家。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是会佛智不会佛智。众中有则有。只是藏牙伏爪。太平有个见处。不惜眉毛举向诸人。待有人问随口便答。
上堂。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学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路上。逢人半是僧。学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少妇桌轻舟。歌声逐流水。学云。如何是人境俱夺。师云。高空有月千门掩。大道无人独自行。乃云。数日已来连绵大水。所到之处皆有损伤。曹源一滴弥满人间。衲僧一吸鼻孔辽天。且道名字既同。为什么损益有异。谁知远烟浪。别有好思量。
上堂云。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收即不无。何人亲手。月中仙桂和根拔。海底骊龙把角牵。
上堂云。撮土为金犹容易。变金为土却还难。转凡成圣犹容易。转圣成凡却甚难。何故谁肯屈尊就卑。且道不凡不圣一句作么生道。乃云。不得教坏人家男女。
上堂举。三祖见二祖礼拜。问曰。请师忏罪。二祖云。将罪来与汝忏。三祖云。求罪不可得。二祖云。与汝忏罪竟。因成一颂。举似大众。无孔笛子毡拍板。五音六律皆普遍。时人不识黄幡绰。笑道侬家登宝殿。
上堂云。浅闻深悟深闻不悟。争柰何争柰何。献佛不在香多。
上堂云。开眼为昼合眼为夜。坐断舌头谁谈般若。金色头陀不入保社。
上堂举。风穴云。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讴歌。太平即不然。若立一尘。法堂前草深一丈。不立一尘。锦上铺花。何也不见道。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拟展脚眠。蚊虫猎蚤出。
上堂因雪。举僧问云门。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门云。须弥山。师云。有时问著师僧。或竖一指。或进一步。或下一喝。或拂袖便去。上座未在。何故太平未曾向二三月间下一阵雪。向汝诸人在。如今有。个汉出来道。老和尚莫七颠八倒。见今下也不是。乃展手云了。
上堂僧。问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云在。泥里学。云出。水后如何师。云在。水上问。王子未登九五时如何师。云逢。人多问路。学云。正登九五时如何。师云。天下太平。学云。登九五后如何。师云。谁论好丑。乃云。末后最殷勤。侬家随处新。大千沙界里。不免个中人且。道那个是个中人平。芜尽处是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
上堂举。云门道。平地上死人无数。出得荆棘林者是好手。时有僧云。恁么则堂中第一座有长处。云门云。苏嚧苏嚧。太平即不然。平地上个个丈夫。荆棘林里坐得底是好手。何故乃云格。
上堂云。将四大海水为一枚砚。须弥山作一管笔。有人向虚空里。写祖师西来意五字。太平下座大展坐具礼拜为师。若写不得。佛法无灵验。有么有么便下座。大众散。师高声云。侍者。侍者应喏。师云。收取坐具。复问侍者云。还收得坐具么。侍者提起坐具。师云。我早知你恁么也。
上堂。僧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云。大憨不如小憨。学云。出世后如何。师云。小憨不如大憨。乃云。入荒田不拣。信手拈来草。不认大哥妻。元来是嫂嫂。郑州出鹅梨。青州出大枣。无事巾单下。个个从头咬。
上堂云。山僧昨日入城。见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见端严奇特。或见丑陋不堪动转行坐。青黄赤白一一见了。子细看时。元来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问长史高姓。他道老和尚看便休。问什么姓大众。山僧被他一句。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还有人为山僧道得么。昨日那里落节。今日者里拔本。
上堂云。有盐曰咸。无盐曰澹。太平闻说。口似匾檐。便下座。
上堂云。神通妙用不欠丝毫。通人分上何用忉忉。泥多佛大水长船高。
上堂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诚哉是言也。可谓塑不成画不就。昨夜三更白如昼。
谢典座上堂云。变生作熟虽然易。众口调和转见难。咸澹若知真个味。自然饥饱不相干。
上堂。拈起柱杖云。昨夜三更梦见柱杖子。教我一片禅向我道。和尚明日早起上堂举似大众。昨日锦上铺花。今日脚蹋实地。但看今日明朝说甚祖师来意。翻思黄面老人。谩道灵山授记。直饶大地山河。借我鼻孔出气。不如放下身心。自然仁义礼智。为亡僧下火。举起火把云。火风四大互相违背。当此时节随缘自在。次日又为一僧举起火把云。昨日也恁么。今日也恁么。且道昨日是今日是。说甚是不是你看是甚火色。
上堂云。今朝正月半。与诸人相见。嫩麦长新苗。粒粒皆成面。荐不荐全藉春风扇。

次住海会语录

参学景淳集

师入院。开堂日。宣疏了乃云。疏帖一时读了。若是具金刚眼睛底。何必重说偈言。虽然如是。事无一向。便升座拈香罢。四面白槌云。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金镞惯将平祖道。铁鞭多在恨无仇。莫有不顾危亡底衲僧么。出来相见。僧问。白云山下祖令当行。如何是祖令。师云。一二三四五。学云。恁么则昨日太平今朝海会。师云。高著师僧。问昔日为霖去。今朗领众来。朝贤临座下。愿震一声雷。师云。你还闻么。学云。风送好云归碧洞。水潮沧海助波涛。师云。知心有几人。学云。寒山常抚掌。拾得每殷勤。师云。将谓无人。学云。也不得压良为贱。师云。且礼拜著。乃云。… Read the rest

中国禅宗的振兴

陈兵教授 著

太虚大师曾说:“顿悟禅为中国佛学之骨髓,又为佛学之核心。唯中国佛学握得此佛学之核心,故释迦如来真正之佛学,现今唯在中国。”又说:“中国佛教之如能复兴也,必不在于真言密咒与法相唯识,而仍在乎禅。”(《年谱》)这是大师通观全体佛学、洞察中国文化传统后得出的结论,今天读来,依然发人深省。
〖正法眼藏 中华妙心〗
大师所说的“顿悟禅”、“禅”,系指禅宗。自中国佛学臻于烂熟的盛唐时代起,禅宗便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和代表,风靡朝野,形成“妇人孺子抵掌嬉笑争谈禅悦”(苏轼《楞伽经序》)的昌盛局面。“会昌法难”后,台、贤、慈、密等诸宗衰绝零落,唯独禅宗一花五叶,烂漫盛开于山野林下,繁衍不绝。直到如今,若问起汉传佛教寺院、僧尼的法脉,十之八九,大抵皆属禅宗,而禅宗诸家中,临济儿孙,要占十之七八。禅宗不仅子嗣繁盛,而且深施其影响于佛教诸宗。华严宗自四祖澄观起,便融会教禅,五祖宗密,更是以教解禅、依禅说教,行归禅宗。天台宗的教观,在宋代以后也多融归于禅、净。净土宗亦深受禅宗滋乳,宋代以来,诸大德将禅法运用于持名念佛,形成由“理持”、“理一心”而达禅净双圆的实相念佛法,禅净双修,成为近千年来无数学佛人所履践的路径。禅宗以超然物外、洞彻人心的高姿态,雄踞中国思想界,不仅为中国佛学的骨髓,而且点化升华了整个中国文化,成为中国本土文化发展的推动者和系儒释道三家于一体的纽带,促进了儒学的创新和道教的改革,宋明新儒学与宋元新道教,都是在其传统基础上融摄禅宗的产物,无论是理学、心学还是性命双修的内丹、内道外法的符 ,都散发着浓重的禅味。元明以来出现的罗教等民间宗教,也多汲取于禅。禅宗渗透于中国的文学、艺术、武术、气功、医学等领域,禅拳合一的少林武术,及开出超逸空灵、活泼自然新境界的禅诗、禅画、禅意书法等,皆是禅的外化与运用。禅宗还盛传于中国文化圈内的朝鲜、日本、越南等地,成为这些地区佛教和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朝鲜、越南佛教,尤以禅宗为主流。本世纪五十年代后,禅宗又西传欧美,一时蔚成热潮。
宗门相传,禅宗源出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事载《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经言:释尊称他付嘱迦叶之禅为“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古德有言:“禅是佛心”,点明禅为全部佛法的心髓、眼目,禅因此又被称为“佛心宗”。佛心,即“涅盘妙心”,乃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所悟所证,是佛教建立的基点、三藏十二部无量教法的渊源。释尊出世,说法不倦,横说竖说,刹说尘说,无非是以种种方便引导众生令离诸着,悟入佛之知见,证得本自具足的涅盘妙心,解决宇宙人生的根本问题,实现生命的自我变革,永享清凉自在的涅盘之乐。其所示四谛十二因缘、三法印、一实相印等理,三学六度四摄等行,都是标月之指,旨在令人因指自见自心佛性清凉宝月。禅宗,正是去诸枝蔓,直截根源,以最简易圆顿之方便,指示人于当念证悟一切显密教法所指归的自心佛性、涅盘妙心,悟入如来知见。禅宗虽自称“教外别传”,其实正是教之眼目、教内真传,昔人喻教如画龙,禅如点睛,可谓善譬。佛教诸宗中,禅宗最能代表佛教独具的依智慧自知其心、自净其心、自主其心而自度度他的人文主义、无神论的特质。然如此重要的佛法心印,在印度竟未立专宗、未成显学,而发扬光大于神州大地,这自与中国的“大乘气象”和深厚文化传统有关。太虚大师“唯中国佛学握得此佛学之核心”之言,说得一点也不过分。对全体佛法研究越深,大概越易认同此言。如三十年代来内地传法、举国尊尚的西康诺那、贡噶等活佛,称禅宗为“大密宗”。法国戴维娜女士,游学印度、缅甸、日本、中国西藏等地修学诸家佛法二十余年,并遣其子随西康贡噶活佛学法六年,抗战末期来华参学,得出的结论,是正真佛法唯在中国,且以禅宗为最胜。(见南怀瑾《禅海蠡测》)当代佛学大家张澄基教授,曾入康随贡噶活佛学法八年,得格西学位,后旅居美国,贯通西方文化,在其毕生心血凝成的大著《佛法今诠》中说:“学佛越久越觉禅宗的伟大”。
禅宗的伟大,在于它以简易圆顿的履践之道,总持印度佛学的心髓,扎根中国文化的肥沃土壤,将佛法了生死出世间的极旨与中国本土文化入世用世的积极精神结合为一,高扬“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的旗帜,打破了佛与众生、出世与入世、生活与学佛、出家与在家的阻隔,开辟出一条任何人都可趋入,即世俗生活而超越世俗生活、证悟佛法的简易切实之道。禅门宗师还用诗偈、语录、图画、圆相等极其艺术地表示不可言说的悟境,用机锋公案、棒喝直指、扬眉瞬目、拳打脚踢、斩蛇杀猫等极为灵活的方式,接引、勘验学人,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教学法,其活泼生动、深沉奇妙、神变无方,乃旷古未闻,举世仅见。正如已故贾题韬居士所说:“所谓禅宗,就是把教下的精华与实际生活相结合,以极其艺术的手段来点出涅盘妙心”(《论开悟》)。如此活泼奇妙的佛法,大概只能出自中国大德之手,乃印度佛学的种苗在中华文化滋养下结出的硕果,是中国佛教智慧乃至中国文化高度成熟的表现,可称之为“中华妙心”。在印度和西藏,虽然也有宗旨、实质类同禅宗的“南天竺一乘宗”、光明大手印、大圆满心髓等法,但都局限于少数头陀僧山林苦修的圈子之内,在与生活结合的紧密度与表现的艺术化方面,远远不及禅宗。这无疑与培植禅宗的中国文化土壤有密切关系。
正因为禅宗发扬了中国本土主流文化重现实人生及伦理实践、究性命根源的人文主义、无神论精神,适应了喜简易切实的身心修养之道的民族文化心理,才能风靡中国社会,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在当今这个科学至上、享受人生成为全社会价值取向的时代,在诸宗教中,在佛教诸宗中,能应时契机,适宜现代人修习,最能表现人间佛教的宗旨者,无疑首推禅宗。贾题韬居士说得好:“从人间佛教这个角度上来看,选一个宗教做代表,那也只能是禅宗。”(《论开悟》)
〖衰迈虽极 余绪犹存〗
禅宗全盛于唐宋,自晚唐以来,逐渐渗入中国文化深层,推动了儒、道二家的鼎新。当吸取了禅宗不少乳汁成长起来的儒、道二家新学尤立足本土文化正位的宋明儒学日益走红之后,禅宗这位乳母便日渐衰迈,其时间大约起于宋元间。从阵容看,禅门诸宗中的北宗、牛头、荷泽、沩仰、法眼、云门、黄龙等宗先后绝嗣,只剩临济下杨歧一系及曹洞宗支撑门面。人才渐稀,宗匠渐少,具大手眼大作略、能使全社会倾倒的大禅师越来越难得。禅门宗师如永明延寿、真歇清了、怀深慈受、中峰明本、楚石梵琦、红螺彻悟等,多提倡净土或由禅归净。禅宗丛林寺院、儿孙子嗣虽然不少,但渐失唐代专弘禅宗、农禅并举的宗风,明末以来,多讲经、传戒、念佛并行,并迎合民俗赶经忏做水陆,所谓“内则禅、讲、律、净,外则经、忏、斋、焰”,至民国初,就连扬州高寺那样以宗风纯正驰誉丛林的禅寺,也常做经忏佛事以谋道粮。禅宗本来以心传心,“见过于师,方堪付授”的传法方式,也渐演变为以宗法性的庙产传承为实质,传法只成为以法卷相授的形式,失去了禅的实质性内容。禅法呆板僵化,天下丛林,大抵只以死看一“念佛是谁”话头为事,失去了兴盛期针对时机解粘去缚的灵活机用和直指方便。“宗师既无接引后进的手眼如唐宋大匠者,参禅之徒,多有老死语下,不落入担板窠臼,即堕在禅定功勋。”(南怀瑾《禅海蠡测》)清初雍正帝参禅,印证于京师名宿迦陵性音,帝以为迦陵 佛性,转依章嘉活佛而得证悟,以帝王身举扬宗乘,提持祖印,令天下老和尚面目扫地。雍正帝发愿十年兴教,亦未扶起宗门。“及至清末,缁素二界一无演绎禅学思想者也。”(忽滑谷快天《中国禅学史》)学佛之人,多对宗门失去信心,大多趋归净土,或致力教典以应讲筵,或穿洋渡海外求胜法,学修东西密教。
禅宗之衰迈,与整个中国佛教同步,有其深刻的社会、文化原因。一般将儒者之阴附阳挤、仙道之吸收、洋教及民间宗教的攘夺作为禅宗衰落之因,自非无据,然不过外因而已。过去有人将宗门衰弱之责委诸于宗密、永明之融通禅教,尤永明之导禅归净,似乎不足为凭。禅教本来同源,藉教悟宗,乃达摩禅的基本路径,融通禅教,颇利于禅的参修与印证,有防治禅病、导教归禅之功,岂是宗门衰落之因?禅人归净,亦非必弃禅宗。净宗虽更适合多数末法众生的根器与信仰需要,但亦未必妨碍具器者修学禅宗,禅净互补互辅,净土念佛之极致,亦必融汇于禅,并不能取代禅。禅宗衰落的原因,如果从禅宗自身来找,主要者大略有四点:
第一,背离了禅即世间而出世间、不离世俗生活的本旨,偏重出世的一面,过于注重个人的了生死问题,较少关心社会的伦理教化和众生的现实生活,崇尚山林办道、隐逸高蹈,推崇“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屋入深居”的作风,元代以来,闭关打七成风,带有浓厚的“教在大乘行在小乘”的色彩,使禅变为少数深山苦行僧的专利品,脱离民众,脱离社会生活,自然要被社会民众所冷落,难免遭受儒者们的排拒指责。同样是一脉相承的禅宗,在日本却能契入民众,成为人们生活的指导。相比之下,衰落之责自明。
第二,背离了不立文字、贵在心传实证的根本立场,禅人们纷纷在前人不立文字之文字上讨活计,流于口头禅、文字禅。北宋雪窦重显继汾阳善昭以偈颂解释古人参禅公案,为《颂古百则》,其后圆悟克勤又重颂之而成《碧岩录》,天下禅和纷纷诵习,开文字禅之风,当时禅人如心闻等虽有指责,莫能挽回。临济宗下大慧宗杲与曹洞宗下宏智正觉为挽文字禅颓风,提倡看话禅与默照禅,振宗风于一时,然看话禅演为程式,遂失当机直指之妙,默照禅过于沉稳,有易堕禅定功勋之弊。此后禅法几无新路,万人一式,机锋棒喝,亦成定套,失宗门活泼机用,生气渐尽,焉得不衰!
第三,背离经教,藉口“教外别传”,不看经论,不修持戒、发心、忏障、集福等加行,不分根器利钝,一入佛门,便只抱定一句话头以为究竟,在无明眼宗师指导印证的情况下,不是久参不悟,便是迷执光影,误认法尘影事为真我,修行多年,烦恼根本分毫未动,我慢增上;或发邪解,或以解为证,堕于狂禅、野狐禅,自认本来是佛,戒定福德,无需更修,烦恼即菩提,无需离断;或如枯木死水,认世间定境为涅盘。南阳慧忠国师、永明延寿大师等早就见及此弊,强调须依教印证,然亦未能挽颓风于后世。
第四,门庭过高,下根难入。六祖说,他的戒定慧法门“接最上乘人”,能言下见性一悟即至佛地的最上乘人,当然不会太多,而且随人根之渐陋,越来越少,禅宗之渐衰,乃成定势。然禅宗也非不能接下根人,六祖言:“下下人有上上智”,问题在于未能开出令多数下根人容易趋入、立马见验的多种入禅门径。相形之下,藏密大手印、大圆满法,则开设有渐入顿门的加行法,可普摄诸根,直到近今还受人欢迎。
总之,禅宗衰落的内因,在于缺少应时契机广辟禅门的方便。然说禅宗衰落,只是就大势而言,禅宗虽衰,毕竟源远流长,根深蒂固,还是代有宗师,嗣传不绝。即使到衰迈至极的清末,也还是遗范尚在,宗风犹存,未至于像忽滑谷快天所说“禅宗绝传”。天下禅林如金山江天、扬州高 、常州天宁、焦山定慧、鼓山涌泉、宁波天童、新都宝光、西安卧龙等寺刹,还基本保持古代禅刹遗风,专弘禅宗,每年开办禅七,精进参修。有大定、冶开、法忍、魁印、融通、海印、妙华、明印等一批禅师撑持宗门,他们的力参精究、苦行头陀、淡泊名利、云水参访的作略,还保持着唐宋遗风,有些在证悟和行履上甚至不逊前贤。如大定(1823—1903),于金山参观心和尚而开悟,在清末宗门四大高僧(其余三位为冶开、法忍、圣祖)中称禅定第一,与其徒融通(1866—1928)相继住持江天禅寺,学人星聚,金山宗风得以重振。法忍(1844—1905)在四大高僧中称智慧第一,于南京赤山建般若寺为道场,领众禅耕,力行参究。嗣法弟子魁印(1856—1909)住持南京毗卢寺,每年春夏讲演,秋冬参究,参学者常数百众。妙华(1830—1906)住长沙铁炉寺,接引学人棒喝俱下,颇有古风,岳峰、海印、明教(道香)等皆于其棒喝下大悟,海印(1840—1924)有《禅海珍参》一卷流传丛林。明印(1841—1928)禅净双修而得大悟,居长沙落气停,北京雍和宫白普仁喇嘛曾至其茅蓬礼拜,称他为果位罗汉。冶开(1852—1922)在常州天宁寺禅七中依定念和尚开悟,于终南山结茅静修,有伏虎降怪之异,后回天宁寺接任方丈,对参学者深锥痛諸,不稍宽假,有《语录》三卷传世。此外,以讲经说法著名的慧明、月霞、圆瑛、应慈、慈舟、守培等法师,也曾于宗下参究有得。
清末民初的这批禅师,在参学上大多依看“念佛是谁”话头而发悟,悟后多融通禅教,说法讲经,提倡净土,保持着宋代以来的禅匠作风。但与古德不同,极少隐遁山林不问世事,多能于社会巨变中积极弘法护教,兴修寺庙,组建社团,培育僧才,投入社会福利救济事业。如冶开发起成立中华佛教总会,修复天宁寺殿宇,在寺内设毗陵刻经处印经,办义务小学,在上海创办居士念佛会、佛教慈悲会,远赴北方赈济灾民,捐资修建大运河上政和桥,数十年孜孜不倦,为法忘身。海印在湖南沅江景星寺创办佛学院、普通佛学研究所、居士林、念佛社,明印和尚也有开办念佛堂、莲社、正信会、佛经流通处之举。这是当时佛教界的新风气,禅宗大德多能积极投入。
〖起衰续绝 力挽颓波〗
在本世纪二十年代以来的佛教复兴潮流中,慈恩、贤首、天台、净土、南山诸宗,皆有恢复振兴,久已绝传的密宗也从东瀛回归,作为佛教主流的禅宗相对而言虽较沉寂,但还是有人奋力整顿,得现复兴气象。其间业绩最著、影响最大者,首推虚云(1840—1959)和尚。
虚云和尚的贡献,首先在于树立了一个足以垂范千秋的高僧典范、人格楷模。他以官绅子弟舍俗出家,在长达一世纪的衲僧岁月里,始终超脱不俗,坚忍不拔,清苦淡泊,无私无畏,随身只是一拂、一铲、一背架、一衲衣,不贪名闻利养,不图自身利益,待人谦虚温和,礼必还拜,保持宗门传统的僧衲本色。尤以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坚毅刻苦著称。从其初出家住洞苦修,到为报母恩历时三年三步一拜朝礼五台山,参访终南、峨嵋、西藏,只身翻越雪山赴印度、锡兰、缅甸朝礼佛迹,历尽艰辛,“受尽十磨九难”,其阅历极富传奇性,其精神品格令人钦敬赞叹。他生当社会剧变、佛教多难的时代,“坐阅五帝四朝”,迎击时代暴风骤雨,为维护佛教命脉奋进不息,辛劳不倦,爱国爱教,悲深行苦,志大气刚,德高望重,足迹遍海内外,弟子逾百万众,为历代禅僧中所罕见。人称其建树、道德、年齿、证悟之高深伟大,为近千年来所罕见,并非过誉。
虚云和尚的大忍大行,率多得力于禅。他历参名山大刹,56岁上参加赤山法忍在高 寺主持的禅七,因茶杯落地之缘而发机大悟。此后以振兴禅宗为己任。他本来接临济、曹洞二家法脉,后来又遥接久已绝嗣的沩仰、法眼、云门三宗,令门人分别祧继五宗,“一花五叶”遂再次盛开。五宗宗风是否实际复兴,尚待研讨,但续绝继衰,毕竟是近千年来禅宗史上一件大事,标志着禅宗的复兴。
在寺产兴学蔚成风潮、佛教寺院面临危机,战乱连年、民不聊生的形势下,虚云和尚奋力重兴禅宗祖庭、丛林,不辞劳苦,亲自构画设计,搬石运土,烧砖铸瓦,率徒众建寺立庙,植树垦田,先后修复鸡足山护国祝圣寺(原名钵盂庵)、昆明云栖寺(原名华亭寺)、曲江南华寺、云门山大觉禅寺、云居山真如寺等十余处梵刹,每修复一处,辄交付别人住持,自己又转移到新的工地。直到1953年,尚以百十余岁高龄率众于荒烟蔓草中重建云居山道场。
虚云和尚还依古代丛林遗规,结合社会现实,制定了禅林住持、共住、教习、客堂、云水堂、禅堂、戒堂、爱道堂、衣钵寮、大寮、库房、浴室、学戒堂、农场、水陆法会等规约,将丛林生活制度严格规范化、民主化,革除封建家长制之弊,强调农禅并举,自力更生,他效法百丈,直到晚年尚亲自出坡耕作。
虚云和尚不仅为维护禅林、僧伽辛劳不息,而且着眼中国佛教全局,积极参加佛教社会活动,创立佛教团体,办佛学院,输资赈济灾民,为国主持法会。新中国成立后,他被推为中国佛协名誉会长,号召佛教徒爱国爱教,发挥佛法积极进取的精神,配合时代和政策参加社会建设,除戒定慧三学不宜改动外,应因时制宜,改革佛教不适应时代的生活习惯。
虚云和尚言传身教,带出了一批僧才,当今海内外住持名山大刹的本焕、佛源、净慧、传印、圣一、宣化、灵源、一诚等法师,皆出其门下。他们多能继承虚云和尚的家风,重修持,懂规矩,善于营建寺刹、主持丛林。其中宣化上人在美国开辟万佛城道场,将中国禅传向西方,功勋卓著。净慧法师重兴河北临济祖庭、赵州古佛道场柏林寺,主编《法音》、《禅》刊,创建河北禅学研究所,近年来每年举办“生活禅夏令营”,组织青年知识分子学禅,颇见生机。
与虚云同时力弘禅宗的另一大德来果(1881—1953),在力参精究、淡泊清苦、强毅力行上类似虚云,他的主要功绩,是整顿和发扬高 寺的宗风。自1928年接任方丈后,立志将高 寺办成全世界第一的专门禅宗道场,以斩钉截铁的手段,立规约,严制度,立定本寺以齐参“念佛是谁”话头以求明心见性了生脱死为宗旨,参禅以外的其它活动一律不许,拔掉了经忏根子,形成严厉家风,天下禅林,遵为规式。来果和尚有《语录》、《年谱》、《开示录》、《自行录》传世,他将参禅法则依次第开列百条,逐条阐明细则,臻禅法规范化之极致。
另有月溪(1879—1965)法师,亦颇具古代禅师风采。他十九岁大学毕业后出家,本以讲经为志,后遇人开导,参南京牛首山献花岩铁岩老和尚,依旨力参而得证悟。后来应请至南北各地讲经说法,曾复兴广州大佛寺。抗战胜利后移锡香港,在沙田万佛山建万佛寺弘法。化后肉身不坏,装金供奉,为数百年来罕见。生平讲经250余会,著述讲录98种,弟子数十万。他依所证悟,对佛学上不少重大问题持有独特见解,禅法自成一家,所撰《禅宗修持法》、《参禅法门》等,阐述禅法甚为精彩。
现代禅学复兴的另一表现,是居士禅的兴盛,出现了成都“维摩精舍”等专弘禅宗的居士团体。维摩精舍由袁焕仙、贾题韬等创建于1943年。袁焕仙(1887—1966)本由儒入仕,辞官学禅,在灌县灵岩寺主持禅七,官绅士人从学者甚众,有《维摩精舍丛书》行世,善以宗门方法接引人,当代海内外著名的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即出其门下。贾题韬(1909—1994)以大学教授学佛参禅,1985年以来应请在中国佛学院、闽南佛学院、北京大学、成都文殊院等处讲演佛学,联合成都文化界人士组建“四川禅学会”、“中国传统文化研究所”研习禅学,有《坛经讲录》、《论开悟》等讲录传世。他善于从人类文化的大背景上,从全体佛学的基础上,参合中西哲学、科学、气功、丹道等,结合现代人文思潮讲解佛法,突出禅宗的价值。南怀瑾先生在台湾著述讲演、主办禅七、经营出版业,立足于禅,以全面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力挽西方文化弊病为己任,影响颇大。近十几年来,台湾居士禅成风,有现代禅、安祥禅等新禅法出现,其中耕云先生倡导的安祥禅,颇受大陆学人的欢迎。
现代宗门诸大德,率多胸怀开放,融通禅、教与禅、净,袁焕仙、贾题韬、南怀瑾一系更广融儒学、丹道、密宗及哲学、科学,紧扣时代命脉,立足文化重建而讲说禅。在禅法上,也多有所创发,不拘守元代以来死参话头之一路。虚云和尚开示参禅法要,极为平实、简要,他解释看话头即是观心,是就一句话头向一念未生前看,发起深细疑情,不被二念间断,名之为参。参到真疑现前,须防陷入轻昏及堕无记坐枯木岩两种歧路,绵密做去,自有桶底脱落时节。这种看话头法,与大慧宗杲所示从话头发起疑情猛参力究不同,更易下手,易得受用。袁焕仙教人参看话头之法,与此相近,“于未提话头以前,看此话头从何而生?既提话头之后,看此话头从何而灭?正提话头之时,看此话头依何而住?”(《灵岩语屑》)或不参话头,而于日常对境遇缘,一切名义未立未显之时看其起处,正立正显之时看其住处,已立已显之后看其去处。这实际上是经论中所示就现前一念观心之法。月溪和尚力主须破根本无明方能见到佛性,须用六根中任何一根,或六根齐用,或以一根统摄余五根,向内参看观照。他破斥各种禅病,指出无念无执、心法双忘,只达无始无明境界,须于此境界上继续向内参看,时机若到,地一声,根本无明豁破,本来佛性才会自然呈露。可谓发人所未发。
现代禅学思想的一大趋势,是注重禅与世俗生活的结合,努力探求当代人在紧张繁忙的生活中容易参修而又能顿获受益的新路。贾题韬居士数十年实践在生活中参修,强调生活即道场,要在生活中、烦恼中磨炼自心、度化众生,认为一个人是否开悟,要从其人格、行为去检验,开悟者必具智慧、慈悲,责任心强,无私无畏。台湾耕云的安祥禅,将佛法的终旨归结为正受,将正受用“安祥”二字表述,释为离忧惧、私欲、矛盾、执着的统一、调和的心灵状态,教人通过观心而学会调控自心、认识自我,保持安祥,安心地生活在责任义务里,享受真正幸福的人生。针对现代人心态对祖师禅作了大胆灵活的发挥。净慧法师提倡的“生活禅”,旗帜鲜明,主题醒目,强调将佛法慈悲智慧的精神运用到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通过时时观照现前一念,保持平常心、清净心,“关怀人生,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是符契时代人心、很有发展前途的路径。
〖复兴在望 任重道远〗
在本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回归宗教的潮流中,佛教在全世界范围内呈现振兴景象。最能代表佛教特质的禅宗,西传欧美,风靡一时,并反馈东方,促成席卷台湾全岛尤文化知识界的禅学热。八十年代以后,随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及宗教的恢复,大陆民心正在汇入全球性回归宗教的潮流。具有深厚根柢、绝对文化优势,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并从本世纪初便呈复兴之势的佛教,劫后重兴,稳步向前,在下一世纪获得更大发展,已成时势之必然。而中国佛教的复兴,无疑应像太虚大师所指出的那样,在于长期作中国佛教主流、最适应中国文化主流精神的禅宗,起码主要在禅宗。近几年来国内知识界、文化界掀起的禅学热,几十种禅学类书刊的畅销,说明国人对禅的需要在不断增长。人们需要依禅安心立命、觅回失落的自我,需要靠禅从紧张繁忙、铜臭熏天中获得超越洒脱,品味禅的清凉甘露,消解尘俗热恼烦渴。时势人心,在呼唤着禅宗的振兴。

然而,国内禅宗的现状,远不能满足时势人心的需要。祖传虽在,道场虽兴,而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大唐国里无禅师”,又面临着如何成功地改革传统禅学以适应时代的迫切问题。前辈和时贤虽然已作种种努力,但仍嫌不足,兹事体大,须由多人在实践中探索研究,借石他山,开拓新路。笔者学识短浅,于禅无何证悟,唯总结近今诸大德的经验,参以愚见,列建立新禅学的原则数端,以供当事者参考。
一、重申宗旨。禅宗宗旨,历来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或“明心见性了生脱死”为主题词。这多分是就佛教圈内诸宗而立,醒豁地标明了一类勇毅刚烈、志在即生解脱成佛的所谓“最上乘人”的人生追求。但这种最上乘人,尤能即生达成目的的上根利器,毕竟太少,在佛教圈子外的广大社会人众中更属希有难得。若仍然立定此旨,则禅宗大概便只能限于狭小圈子之内,殊难振兴,所起社会教化的效益也太小。今日立宗弘道,应立足于禅本来超越宗教亦且超越佛教的立场,超出佛教、禅宗、丛林寺庙圈子,从整个人类文明导向和广大众生的现实利益、长远利益、究竟利益着眼,从社会的文明建设着眼,打出能反映民众内心深处的迫切需求、并能就此引归向上一路的旗帜。这大概可表述为:
确定安身立命之本,掌握认识自心、调控自心的技巧,获得合理生活的智慧和艺术,开发自性潜能,创造安乐祥和、洒脱自在、富有价值的人生,超越生活,超越生死,实现生命的圆满变革,趋向永恒的幸福快乐。
修证的纲宗,宜本诸达摩禅“二入四行”和六祖“不离世间觉”的精神,首先求得“安心”——建立正确的安身立命之本,从观察人生、观照自心、悟心为法本,心性本来无生(体),而能变造一切(用),人生苦乐,轮回涅盘,全依自心,操之在我。人生的价值,应在由照见自心体性,而充分发挥心之大用,利乐众生,庄严国土。即便是解悟,仅得个正见也罢,只要是从真参实修上得来,便是大利益、大受用。不一定要人们一下便达到古德所说那种顿破根本无明,最低也达见道证果位的证悟,那不是多数人在短时间内所能达到的,只可树为终生期求的目标。其次要重在行入,依所悟修达摩大师所说的四行——其实只修第四“称法行”便足可了。“顿悟成佛”、“一悟便至佛地”的高调大可少唱,因为高唱者未必真能一悟成佛。不管开悟与否,解悟证悟,都应力修菩萨六度四摄,尽责任,作奉献,摄化众生。是否开悟,应主要从行上验证,从人格和贡献去衡量。这样可避免流入狂禅、野狐禅、枯木禅,避免堕于“行在小乘”的自了汉一路。
二、拓宽领域。祖师禅的修证和内容,其实并不限于禅宗一宗。见性成佛,本是佛教诸宗共同的旨归,观心见性,乃是诸宗修持的枢要。不仅禅宗人所修是参禅,天台、华严、唯识诸教宗的观门实际上也是禅,净土宗人修念佛三昧达理一心不乱、密宗生圆二次第观心性光明也是禅,诸宗不论从哪一门下手,观修到末后必然会归于禅,至于藏密光明大手印、大圆满、道果法等,与禅更是同源异流。诸宗之中,台、贤、慈恩的教理非下根人所能趋入,净土、密法只能摄一类根器,只有禅宗可摄受诸根,涵盖诸宗,为所有学佛人所必通。而且,禅作为一种调制身心、开发潜能的技术和生活的艺术,还可涵摄心理学、伦理学、身心医学等,超越宗教圈子,推广于全社会,起到净化人心、祥和社会的巨大作用。
三、紧扣生活。在生活中参修,不离世法而证佛法,本是南禅的基本方针。晚近诸贤,皆强调将禅融入生活,净慧法师更以“生活禅”三字标明此意,是深符祖道、契合时机的。紧扣生活,应具体详悉地指示各种人如何在生活中参修,如何运用禅的智慧、方便去解决现实生活中诸如学习、就业、婚恋、家庭矛盾、人事纠葛、失意、迷惘等具体问题,关注社会问题和人们的心灵问题,向世人提供切实可行的生活指南、生活顾问。
四、稳建基址,藉教悟宗。应纠正参禅不注重资粮加行的流弊,如太虚大师所说,在教、戒的基础上稳建禅净二宗。参学者应先发菩提心,持守最起码的禁戒,尤须学习经教,得闻思正见。达摩禅“藉教悟宗”乃禅宗正途,千妥万当,藉教,须依《金刚》、《楞伽》等经,通达佛法的心要三法印、一实相印之理。理若通了,则见性的法则,应无师自明。而是否真实见性,终须依经教印证,方为可靠。这是南阳慧忠、永明延寿等祖师早就强调过的,在今天这个明师难求、知识易得的时代,更应强调这一点。
五、广辟禅门。下手方法,最为重要。应开辟既符实相,又能令人立即见效获益的入禅之门,因人根非一,入禅门径亦须多条。入禅本无定法,接人唯在随方解缚,须善创造发挥,灵活运用。现行看话头法,即是古人据禅的原理而创设,虽然适宜一类根器,却未必适宜于一切人,宜针对时机,多辟门径,以直观现前一念缘起无生的观心法门为本,开出多种禅法,可与念佛、持咒相结合,或取天台宗随自意三昧于四威仪中念念观心之法,或取藏密大手印大圆满之念“呸”斥念、于前念已灭后念未生中间体认净光曙发、澈却、妥噶等法,或点化禅定、气功而从止观门趋入,使各类学人择一而习,能尽快得个入处。
五、应用推广。禅的参修,历来重在直趋向上,了生死成佛作祖,这其实只是禅体上的、向上的一面。今天,还应注重禅用上的、向下的一面,发挥它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如用禅来治病、益智、提高文艺创作能力、治疗精神病、改造罪犯、戒烟酒毒赌等,在实用中摸索出方法,使禅起到现前利乐众生的效用。
六、加强研究。对禅宗遗产和禅在当代的实践,应加强研究,总结经验,纠正偏弊,探索新路。对一些争议不清而攸关修证的重大问题,如禅与唯识、净土、密法、丹道、气功、禅定的关系,顿悟与渐修、开悟与证果、三关有无、悟后是否再修、解悟证悟之标准等,应作深入研究,得出公允结论。与学术界重在从学术角度研究禅宗不同,佛教界应注重从实践应用方面研究禅的历史、源流、理论和方法,提供有实用价值的成果。
七、注重在家。禅宗向由出家众为中心而传承,难免产生脱离生活、畸重出世的丛林禅、山林禅、枯木禅等偏弊。实则修证本不分出家在家,在家众在生活中参修,在社会上弘扬应用,似更符合南禅“佛法在世间”的旨意。今天,禅法的设计和传禅的重心,应倾向广大在家众,应提倡居士禅,居士中具资格者,应许提持祖印,传授禅法。  佛教诸宗中,禅宗不仅最能代表佛教的特质,总持佛法的心髓,而且最富应时契机改革自身的灵活性,最具即世间而出世间、切入生活而超越生活的传统,南禅创立之本身,便被看作一场革命。佛教从古代模式到现代模式的成功转型,应主要由禅宗来完成。长期以禅宗为主流的中国佛教的复兴,当然以禅宗复兴为关键。作为禅宗出产地和中心的中国宗门儿孙,理应继承丰富遗产,创造出禅在现代社会弘传的最佳模式,完成历史赋予的伟大使命。… Read the rest

禅宗宗派源流——第十三章临济法门(四)临济宗再次分流六、圆悟复兴宗风

主编:吴立民
六、圆悟复兴宗风

明朝末年,随着国家对宗教管制的削弱,佛教打破以往的沉寂,重新活跃起来,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形成一个高潮,这一时期佛教的兴盛,在思想的表现,主要在于继承发扬宋以来教禅并重、禅净合一的思潮,同时还有一些高僧不满佛教内部诸多流弊,而走上复古,即直追古来大德,竭力维护传统佛教的路子。在禅宗临济宗中,明末最活跃的是笑岩德宝的弟子幻有正传一系,正传的著名弟子有密云圆悟、天隐圆修和雪峤圆信,都在江南一带传禅,其中密云圆悟影响最大。

(一)密云圆悟

圆悟(1566-1642),号密云,俗姓蒋,宜兴人。少家贫,从事各种劳动。待其成为大禅师后,曾回忆说:“悟上座出身本非他乡异士之人,即本邑南岳山中一个樵夫耳。“又曾答其弟子汉月法藏云:“老僧渔也渔过,樵也樵过,耕也耕过,牧也牧过。只为不知本命元辰立地处,故入佛门来。“初受流行的净土信仰影响而“一意念佛,“二十六岁时,阅六祖《坛经》,始知宗门向上事,二十九岁,自觉时节成熟,抛妻离子,出外游历,立志出家,翌年,即万历二十三年(1595)正月,圆悟到常州龙池山参见幻有正传。正传以师学道勇锐,志期彻悟,故授法号“圆悟“。

本来幻有欲正式为圆悟薙染授戒,但圆悟自觉大事未明,立脚不稳而婉拒,情愿终身修苦行,服杂役。“身任众务,以至鬻薪陶器,负米百里之外“,不惮辛劳,刻苦任事,大有古德之风。乃至圆悟成一方化主,亦以此警策徒众,曾语众云:“老僧三十一上侍先师参禅学道,都在务作里办,汝辈要安坐修行耶?老僧不愿丛林遣此法式。“圆悟晚年先后住持常州龙池山禹门禅院、天台山通玄禅寺、福州黄檗山万福禅寺等六处寺院。每到一处,在领众修法之余,力倡百丈农禅之风,实行“作则均其劳,饭则同其食“,决不允许不劳而食的现象存在。在住持天童寺时,一次有十数僧不参加“普请“,他知道后立即将他们迁单,赶出山门。

圆悟在正传门下服杂役三年落发受戒,三年间圆悟勤勉任事,刻苦参究,侍奉正传更是殷勤周到。“传上下舟车,师随行有类厮养。“正传也赞许圆悟具大根器,可担大纲。在受戒次年,遵从正传的教导。“掩关本山,以千日为期。“

当时禅林存在“闭关“修行的风气。“闭关“又称“掩关“,指在一段时期内,足不出户,专事坐禅习定。其用意在抛却一切俗务,远离一切俗情,在一念不生处体认昭昭灵灵的心之本体,当然“闭关“也不是绝对不与外界通什么消息,只是不有攀援而已。一次正传到关房,与圆悟话及“有心无心之旨“。正传云:“你既有心,把将心来“。他呈偈说:“自心本自心,心不自自心,心不非自心,心心即自心。 ”正传说:“心不自心,自心非心,有无既非,无自心耶。 ”圆悟又呈偈说:“心心即自心,有无皆自心。 有无皆自心,无心无自心。 ”正传说:“今日张渚买两把青菜来,无个大萝卜头。“圆悟云:“某在关房不知。谢和尚三拜。“正传云:“终未大悟在。“

正传与圆悟徒间的往得问答有如打哑谜,门外人听来只会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其实师徒二人是围绕“心“的不同含义及其相互关系而相互辨难。“心“在禅宗的义理层面上,有三种内涵:肉团心、灵知心、本体心。所谓本体心,即绝对待,无生灭,至精微而又至广大的宇宙之心,亦即众生参禅明心见性之“心“。此心相对于前两种“心“,即识见纷纭烦恼炽盛之灵知心、思维意识之心,则是“无心“。因为本体之心亘古亘今,不生不灭,相对于人生而始具之心,则是“自心“。明白了以上概念的含义,则正传、圆悟的对答就容易理解了。圆悟最后所说“有无皆自心,无心无自心。“是说修行达到明心见性的境界,则起心动念皆本心之妙用,但此心念皆清净无染,与未悟前的心念又不同,是自然任运、无造作、无染著的,故说:“无心无自心“,圆悟自以为已洞见本来,无执无碍,但正传认为说食不饱,见地是否纯正,还必须在应世接物的生活实践中印证,所以对圆悟并不首肯。

圆悟三十八岁那年,一日自城归铜官山,到山顶,“忽觉情与无情焕然等现,觅纤毫过患不可得,“众生苦苦寻觅一生都难得证得的境界,在偶然一念间出现了。“尔时恍恍惚惚、昭昭灵灵底,要起起不来,欲觅觅不得,不知什么处去了。“圆悟意识到这就是古人所谓“大地平沉“境界。直到此时他总醒悟到正传当时在关房外不予首肯的良苦用心。他还说:“贫道若不得我幻有老人道‘未曾大悟在,‘又争得到铜官山顶忽自觉情与无情焕然等现,又争忘得人我相、得失是非,又争敢道‘大地分明一个炉,看来浑是火柴头,老僧信手轻挑拨,便解翻身动地流‘“。

万历三十年,正传去燕京,圆悟受命监理龙池山的院务,万历三十九年(1611),正传欲传“衣拂“给圆悟,圆悟固辞不受。正传圆寂(1614),圆悟坚持“心丧伴柩“三年,其间作颂古二百首“以明佛祖大意“。其一曰:“月到中秋滴露浓,崖前石菊花正红。山僧尽日茆堂睡,长萝毘那多口翁。“其二曰:“相逢不必论高深,觌面何须更用寻。君有胜情并玄度,我无名理况支林。一盂香积维摩供,万法惟吾独露襟。自觉个中无一定,客来谈笑懒言心。“圆悟少贫,未曾广读外典,出家后又服杂役,亦未泛览内典,但上述诗句皆清新典雅,落落有高人韵致,这只能说其宿慧深厚,天性颖悟,再加闭关苦修,由定生慧,实相般若当下现为文字般若。

圆悟一生历主名刹,在江苏、浙江、福建一带有很大影响,其弟子遍天下,剃度弟子二百余,嗣法弟子十二人,即五峰如学、汉月法藏、破山海明、费隐通容、石通秉公、朝宗通忍、万如通微、木陈道(一个文字头,一个心字)、海明,在明清之交,影响尤大。此外他与社会上倾慕佛教的名公巨儒,王臣国士亦多有交往。这些人或晨夕随侍,或尺素相通,或邂逅咨请,“得师激发,无不虚往而实归。“关于他的言行,有道(一个文字头,一个心字)编的《密云禅师语录》十二卷,有批语弟子法藏的《辟妄救略说》十卷,另有弟子通容所编《天童密云禅师年谱》,辑录其生平事迹。

(二)参禅要诀

圆悟禅风类德山,常举德山语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不让学人落入言语文字葛藤。不得已而为言,亦简明扼要,无论上堂法语抑或书信开示,常寥寥数言,点到为止,为学人自己留下自性自度的空间,“他人难用力,自度自家身“,圆悟常以此警策学人。

圆悟对参禅开悟的看法,集中体现在《参禅偈九首》中,这九首偈为:
参禅莫妄想,亦莫着除妄。一念未生前,试看底模样。
参禅一着子,不假异方便。须着自回光,悟取本来面。
参禅参直指,毋遭歧路使。竖起铁脊梁,直下超生死。
参禅直参直,莫着心意识。千差万别来,直下当头截。
参禅参自由,撒手复何求。赤身如白刃,谁取犯当头
参禅欲吐气,须参转身趣。转身吐气时,语语无剩句。
参禅节要处,切莫顾危凶,当机擒虎兕,信手捉狞龙。
参禅参真实,莫参口头弄。终不哄他人,到头终自哄。
参禅贵正因,弗用记时辰,佛法无多子,久长难得人。

这九首偈将学人参禅所应坚持与所应对治的方面都谈到了。第一首与第四首互映证,是讲参禅要停息一切思维情识,包括日常的起心动念千思万虑,也包括欲停息这些纷纭之念的想法本身。因为如果念念不忘自念停心,这本身又成执著、又成魔障。禅悟思维是心对心的观照,而日常思维都是心对外物的观照,即便是观心,也是把心视为客体,而禅悟则是心自体的内省、反照。所以欲明心见性,获得对宇宙、人生之根本——心的证悟,则必须消除日常思维的干扰,将向外驰求的心止息下来,在“一念未生“的状态,去认取自家本来面目。

第二首、第三首是说惟有参禅开悟,总是超脱生死最殊胜的法门,而其它种种修行的方便法门,都不如禅这么直截了当。参禅是大丈夫事,须“竖起铁脊梁“,树立信心,勇于担当。只要竖定信念,回光返视,不假方便,不入歧路,就一定能够一超直入,顿超生死流,直入涅槃彼岸,第九首也包含类似的内涵,参禅修行,不性根机浅,而怕不摸进路,不明禅修的原则和方式方法,此即因地不明。因地不明,就可能种下邪因,而因地既邪,虽累劫苦修,亦难成正果。

第六首是讲参禅的节要处在“参转身趣“,其实这里的“转身“实指“转心“,把“我执“之心,转为无我之心,即打破物我的质碍,在消除一切执著、一切染污习气之后,证得清净无染之本心。只有完成这一根本转变,总能转识成智,以无分别之心去成辨一切,无所挂碍自由自在,第五首所谓“自由“、“撒手“、“赤身“,都是对悟后洒脱自在境界的描述。

第七首是策励学人心存无异,发大勇猛,誓破修行中一切魔障。无始以来习气熏染,众生于八识因中形成种种结使烦恼,这些烦恼对凡夫众生来说是流转生死的直接原因,而对参禅修行者来说,则成为修行的魔障。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行越是有进境,魔障也越猖狂,用虎兕、狞龙形容决不过分。圆悟作为闭关修行三年、亲历险境的大禅师,对魔障的生起与对治之法,深有心得,所以此偈当是经验之谈。

第八首是警策学人真实用功,不可卖弄口头禅,自误误人。圆悟常开示众人,禅悟决定不在文字中,亦不在唇舌拔动处,惟有亲证亲到,总转得身、吐得气。若舍本求末,在枝节上生枝节,葛藤中缠葛藤,则横生颠倒,丧身失命。有居士求脱离尘纲、免于沉沦之文字,圆悟复书道:“某秉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之旨,岂有尘纲沉沦、脱离开示之文字耶?惟请老居士不立文字时着眼,则无事不毕矣。“又有居士求开示法语,圆悟亦道:“来谕欲贫道法语于一言之下少有开发,不知贫道若有一言加于居士分上,即障居士,非开发也。居士但向不立一言时看觑,忽然觑透,本无一物一言遮障底,即自开发矣。“既然禅宗讲不立一言,则一切皆是剩语,虽有言语文字,皆无实义。但第六首为什么又说“转身吐气时,语语无剩句“呢?实际上不可泥著语言文字只是对初学者或未悟者而言的,对他们来说,一旦横生执著则永无出离之期,但对那些已证已悟者,则实相般若与文字般若不一不异,言言流露真性,句句通达佛心,一切语言文字皆成说法道具。圆悟曾云:“佛法二字虽不是偶然亦非特意会得。但有个悟入处,不妨信手拈来,自然贴体,随分道出,自然恰好。“

(三)一条白棒

圆悟曾花费许多时间致力于公案的研究。在他的《语录》中,有“举古“、“拈古“、“徵古“、“别古“、“代古“和“颂古“达三卷之多。但圆悟并没有走上参究公案的路子,他曾总结自己数十年修行的经验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山僧出家将四十载,别也无成得什么事,只明得祖师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一著子。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南宗禅的宗旨,圆悟重提这一宗旨,实际上是对后世林林总总的诸多方便法门的拒斥和否定。他自己开启学人“见性成佛“的手段很简单,只一味从头棒去:

老僧生平不解打之绕,惟以条棒一味从头棒将去,直要人向棒头拂着处豁开正眼,彻见自家境界,不从他得。

时人评圆悟禅风曰:“大师为人,不惜身命,宁使丧身失命,终不为开第二门。此是彻骨精髓,独超千七百则宗门。“此独超千七百法门之殊胜法门,就是棒打。圆悟之所以独尊此法门,据他自己解释:“盖缘贫道无学识,兼之只讷,不善委曲接人,故以一条白棒当头直指耳。“然究其实,圆悟行棒行喝,另有深意在,此即匡正当时颓迷的禅风,重新张扬德山临济等先代祖师大德的大机大用。

棒打之风,肇始于马祖道一,马祖道一在接引弟子时,竭力否定语言文字的作用,,多采取隐语、动作等特殊的方式诱导其悟入,并且为使“钝根“之人当下转为“利根上智“之人,培养学人的大机大用,马祖还使用极端化的踏、打、喝等段,以令学生醒悟,这种以“粗打“来诱导学人方式经百丈怀海、黄檗希运、归宗禅师等传扬,很快在禅林中盛行,临济义玄据“黄檗宗旨“,广接徒众,独树一帜,形成临济禅宗。但棒打的意义到底何在,后人并非都能理解,故胡棒乱喝者有之,棒下懵懂者有之,“死“于棒下者亦不乏人。圆悟又是如何理解,行施棒打的呢?

有位名叫王选的居士,因不知修行入门及下手处,欲求圆悟婆心开示,以终生奉而行之,圆悟复函曰:

祖师西来,禀教外别传之旨,直指人自悟,乘悟力而行,是为修行。故临济三度问黄檗的大意,三度被打,而临济自悟棒头指处,便道:‘如蒿枝拂着相似‘,此从上入门下手之法也。今选侍已奉毗尼,复能以生死因缘为念,但不知何以入门、何以下手,欲冀贫道婆心开示法语,将终身奉之出于火宅者,贫道但请选侍向拂著处自看,是生耶?死耶?苦耶?乐耶?行耶?坐耶?忽然觑破拂着处,则动静二相,了然不生,觅生死且了不可得,何苦乐之有哉?故大慧云‘未悟时心识纷飞,悟了时方怗怗地‘。然则怗怗地便是拂着处,拂着处便是不从人得、超佛越祖之向上事也,又岂有旋起旋失之心、舍此取彼之念哉?惟愿选待自信自悟,决不相赚。

禅宗修行虽不讲求礼诵、打坐、忏悔等传形式,但并不是一切根机的人皆可轻易有得。必须有宿慧利根,或者说要有悟性,即能够透过一切事相的质碍,去体悟事相背后的本质、本性。就禅师的棒打而言,禅师禅棒的起处、落处,非素具信心,禀性颖悟者不能知。

首先,对棒打不能从痛痒处会,如果以为一棒打来头痛向痒,就以知痛痒者为本心,则大谬不然。因为知痛痒者只是人的灵知之心,即古人所说的“识神“。此识神也是本心的一种作用,全本身并非本心,此识神是一种分别意识、有生有灭,而本心则是无分别,无生灭,故古人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如此则识神不仅非本心,而且是体证本心的障道因缘,也是众生烦恼炽盛、流转生死的根源,若于此错认,则是执妄为实、认贼作父。古人于棒头指处亦有说法,所谓“棒打石人头嚗嚗,“即受棒打,应该忘却痛痒,如同禅棒打在石人头上一样,临济义玄谈及自己于黄檗处三次被打而且开悟的因缘时说:“我被黄檗先师打六十棒,如蒿枝拂首相似。“这不是说临济禅师丧失知觉,不知痛痒,或者有什么硬气功之类,不觉痛痒,而是说对禅师之棒打,不可以心意识会,若一棒将来即识浪翻滚,疑惑纷呈,去追问禅师为何棒打,自己错在何处,以及执持知痛痒之神识为本命元辰,则不说六十棒,即使一百棒下去,亦会愈打愈迷,甚或丧身失命。

其实不可生分别想。根机不利或因缘未熟的众生,一旦遭禅师棒打,或晕头转向,或识见纷纭,生空见、有见,生苦想,乐想,甚或生嗔念、恼念。其实禅师之棒打,正在于打碎无始以来的烦恼习气,让人返本还源,向不睹不闻,未有知觉意识之前,直下觑透。若于此见得分晓。“如黑漆桶处于黑夜,初无二色,即无二见。既无二见,则不见有男,有见有女,不见有缠缚,不解脱,不见有凡圣、有净秽,亦不见有玄有妙,有觉不觉,亦不见有道不道,不见有空不空,不见有真不真,不见有苦乐昏慧,火宅清凉。“二见既灭,则言思路绝(分别意识和分别思维即停息),言思路绝,自然一心不生。一心不生则妄情不起。妄情不起则无现业流识。无现业流识,则旷劫习气顿净,生死烦恼顿超矣。

最后,一条白棒意味着当头直指,一超直入,深达源底。在当时的禅宗中,存在着对“悟“的不同理解,有所谓“大悟十八遍,小悟不计其数“之说,把“悟“看成是需要反复多次总能完成的过程。圆悟则不然,他强调“一悟不再悟,深达法源底,坠地便称尊。“对待学人,一棒打去,力求一切放下,一念不生,全体呈现,顿悟未来,这就简化了修行的层次阶段,也是对当时禅林繁缛颓迷之风的一种纠正。

圆悟把“棒打“视为自己的“家法“、“家风“,屡屡以“一条白棒“付嘱传法弟子。其《破山明请》云:“不识好恶,不分皂白,人若问着,当头便楔,无法与人,那来剩迹。“《费隐容请》云:“描不成兮画不就,赞何益兮毁何及。从来千圣不能识,一切时人妄名测。一条白棒惟直指,所以千古为标格。“《牧云门请》云:“这老汉,只可看,不可判,拈条棒子当头打,一一鼻头穿一贯,正眼从来廓顶门,历历绵绵续不乱。“圆悟的棒打禅风确有德山临济之古风,但时移势异,此时的禅林已不复有盛唐时的气象,宗门廖落,龙象鲜出,圆悟虽愿力宏大,欲挥动禅棒,横扫宗门尘障,无奈势单力薄,难成气候,其后世弟子有不明就里者,专以打人为事,棒喝完全失去原来的严肃内容,成为学人逃避艰苦修行的招牌和借口,则非圆悟所能逆料者也。

(四)禅宗五家与本分一着

圆悟禅风痛快直捷,在其《语录》中虽不乏巧方善辩的机语酬对,但在总体上他倾向于运用棒打等手段启悟学人,不太看重语言文字的功用。这突出表现在他对五家宗旨的看法上。在圆悟看来,参禅要有大丈夫气概,只有不被世出世间一切境界语言所转,总能就是达到自由自在的境界,具体到五家宗旨,圆悟并不否认它们的存在,他为黎眉居士所刻《五家语录》所作的序云:“五家语者,自达摩西来,至六传再四世,法遍中华。禅备众体,机语不一,无心而分,自成五家,故谓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但他强调五家宗旨其实只是一旨,即佛祖所付嘱之单传直指、明心见性之旨。如此则五家不同的机用法式,都不过是彰显佛祖之心,众生之性的道具,“纵五宗差别之语言,亦无非明人人本分一着。若离人人本分一着,别有差别之智,则随名相展转。生差别之情识,依旧无自由分。“故圆悟奉劝学人研习五家语录,不可泥著语言名相,而应该“尽五家差别之元,以明自己差别之智,总归当人本地风光,全机大用,出于文字之表。“

涅槃心与差别智的关系问题,一直是禅师门十分关注的问题。应当说二者有质的差别:涅槃心是宇宙人生的本相,无生无灭,亘古亘今,而差别智则是有形质(语言文字),有分别、有起灭的,当众生未证未悟涅槃心,则分别智与无分别根本智是相隔相碍的,众生只会随名相转换而生诸种差别情识。一旦证得涅槃妙心,则差别智与根本智融通一体,不一不异,差别智当下就是涅槃心,涅槃心当下亦即分别智,如果仍把二者判为两截,则说明未真正悟入实相。故圆悟云:“当知涅槃妙心是大海,差别智是雨滴。滴虽不同,总归大海,自无差别,所谓‘惟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是正宗正旨。若有差别之智胜过涅槃者,是为魔说。“

由此可见,圆悟虽承认禅宗五家各有家风,但他实际上更重视“人人本分一着,“它们之间是本兴末的关系,即人人本具的妙明圆心是根本。而所谓五家差别之言,皆是妙明圆心的随缘呈现而已,启学人用功处,当在佛祖直指处,即真参实悟,证得本命元辰,而不在费尽神识去研辨五家宗旨,有居士吴道婆问五家宗旨之疑,圆悟复书曰:“细观来书,于本分一着,尚未亲证。当据实呈本分,然后所疑五家说话不妨开来,贫道方好点化,否则断不敢细解注也。“圆悟后来与其传法弟子汉月法藏及再传弟子潭吉弘忍之间的论争,也是围绕如何看待五家宗旨而展开的。在驳斥藏忍师徒的观点过程中,圆悟将自己的观点表述得更加明确。… Read the rest

雪峰义存禅师语录(真觉禅师语录)

No. 1333-A
刻雪峰语录缘起

余于二十年前梦游一萧寺。见雪峰祖师趺坐其上。遂五体投地。师见余。微笑为摩顶授记曰。敬重师长如敬重父母。余心异之。客春。余集生大居士入闽。深悲祖庭凋落。力为整顿。为延古航禅师总其事。余时同邵剑津。䇿杖相从。见堂中有宝像与三门殿宇。恍如梦中所见。因悉师资相遇。千古犹通。自愧流浪愚蒙。乃承师付嘱。津津法乳。恩极难酬。每叹沧桑变幻。教迹渐湮。欲寻师之遗语。少有存者。仅仅于蠹蚀之余。得其一二。偶支提上人超尘过草堂。出一帙相示。大生欢喜。焚盥读之。不忍释手。第苦错简居多。回。携入松庵。与青林.曹源二道人搜求旧本。细为考订。阅月始就。适石雨大师飞锡入西禅。甫相对。即询斯录何以无刻。乃余政以是日付剞劂。奇哉大师之问。不觉相视而笑。因念师言之于七百年之前。余刻之于七百年之后。琉璃殿里把手同行。无处非身。无时不言。师犹在也。若曰必待石卵剥尽。柽枝倒拂。方为再来。是又同余一齐说梦耳。

崇祯己卯夏日闽中得山居士林弘衍焚香敬书

No. 1333-B 雪峰禅师语录序

古尊宿剩语如雪峰者。殊难多得。但其间赵州不肯处。至今疑赚杀人。若不是个里转身。具一只眼。未易望残蠹而津津也。得山林居士以入道因缘。纪号于雪峰梦里。云门先师奇之。将谓拾得.寒山同时说梦。居士亦以梦身奇缘。不忍忘却雪峰法脉。辄寻诸简编。获玄沙稿。请序于先师。然犹以未行雪峰语为怅耳。偶从云水拾全帙。欣未曾有。书付剞劂。政山野抵西禅日也。适问及雪峰语录。居士跃然曰。何缘奇若此。因备述前话并梦中景。索予弁言。窃谓居士梦入雪峰。见的是紫衣罗汉。胡亲到时。面目俨然而衣焕金色。脱无主僧说破。未免觌面疑生。则是录也。虽现成古板。在乎眼底一新者。亦须另着一番话会。庶几与雪峰亲相见乎。顾所喜当年原梦于先师者。今日梦破于山野矣。

戊寅佛成道日传曹洞正宗 石雨明方 撰

No. 1333-C 附余集生居士答黄元公居士书

(𥙿)曾见禅灯世谱一书。不许龙潭嗣天皇。要硬差他嗣天王。又苦无所谓天王也。因于马祖下添一天王。教龙潭儿孙之为德山.雪峰者。领了佗家云门.法眼两宗。辞了石头一路。改上马祖家坟。此等妖怪事。公然行之而不疑。竟亦别无考信。不过以五灯会元天皇下小注所引两伪碑为据耳。冤哉。(𥙿)拟一驳正而未暇。及适法兄有辨见示。细读一过。庆快平生。殆两宗之灵实式凭之。以借手名笔。奋此诛魔之萧斧。作彼僧史之董狐语云。功不在禹下。正谓斯乎。即所据雪峰语录。自谓从先德山.石头以来。传此秘密法门。又钦山问德山之天皇也恁么道。龙潭也恁么道。此二老皆青原五世孙。岂遂不能远纪其祖。而一则系德山于石头。一则属龙潭于天皇。亦可见自家骨肉。自叙其家谱。此非区区陌路人之口碑所可遥夺而旁挠。明甚矣。又古尊宿语录载鼓山玄要广集序。自少室之华开六叶。曹溪之胤布诸方。爰出石头。号纯金铺。盍以格高调古。言险理幽。厥后子孙。行步阔狭。毫厘弗差。则有先兴圣国师法嗣雪峰。乃石头五叶也。又书广集后云。鼓山晏得法于雪峰存。盍石头第六世云。据此。不又一石头家谱乎。佗如明教嵩。为云门四代孙。去石头十世矣。虽世系稍远。然誉之者谓宋之高僧。北斗以南一人而已。著有传法正宗记。力辟付法藏传之谬。就中证据明文一出大经大论。仁宗览至为道不为名。为法不为身。嘉叹不已。故一时韩.欧诸巨公皆翕然归之。而以此正宗。即以此定祖。迄今按其图记。嗣石头者。不曰荆州天皇道悟乎。嗣天皇者。不曰澧州龙潭崇信乎。以彼渊博大智。方将于五百年前为达磨辨诬。何得于其十世祖不能自认。而必烦后代小学替他指迷。挽使驴鞍边觅阿爷下颔。可谓多见其不知量矣。所尤可怪笑者。是古人引作注脚。犹存阙疑之义。今则偏信伪碑。擅改龙藏。何其敢于僭诞无等一至此。(𥙿)抱不平。偶触于雄辨。不觉[托-七+友]刀相助尔。尔所谓为道不为名。为法不为身。亦自我辈今日事。无容旁委也。(𥙿)此日在横山。耳目不远。不知法兄近状何似。且有嗣音相闻。不殚
宗风。又唱衣钵为信。至于五祖。尚有旁正之分者。亦以衣钵故也。六祖则法道大行。衣钵随止。正恐人以旁正作争端耳。近有等怪妄不知此意。反多出是非。故余居士之书。不得不拈雪峰大师之言为指的。且于此中剖哳无剩。余刻雪峰录。尤恐后人无所考信。为怪诞所疑惑。故特以余居士之言。表而出之。

得山居士 林弘衍 敬识

No. 1333

雪峰真觉禅师语录卷之上

闽中得山居士 林弘衍 编次

师讳义存。泉州南安曾氏子。家世奉佛。师生恶荤茹。于襁褓中。闻钟梵之声。或见幡华像设。必为之动容。年十二。从其父游莆田玉㵎寺。见庆玄律师。遽拜曰。我师也。遂留侍焉。十七落发。谒芙蓉弘照大师。照抚而器之。后往幽州宝刹寺受戒。久历禅会。缘契德山。唐咸通中。回闽中雪峰创院。徒侣翕然。懿宗锡号真觉禅师。仍赐紫袈裟。师在洞山作饭头。淘米次。山问。淘沙去米。淘米去沙。师曰。沙米一时去。山曰。大众吃个什么。师遂覆却米盆。山曰。据于因缘。合在德山。洞山一日问师。作甚么来。师曰。斫槽来。山曰。几斧斫成。师曰。一斧斫成。山曰。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曰。直得无下手处。山曰。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休去。师蒸饭次。洞山问。今日蒸多少。师云。二石。山云。莫不足么。师云。于中有不吃者。山云。忽然总吃。又作么生。师无对(先云居代云。总吃即不见有不足者)。洞山见师来。云。入门来须得有语。不得道蚤个了。师云。某甲无口。山云。无口即且从。还我眼来。师便休(先云居云。待某甲有口即道。长庆云。与么则某甲谨退。云居征云。秪如雪峰与么道。是入门语。不是入门语)。师辞洞山。山曰。子甚处去。师曰。归岭中去。山曰。当时从甚么路出。师曰。从飞猿岭出。山曰。今回向甚么路去。师曰。从飞猿岭去。山曰。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子还识么。师曰。不识。山曰。为甚么不识。师曰。佗无面目。山曰。子既不识。争知无面目。师无对(师参投子机缘具如投子录中)。师谒德山。问。从上宗乘。学人还有分也无。山打一棒。曰。道甚么。师曰。不会。至明日。请益山曰。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师有省。后与岩头至澧州鳌山镇。阻雪。头每日祇是打睡。师一向坐禅。一日。唤曰。师兄。师兄。且起来。头曰。作甚么。师曰。今生不着便。共文䆳个汉行脚。到处被佗带累。今日到此又祗管打睡。头喝曰。噇眠去。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里土地。佗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师自点胸曰。我这里未稳在。不敢自谩。头曰。我将谓你佗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师曰。我实未稳在。头曰。你若实如此。据你所见处。一一通来。是处与你证明。不是处与你刬却。师曰。我初到盐官。见上堂。举色空义。得个入处。头曰。此去三十年。切忌举着。又见洞山过水偈曰。切忌从佗觅。迢迢与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头曰。若与么。自救也未撤在。师又曰。后问德山。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德山打一棒。曰。道甚么。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头喝曰。你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师曰。佗后如何即是。头曰。佗后若欲播扬大教。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盍天盍地去。师于言下大悟。便作礼起。连声叫曰。师兄。今日始是鳌山成道(师与钦山.岩头。自湘中入江南。至新吴之下。钦山濯足㵎侧。见[卄/釆]叶而喜曰。此山必有道人。可沿流寻之。师恚曰。你智眼大浊。佗日如何辨人。彼不惜福。如此住山。何为哉)。住后。僧问。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师曰。我空手去。空手归。

有两僧来。师以手拓庵门。放身出曰。是甚么。僧亦曰。是甚么。师低头归庵。僧辞去。师问。甚么处去。曰。湖南。师曰。我有个同行住岩头。附汝一书去。书曰。某书上师兄。某一自鳌山成道后。迄至于今饱不饥。同参某书上。僧到岩头。问。甚么处来。曰。雪峰来。有书达和尚。头接了。乃问僧。别有何言句。僧遂举前话。头曰。佗道甚么。曰。佗无语。低头归庵。头曰。噫。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句。若向伊道。天下人不奈雪老何。僧至夏末。请益前话。头曰。何不早问。曰。未敢容易。头曰。雪峰虽与我同条生。不与我同条死。要识末后句。祇这是。

上堂。众立久。师云。诸和尚子。打钟打鼓上来觅什么。有什么苦屈事。还识羞么。且有什么罪过。看着少有特达者。我事不得已。向汝道。是什么。汝诸人才入门来。共汝商量了。便与么承当。却好省心力。莫教到老师口里来。还会么。良久。又云。三世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不能载。如今嚼涕唾汉争得会。我寻常向你道。是什么。近前来觅答话处。驴年识得么。事不获已。向你与么道。已是平欺你了也。向你道未入门已前。早共你商量了也。还会么。亦是老婆心也。省力处不肯当荷。但知踏步向前觅言觅语。向你道尽乾坤是个解脱门。总不肯入。但知在里许乱走。逢人便问。那个是我。还羞么。祇是自受屈。所以临河渴杀人无数。饭箩里受饥人如恒沙。莫将等闲。上座子。若实未得悟入。直须悟入始得。不可虚度时光。莫祇傍家相邀掠虚。赚说误人。是阿谁分上事。亦须着精彩好。菩提达磨来道。我以心传心。不立文字。且作么生是诸人心。不可乱统即便休去。自己事若未明。何处消得许多妄想。时中无汝安身处。便见凡见圣.有男女僧俗。高低胜劣。大地面前吵吵地铺沙相似。未曾一念暂返神光。流浪生死。尽劫不息。大须惭愧。各自努力。

上堂。僧问。初心.后心不会。乞师指示。师云。教我指示什么。进云。争奈不会。师云。汝自不会。我无罪过。进云。再乞指示。师云。会么。进云。不会。师云。苦哉。苦哉。争得与么难救。 问。如何是真俗二谛。师云。真俗二谛且从。仁者自己事作么生。进云。不会。师云。自己尚不会。问什么二谛三谛。 问。如何是诸佛。师云。莫触讳。进云。如何是不触讳。师云。解无惭愧。 问。学人近入丛林。乞师指示。师云。宁可碎身如微尘。终不瞎个师僧眼。师乃云。诸和尚子为什么到者里来。是你当人分上事欠少什么。未曾有寸草解盍覆得伊。为什么却不会去。拟蹈步向前觅。祇欲得人说。论劫去。终不敢相带累。是汝自己事。为什么不会去。唯是佗人屋里事总会得。祇是傍家吃老师涕唾。向意识里作解。忽被人问着自家屋里事。便将相似语来用。被明眼汉一时扑却。便去不得。黑漫漫地漆桶相似。祇为从前行脚不遇奇人。所以道。苦屈在初。从来事不可似。你与么语话作么。和尚子。尘劫来事。祇在如今。拟移丝发地。便是失命汉。若受持一字。历劫野狐精。若是灵利者。不假老师开者虾蟆口。还会么。

上堂。僧问。曹溪一路。阖国知闻。未审雪峰意旨如何。师云。医生门下多病鬼。 问。古今相传。复有何言。师云。你自看。进云。岂无视听。师云。不可患聋去也。 问。君臣道合时如何。师云。我不曾收得老胡家具。 问。不犯目前机。请师道。师云。看你亦无自裁分。 问。者里还有着句处也无。师云。合取两片皮。 问。不托三寸。不问无言时如何。师云。你是罪过汉。 问。方外不挂寸丝时如何。师云。争得与么。进云。岂无知识出世。师云。拽出去。 问。行至万丈崖边。如何进步。师云。踤动即丧。 问。弓弦作桥梁。过得时如何。师云。陷身也。 问。啮旋时如何。师云。穿腮过也。 问。至尊至贵。如何亲近得。师云。无事人亦亲近不得。进云。直得无身。还亲近得否。师云。不妨随分亲近得。进云。亲近得后如何。师云。胡蜂不恋旧时窠。师乃云。诸人与么来。尽言我亲近。且作么生亲近。拟亲即疏。拟近即远。僧拟问。师以拂子蓦口打。云。还会么。问。不与一物为邻时如何。师云。噪汝耳。问。不惜口。还许商量否。师云。临危不悚人。师又云。三世诸佛是草里汉。十经五论是系驴橛。八十卷华严经是草蔀头搏饭食言语。十二分教是虾蟆口里事。还知么。所以道。如今千百人中。若有一人大肯与我做驴驼物。供养佗有什么罪过。

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云。阇黎行脚为什么事。

问。向上一路。未审如何。师云。锁口有分。复云。三世诸佛向者里出头不得。大藏教着一字不得。天下老师口向者里百杂碎。还知么。诸人若实明白得去。免被人惑。设有言句。亦不佗疑。自己若未明白。切不得掠虚。枉度时光。莫祇向诸方老师颔腮下记得一言半句。将当自己胸襟。大错。兄弟。我道祇三寸能杀人。能活人。我寻常向师僧道。是什么。佗便乱道。口喃喃地。似此等辈。驴年解承当得么。且问汝诸和尚子。诸方老宿还与阇梨说事么。曾指示阇梨么。还曾与阇梨商量禅道么。大须体悉审实看。 问。如何是觌面事。师云。千里未是远。 问。如何是者里事。师云。是什么。进云。乞师指示。师云。新罗国里去也。师垂语云。临河渴死人无数。饭箩边受饿人如恒沙。非但一个半个。兄弟。若也根思迟回。切须勤勤着地。莫祇者边过冬。那边过夏。收拾些些涕唾。便道一生事了。但拟钞记取。尽是识学依通。者般底我唤作虾蟆衣下客。亦唤作黑牛卧死水。汝还会么。 问。六国进宝。王还纳否。师云。老胡家风。不同草店。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尽大地未有与么[朦-卄+((并-(前-刖))-一)]朣汉。 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师云。䨓声震地。室内不闻。 问。如何是大人相。师云。瞻仰有分。 问。才有言句尽是错。未审不错事如何。师云。眼向甚么处去。 问。维摩与文殊对谈何事。师云。义堕也。 问。苦海无舟。如何得渡。师云。寸草亦不借。 问。一拨后如何。师云。闻梨生命上切忌修造。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青天白日寐语作么。

问。瀑布岩前为什么不停杇木。师云。急。 问。众手淘金。谁是得者。师云。仁者不得。进云。酌尽清流。金归何所。师云。水到渠成。 问。寂然无依时如何。师云。犹是病。进云。转后如何。师云。船子下扬州去也。

问。洞山.道吾常于此切。未审意旨如何。师云。老僧九度上洞山。僧拟议。师云。拽出者僧去。 问。古人有言。师便倒卧。良久起来。云。你适来问什么。僧复问。古人有言。师云。虚生浪死汉。 问。文彩未分时。还有主也无。师云。若有主。即文彩。进云。还转也无。师云。汝自看。 问。箭头露锋时如何。师云。好手不中的。进云。尽眼没标的时如何。师云。不妨随分好手。 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云。衲衣下觅取。 问。承和尚有言。此僧从定州夯一具骨来到者里。未审是什么物夯。师云。分明向汝道。

问。虚空还钉橛也无。师云。我道虚空是橛。

僧辞师去。乃云。忽然到别处。老宿问和尚有什么言教指示于人。作么生举似。师云。汝还会我语么。云。不会。师云。且作㯃桶。

上堂。谓众云。此个水牯牛。年多少。众皆无语。师云。七十九也。问。和尚为什么作水牯牛。师云。有什么罪过。问。和尚是什么人。师云。我是俗人。进云。为什么入僧堂。师云。有什么罪过。 问。古人有言。路逢达道人。莫将语默对。未审将什么对。师云。且吃茶去。 问。承和尚有言。三乘教外别传。如何是别传底事。师云。为什么不怕师僧笑汝。 问。百不思时如何。师云。又向阴界里坐作么。进云。向后作么生。师云。又打过作什么。

问。直得面前不分。请师拨破。师云。阿谁拨破汝者屎垛。僧拟进语。师便喝出。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神光来。师云。昼唤作日光。夜唤作火光。如何是神光。僧无对。师代云。日光.火光。 问。十二分教为凡夫开演。不为凡夫开演事作么生。师云。不消一曲杨柳枝。

问。古人有言。须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语话分。如何语话。师云。汝道什么。 问。师僧与么来。和尚作么生共佗商量。师云。道什么。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仁者即今是什么意。 问。如何是一剑。师云。死汉。进云。不死。师云。头落多时。 问。如何是浑仑。师云。汝争奈何。 问。国师三唤侍者。意旨如何。师把柱杖趁出去。

问。剃发染衣。受佛依荫。为什么不许认佛。师云。好事不如无。 问。如何是觌面事。师云。是什么。 问。远远来者。盍为不明者个。如何是者个。师云。会么。进云。此个合作么生伸示于人。师云。者汉乱走。堪什么共语。 问。如何是佛。师云。法林下无天子位。问。四十九年事即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师云。汝虾蟆口争奈何。僧拟进语。师便喝出去。 问。急要相投。迅速者如何。师云。道什么。僧拟议。师唤维那。维那应诺。师云。普请去。 问。雪峰主是谁。师云。不识好恶汉。拽出去。

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师云。谢指示。 问。如何是佛向上事。师唱。浪淘沙。 问。和尚到天台。还见智者也无。师云。今日出头不着。便遇瞌睡老翁。 问。急要相投。请师指示。师云。苦。苦。 问。直问。请师道。师云。好。

问。海阔云深。如何得渡。师云。借汝便风。进云。架起舟楫。便请相送。师云。这瞌睡汉。到岸也不知。 问。最亲处如何。师以拄杖子蓦口打。 问。不问不答时如何。师云。钝汉。 问。擗面来时如何。师云。道什么。僧拟进语。师云。你虚有者问。 问。吞尽毗卢时如何。师云。福唐归来。还平善也无。僧再问。师便起去。 问。不犯时节者如何。师喝出去。 问。如何是牧童歌。师乃作舞出法堂去。 问。如何是触目事。师云。是什么。 问。如何是句外事。师云。问。问。僧再问。师云。拽出。 问。古人觌面相呈时如何。师答云。是。进云。如何是觌面相呈。师云。苍天。苍天。 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云。自己分事作么生。进云。是什么。师云。无我。且问你。僧无对。师云。我识得你。 问。一切言句及得处。尽收为大千顶。未审顶外事如何。师云。问。问。僧再问。师云。者漆桶。出去。 问。如何是触目事。师云。苍天。苍天。 问。离言句。阿那个是雪峰。师云。大地上未有与么[朦-卄+((并-(前-刖))-一)]朣汉。

问。诸方随分与人说。未审和尚此间如何。师云。向你道什么。进云。不可不接人也。师云。堪什么共语。 问。我眼本正。因师故邪时如何。师云。迷逢达磨。进云。我眼何在。师云。得不从师。 问。吹毛之剑用时。还握也无。师云。三寸堕地。汝还知么。 问。宝剑悬空时如何。师云。者没头汉。 问。如何是三乘教外别传底事。师云。汝亦须知时。 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师云。我为法惜人。 问。近视提遇时如何。师云。莫触讳。 问。如何是法身。师云。虽是缘生口。不可咬屎橛也。问。问即累及祖宗。不问时如何。师云。唱起祖宗事。进云。学人不能遘。再乞指示。师云。情知你不识好恶。 问。如何是出世中事。师云。汝虽是后生。不散点污汝。进云。出世与不出世时如何。师云。汝为什么无礼。师复云。有人相扑。下得第一拳。出头来。时有僧出云。出来。师什么弄闪。师云。汝倒也。 问。长大不语。群众何依。师云。但自救去。 问。拟即成点污。不与么时如何。师云。汝自承当取。进云。未审教学人向何处承当。师云。还是抛去也。进云。即认者个如何。师云。咄。 问。把即落有。不把即落无。去此二途。请师道。师云。晴干不肯去。直要雨淋头。 问。承和尚有言。三世诸佛向者里出头不得。未审诸佛有何过。所以出头不得。师云。不识羞耻汉。 问。第二拳即不问。如何是第一拳。师云。汝胜置得么。 问。如何是学人本分眼。师云。石上栽花。师却问僧。会么。对云。不会。师云。珍重。 问。西院大师迁化向什么处去。师云。非但仁者。尽大地人也不知。问。如何是玄学。师云。更觅什么。 师问僧。甚处来。僧云。沩山来。师云。沩山有什么言句。僧云。某甲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默坐。师云。你肯佗也无。僧云。某甲不肯佗。师云。沩山古佛。汝速去忏悔。师一日在僧堂内烧火。闭却前后门。乃叫云。救火。救火。师不开门。玄沙将一片柴从牕中抛入。师便开门。

上堂。众集。有一僧珍重出去。师云。总似者个僧。省我多少心力。玄沙云。和尚与么接人。瞎却闽中一城人眼。师云。你作么生。沙云。好与三十棒。师垂语云。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汝等诸人向什么处屙。 僧到赵州。州问。甚处来。僧云。雪峰来。州云。雪峰近日有何言句。僧举前话。州云。你过去时寄个锹子去。后雪窦拈云。者僧不从雪峰来。可惜赵州锹子。 灵观和尚常闭门独坐。一日。师去扣门。观便开门。师搊住云。是凡是圣。观唾云。野狐精。拓开。再闭却门。师云。也祇要识老汉。 问。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师云。秋夜与么长。为什么日昼瞌睡。 问。如何是奇特事。师云。问。问。

问。拍盲底人如何过日。师云。吃茶吃饭。进云。莫虚过日么。师云。虚过日。进云。如何得不虚过日。师云。是什么。

问。如何是异类。师把棒趁出。 问。如何是步内一旨。师云。如今是什么旨。 问。擗面来时如何。师云。蹉过也。 问。文采未分时如何。师掴一下。进云。和尚太粗生。师云。不知是你粗。我粗。 问。如何是触目事。师提起拂子。进云。即者个莫便是么。师云。是什么。僧无对。 问。即近事作么生。师云。我未尝见有人问。进云。即今问和尚。师喝云。者没精神汉。 问。如何是古人格。师云。我不曾逢。进云。和尚为什么不曾逢。师云。汝向什么处逢见古人。僧无对。 问。如何是其中事。师云。且去。别来商量。 问。如何是句外事。师云。你向者里觅什么。进云。即今问和尚。师云。将谓是个灵利汉。繇来是个[朦-卄+((并-(前-刖))-一)]袋。 问。多多不敢问。省要处乞师一言。师云。莫多多不。进云。如何得不多多。师云。拽出去。

问。如何是本来本。师云。什么处得者个消息来。进云。若有消息。即不是本来本。师云。作么生是本来本。僧无对。师云。汝问我。我与汝道。僧便问。师将僧脱下衲衣。打数下趁出。 问。拟即隔千里。未审琢磨事如何。师云。千里也。 问。古关不转时如何。师云。转也未对。云。不转。师云。转取好。 问。承和尚有言。有物密救人。争奈人不知。如何密救人。师云。汝争得知。 问。如何是空王殿。师云。大小。进云。如何是空王佛。师云。是什么。 问。承和尚有言。含容方丈。未审含容什么。师云。出方丈来。与汝商量。进云。即今在什么处。师云。出来未。 问。学人拟归乡去时如何。师云。汝即今在什么处。僧无对。 问。如何是学人眼。师云。为国惜才。为法惜人。 问。诸余即不问。请师直道。师云。好。 问。承古人有言。归根得旨。如何是根。师云。萝卜根.蔓菁根。

问。如何是随照失宗。师云。失也。 师问座主。如是两字尽是科文。作么生是本文。座主无对。师自代云。不入藏。 问。元正一日。四相尽朝。未审王有何祗待。师云。四相随年老。真王不预春。

问。严凝之际。将何御寒。师云。不重被。 问。僧繇为什么邈志公真不得。师云。笔头不到。 问。生死海阔。如何得过舟楫。师云。上棑即棑沈。上船即船沈。

问。悄然无依时如何。师云。困鱼止泺。病鸟栖芦。

问。虚空作眼时如何。师以手拭目。 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师云。牛皮鞔髑髅。师又云。若实是个人。从地积黄金至青天供养佗亦不足。莫道片衣口食。师忽云。是什么。 师有时问僧。什么处来。对云。搬柴来。师云。搬柴为阿谁。僧云。莫错一问。师云。未是错。 师因举。祖师语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乃云。大小祖师龙头蛇尾。好与二十棒。时孚上座在边立。咬指头。师见云。我与么道。也好与二十棒。 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师云。好个露柱。

师夏满于僧堂前坐。僧才集次。师拈起拄杖云。我者个。为中下根人。僧便问。忽遇上上根人来。又作么生。师便打。 师问僧。见说大德曾为天使来。是否。云。不敢。师云。争解与么来得。云。仰慕道得。岂惮关山。师云。汝犹醉在。出去。僧便出。师乃召。大德。僧回首。师云。是什么。僧亦云。是什么。师云。者漆桶。僧无语。师却顾谓镜清云。好个师僧。向漆桶里着到。清云。和尚岂不是据款结案。师云。也是我寻常用底。忽若唤回。是什么。被佗道者漆桶。又作么生。清云。成何道理。师云。我与么及伊。你又道据款结案。佗与么及我。又道成何道理。一等是漝么时节。其间有得不得。清云。不见道。醍醐上味。为世所珍。遇此之人。翻成毒药。 师一日采得个木蛇。背上题云本自天然。不劳雕琢。送与西院。西院接得。云。本色住山人。且无刀斧痕。师云。莫强为。 问。赵州无宾主话。未审作么生。师便踏其僧。复唤僧近前来。僧近前来。师云。去。 师有时云。尽乾坤大地是你。将为别更有在。所以楞严经云。众生迷己逐物。若能转物。即同如来。 师因吃饭处问僧。吃个什么。无对。傍僧问师。者僧吃个什么。师举起糊饼。旋一转。却问僧。是汝舌头还痛么。

上堂云。便恁么承当。最好省要。莫教到老僧口里。还会么。若是达磨子孙。不肯吃人嚼了饭。亦莫自屈。如今欠少什么。当人事论劫来。如青天白日相似。未曾有丝发许为碍。因甚却不知去。若教你移半步。用一毫功。看一字经。向三寸上借问人。方会是诳吓你。直下是。是什么。既承当不得。又不能退步。向己审细自看。但知傍家[朦-卄+((并-(前-刖))-一)]朣老师颔腮下记持言句。有什么交涉。还知道不是口里事么。向你道记着一句语。论劫作野狐精。还会么。

上堂云。看看者个七八尺汉傍天下走。到处人问作么生事。便即不审。珍重。扬眉动目。进步退后。放者般恶气息。下手便入野狐窟里去。认奴作郎。不识触净。直下自瞒。腊月三十日。祇是成得个野狐群队。还会么。出得什么好人。受佗释迦庥荫。把佗圣种灭却。是什么心行。大唐国内胡种看看是灭。莫当等间。我今在者里坐。不见有一个是从上宗旨中苗稼。祇是一场乱统。尽是一队灭胡种族。古人唤作谤般若辈。亦须叵耐始得。承当者个事。须是大丈夫汉始得。莫时时走上。靠者老汉觅言觅语。是者般大丈夫钝置人。你还识好恶么。乃以棒趁云。者一队漆桶。

上堂云。可惜许。可惜许。诸和尚子。若未省。省取好。若未会。会取好。我未有一时不苦口相劝。自己事若未明白。得向世谛流布。切忌近着。大须努力。莫辜负人好。若知有事。便承当去。若也实未会。深信此事不从唇觜得。不从黄卷上得。不从诸方老师处得。且合从什么处得。也须子细好。如今若不了。百劫千生亦不了。欲知久远。祇在如今。且即今是什么。莫乱走。好看着。一生早是蹉过也。若有一人继嗣得从上来种子。也莫趁謴好。一切人与汝园林田地。供汝衣食。道我是出家人。多少人荷负汝。国王大臣荷负汝。土地龙神荷负汝。十方施主荷负汝。父母不供甘旨。汝将何报答。和尚子。出息虽存。入息难保。时光易过。大须急急。莫祇事持唇觜。腊月三十日受苦去。如未通彻。也须初中后夜纯静去好。间却心识。时中莫驻着事。者个唤作死马医。若是大丈夫汉。用如许多辛苦作么。如今且嫌什么。莫时时上来。觅个什么。团簇个老师。拟骋者唇舌。还识羞么。踏前踏后。恰似醉人相似。大须具惭愧好。莫灭胡种。出去。

师示众云。还会么。早是老婆心也。如今总未知去处。便刺头入言句里。向世谛流布。共伊相扶持。便有气味。忽被人把住。靠实问。佗便乱蹋步。似夜里放乌鸡相似。堪什么共语。到处便踏前踏后。问君问臣。问佛问祖。问出身转身。问身前身后。有者般不识好恶老师。但知唱和。问着便答。两个相趁。草里乱走。为什么不拓转伊。把者般恶水灌注佗心识。祇向草里作活计。何处知有从上宗乘中事。总被者般底埋没却。且有什么救处。和尚子。四大身都卢似个破沙盆相似。忽然半夜离散去。者一片田地总未有主在。说什么大话。还识羞么。苦哉。苦哉。 问。实际理地。不受一尘。是了义。是不了义。师云。粪扫堆头不可更添榼𣜂。进云。向上如何。师云。不可更作口业也。 问。学人未尽其机。请师尽机。师良久。僧便礼拜。师云。忽到别处。有人问汝。汝作么生举。进云。终不敢错举。师云。未出门。早见者笑具也。 问。如何是密旨。师云。与么又争得。师因闽王送银交床来与师。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师以两手拓地云。轻打我。轻打我(僧问疏山云。雪峰道。轻打我。意作么生。山云。头上插瓜齑。垂尾脚跟齐)。问。顺逆无差底人来。向佗道什么。师云。者驴汉来者里作什么。 问。古人据个什么道理。焚却四十本经论。师云。你须礼拜始得。 问。如何是触目不会道。运足焉知路。师云。苍天。苍天。 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横按拄杖而坐。

师一日同玄沙游山次。师云。欲将此一片地作长生。沙云。看此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师作量地势。沙云。是即是。某甲不与么。师云。你作么生。沙云。造塔。师云。好。好。 瓦官在德山为侍者。一日。同入山斫木。山将一碗水与官。官接得便吃却。山云。会么。官云。不会。山又将一碗水与官。官又接吃却。山云。会么。官云。不会。山云。何不成禠取不会底。官云。不会。又成禠个什么。山云。子太似个铁橛。官住后。师去访官。茶话次。师问瓦官。当时在德山会里斫木因缘作么生。官云。先师当时肯我。师云。和尚离先师太早。其时。面前有一碗水。师索将来。官度水与师。师接得便蓦面泼。 有僧辞师。去参灵云。乃问。佛未出世时如何。云竖起拂子。进云。出世后如何。云亦竖起拂子。其僧却回。师云。返太速。来僧云。某甲到彼。问佛法不契。乃回。师云。汝问甚么事。僧遂举前因缘。师云。汝问。我与汝道。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竖起拂子。进云。出世后如何。师放下拂子。僧礼拜。师便打。 师垂语云。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你向什么处摸索。

师因到甘贽行者处。行者见师来。闭却门。召云。请和尚入。师隔篱。掉过衲衣。行者便开门。 师因普请畬田。见一条蛇。以杖挑起。召众云。看看。遂芟为两段。玄沙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师云。俊哉。

问。祇如古德岂不是以心传心。师云。兼不立文字语句。僧云。不立文字语句。师如何传。师良久。僧礼拜。师云。更问我一转语岂不好。僧云。学人就师处请一转问头。得么。师云。祇恁么。别更有商量。僧云。在和尚漝么道即得。师云。你作么生。僧云。辜负杀人。 师谓镜清云。古来有老宿引官人巡堂。云。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云。金屑虽贵。落眼成翳。又作么生。老宿无对。清云。比来抛砖引玉。法眼别云。官人何得贵耳而贱目。 师一日与岩头.钦山聚话。师蓦然指一碗水。山曰。水清月现。师云。水清月不现。岩头踢却水碗而去。 师一日问镜清。何处来。清云。从外来。师云。什么处逢达磨。清云。更什么处。师云。未信汝在。清云。和尚莫与么黏泥好。师便休。 问。如何是第一句。师良久。僧退。举似长生。生云。此是第二句。师却令其僧问长生。如何是第一句。生云。苍天。苍天。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江西来。师云。江西与此间相去多少。云。不遥。师竖起拂子云。还隔者个么。云。若隔者个。即遥去也。师便打。 师问长生云。持经者能荷担如来。作么生。生乃捧师向禅床上。师便休。 保福初参师。师云。还会么。福拟欲近前。师以杖拄之。福当下知归。 师与绍卿山行。见芋叶动。指示之。绍卿云。某甲甚生怕怖。师云。是汝屋里底。怕怖什么。卿脱然省悟。 师问灵云。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旨如何。灵云。水中鱼。山上鸟。师云。意作么生。云云。高可射兮深可钓。 问僧。近离什么处。僧云。石霜。师云。石霜有何言句。僧云。某甲曾问。咫尺之间。为什么不睹师颜。石霜云。遍界不曾藏。师云。你会么。僧云。不会。师云。什么处不是石霜。僧回。举似石霜。霜云。雪峰老汉着什么死急。师闻之。乃云。老僧罪过。 僧问。拈槌竖拂总不当宗乘。未审和尚如何。师竖起拂子。僧乃抱头出去。师不顾。 云岩问师从什么处来。师云。天台来。岩云。见智者否。师云。某甲吃铁棒有分。 僧问西山和尚。如何是祖师西来的的意。山举拂子示之。其僧不肯。礼拜出去。后参师。师问。什么处来。僧云。淅中来。师云。今夏在什么处。僧云。苏州西山。师云。和尚安否。僧云。来时万福。师云。何不且从容。僧云。佛法不明。师云。有什么事。僧举前话。师云。汝作么生不肯佗。僧云。是境。师云。汝见苏州城里人家男女否。僧云。见。师云。汝见路上林木否。僧云。见。师云。凡睹人家男女.大地林沼总是境。汝还肯否。僧云。肯。师云。祇如拈起拂子。汝作么生不肯。僧乃礼拜云。学人取次发言。乞师慈悲。师云。尽乾坤是个眼。汝向什么处蹲坐。僧无语。 僧辞赵州。州问。什么处去。僧云。雪峰去。州云。雪峰忽问汝。和尚有什么言句。汝作么生道。僧云。却请和尚道。州云。冬即寒。夏即热。州又问。忽然问汝毕竟事。又作么生。僧无语。州自代云。某甲亲从赵州来。不是传语汉。其僧后到雪峰。师便问。什么处来。僧云。赵州来。师云。赵州有什么言句。其僧举前话。师云。须是我赵州始得。 师一日见长庆云。是什么。庆云。天晴好普请。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江西来。师云。什么处逢见达磨。僧云。达磨早[勉-力+日]离此间。长庆代云。昨夜大目宿。 … Read the rest

禅宗宗派源流——第十章 法眼宗风

主编:吴立民

一、文益创法眼

文益(885-958),俗姓鲁,余杭(杭州)人。年甫七岁,即投新定之智通院全伟落发,弱龄即受具戒于越州(绍兴)之开元寺。后于明州(宁波)育王寺希觉禅师门下习律,同时“傍探儒典,游文雅之场”,希觉称他为“佛门之游、夏”。后到福州长庆寺谒长庆慧棱,未契玄旨,乃结伴从西湖出游,因大雨,停留在城西之地藏院,得参桂琛。桂琛问他:“行脚作么生?”文益曰:“不知。”琛曰:“不知最亲切。”文益豁然开悟。又指庭下片石问他:“寻常说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文益曰:“在心内,”琛云:“行脚人著甚么来由安片石在心头?”益窘无以对,遂放下包袱,依止月余。从“词穷理绝”处悟“一切现成”、言下大悟。至临川(江西抚州),州牧请住崇寿院。由此传法,四远参徒翕然而至,不下千人。南唐初(937后)受江南国主李氏之请,住金陵报恩院,号净慧禅师,再迁清凉寺,持续开堂。异域慕其法者,涉远而至。玄沙正宗,兴于江表。周显德五年(958)卒,谥大法眼禅师。著有偈颂、真赞、铭记、诠注等,共数万言,流布天下。现存《语录》、《宗门十规论》、《大法眼禅师颂十四首》首。

关于文益法眼宗禅风的纲宗,有谓曰“三界惟心,万法惟识”,有谓曰“先利济”,有曰“消除情解”,有曰“一切见成”,当以“先利济”、“削除情解”为当。“先利济”为接引学人之手段,“削除情解”为解脱之目的。至于“三界惟心,万法惟识”则为佛教一切宗派,尤为法相宗之纲宗。“一切见成”亦禅宗各宗派,尤为杨歧派之纲宗,似不宜作为法眼宗之纲宗。

(一)先利济,削情解

《参禅要略门》把法眼宗“随对方人之机宜,接得自在”之宗风,称为“先利济”。济,即度人、济物。前面举桂琛接引文益之例;从“不知行脚作么生”,“不知最亲切”,再到“言下有省”;从“不知安片石在心内何故”,到“词穷理绝”,再到“悟一切见成”,都说明法眼宗接引学人之特殊宗风。

先利济、削除情解,可以针对不同话头,也可以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情境题偈作赋启示学人。如文益从金陵报恩禅院迁清凉寺后,一日与南唐李主观赏牡丹花,李命作偈。益即赋云:“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不仅诗趣高雅,而且寓意深刻,至今传诵不绝,脍炙人口。他之所以在金陵三坐大道场,朝夕演法,诸方禅林,皆靡然风化,是与这种“先利济”的禅风不一匠。

(二)教禅融合,活用《华严》

忽滑谷快天在评价法眼宗之禅风时说:“其宣扬法门,禅教融合,浑然无瑕(一个王字旁,一个此字)。语不险而理幽,机锋不露而用活。不隐当时之禅弊者,盖益一人耳。益法道之特色是发挥石头明暗理事回互之妙用体现华严之圆理于禅,兼带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之真理者。”禅教融合,体华严圆理于禅,此确是法眼宗又一鲜明特点。

文益在《宗门十规论》中,针对丛林的弊端,指出:“大凡祖佛之宗,具理具事,事依理立,理假事明,理事相资,还同目足。若有事而无理,则滞泥不通,若有理而无事,则汗漫无归。欲其不二,贵有圆融。且如曹洞家风,则有偏有正,有明有暗,临济有主有宾,有体有用。然建化之不类,且血脉而相通,无一而不该,举动皆集。又如法界观,具谈理事,断自色空,海性无边,摄在一毫之上;须弥至大,归藏一芥之中,故非圣量使然,真猷合尔。又非神通变现。诞生推称,不著它求,尽由心造,佛及众生,具平等故……苟或不知其旨,妄有谈论,致令偏正滞于回互,体用混于自然,是其五。”“若欲举扬宗乘,须先明佛意,次契祖心。……倘或不议义理,只当专守门风,如辄妄有引证,自取讥诮,是其八。”文益批语专守门风不识义理,不明佛意之人,也批评对于偏正、体用的宗旨不明之人,主张禅与教,理与事融通。

文益还要求其门下阅读法藏《华严奥旨》、《华严经义海百门》、《华严论》、《涅槃经》等经论,同时要活用,不要滞于教,滞于相,他批评有些门徒“只凭么念策(册)子,有什么用处。”他用华严六相义来接引学人。《华严六相颂》说:“华严六相义,同中还有异,异若异于同,全非诸佛意,诸佛意总别,何曾有同异,男子身中入定时,女子身中不留意,不留意,绝名字,万象明明无理事。”“华严六相”,是就所缘境界进行辩证思维,不偏执于某一点、某一方面,于有无、能所、动静、成坏圆融无碍,从而求得解脱。《宗镜录》说:“若究竟欲免断常边邪之风,须明华严六相义门,则能住法施为,自忘能所,随缘动静,不碍有无,具大总持,究竟无过矣。”六相的具体内容是:“六相者,一总、二别、三同、四异、五成、六坏。总相者,譬如一舍是总相,椽等是别相,椽等诸缘和合作舍,各不相违,非作余物,故名同相;椽等诸缘,递相互生,一一不同,名异相;椽等诸缘,一多相成名成相;椽等诸缘,各住自法不作,故名坏相。则知真如一心为总相,能摄世间出世间法故,约摄诸法得总名,能生诸缘成别号,法法皆齐为同相,随顺不同称异门,建立境界故称成,不动自位而为坏。”总相即对世间、出世间的总体把握;其本体即真如一心。别相是指世间、出世间一一具体现象、具体境界。诸相之相互关联同相。诸相不同特点称异相;一种境界产生、形成叫成相;这种境界停滞不前,固步自封,叫坏相。

总、别、同、异、成、坏、是对世间、出世间一切境界及其关系的性质的总体把握。它们之间是相互对待的。而“空”作为一切有质碍之“色界”与无质碍的“无色界”的本质抽象,则是绝对的,无待的,因此,文益与永明道濳的机缘法语中就谈到“空还具六相也无”的问题。《文益禅师语录》说:“永明道濳禅师,河中府人。初参师,师问云:子于参请外,看什么经?道濳云:《华严经》。师云:总别同异成坏六相,是何门摄属?濳云:文在十地品中,据理,则世、出世间一切法,皆具六相也。师云:空还具六相也无?濳懵然无对。师云:汝问我,我向汝道。濳乃问:空还具六相也无?师云:空。濳于是开悟,踊跃礼谢。”道濳始认为世间、出世间一切法皆具六相,从经文益启发,认识到“空”是对诸法本质的概括,因而它不存在着总与别、同与异、成与坏问题。空本身就是不能有任何规定性的,是无待的,绝对的。所谓“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不管是零落还是不零落,都是“空”,这总是对一切色、法、一切色界、无色界的彻底的悟。由此看来,文益对于禅教之融合,对于华严理事圆融思想的证悟,是达到相当高的思辩水平的。

(三)啐啄同时,针砭时弊

法眼文益接引学人,啐啄同时,十分亲切。如鸡孵蛋,小鸡要出壳时,用嘴吮吸,叫啐;母鸡为了使小鸡出来,用嘴啄壳,叫啄。啐啄同时,即比喻禅林师徒之间机缘相契,毫无间隙。文益与门人德韶的悟道因缘即可说明这一点。“师一日上堂,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师云:是曹源一滴水。僧惘然而退。时韶国师于坐侧,豁然开悟,韶遂以所悟闻于师,师云:汝向后当为国王所师,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国师后有偈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师闻云:即此一偈,可起吾宗。”文益啐啄同时,大体上有两层意义:第一、在于根据徒众的不同根缘,予以及时肯定、引导、让他们受到启发,自己得到证悟。从问到答,虽然内容重复,但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使徒众由不悟而生疑,激发他去努力参究、证悟;第二、实质上是“当下即是”的自我证悟。这样,徒众通过启发,更通过证悟,达到很高的境界,证悟虽然离不开师父的启发,却又不离自心(心外无法、法在心中),无怪乎文益因此一偈而肯定德韶“可起吾宗”,为法眼宗的光大找到一个得力传人。

啐啄同时,从文益与玄则关于“丙丁童子求火”的公案也同样看得很清楚。“玄则禅师,滑州卫南人,初问青峰,如何是学人自已?青峰云:丙丁童子来求火。”后来,文益与之继续讨论,玄则以此反问文益,文益同样以此作答,“则于言下大悟。“前后答案虽然一致,但答案即包含在问题之中,而文益之所以先加以否定,后加以肯定,目的同样在于促进玄则因疑而努力参究,不满足于从文字、名言上的知解,玄则果然由此得到启悟,可见这种接引禅人的禅风确有独特效果。

文益针对当时丛林的弊端,著《宗门十规论》。这对于加强禅宗的道风建设,有十分重要作用,至今仍有重要启示。其内容是:

第一、批评懒于参求,徒具虚名的禅风。文益说:“近代之人,虽入丛林,懒于参求,纵或留心,不择宗匠,心地尚未明,急务住持,滥称知识,且贵虚名在,是其一。”

第二、批评播弄是非,以争门为神通的宗派主义。文益说:“德山、临济、沩仰、曹洞、雪峰、云门、各有门庭施设。子孙护宗党祖,不展真际,意出多歧,矛盾相攻,以争门为神通,骋唇舌作三昧,是非锋起,人我山高,是其二。”

第三、批评剽窃人言,真伪不分之弊。文益说:“今人多不量已力,剽窃人言,但知放,而不知收;虽有生而无杀,奴郎不辨、真伪不分。此其三。”

第四、批评对于各宗派不辨纲宗,不知融通。文益说:“曹洞则敲唱为用,临济则互换为机,韶阳(云门)则函盖截流,沩仰则方圆默契,如谷应韵,似关合符。虽差别于规仪,且无碍于融会。近代宗师……对答即不辨纲宗作用,又焉知要眼,诳谑群小,欺昧圣贤。是其四。”

第五、批语对于偏正、体用没有正确把握的人,不能知道理事相资的根本宗旨。文益说:“大凡祖佛之过,理事相资,还同具足。苟或不知其旨,妄有谈论,致令偏正滞于回互,体用混于自然,是其五。”

第六、批语一些人缺乏先德那种为追求解脱真理而努力修持的求实、严谨精神,却臆断古今的弊病,文益说:“先德梯航山海,不避死生,为一两转之因缘,有纤瑕之疑事,须凭抉择,贵要分明。。。。如不经淘汰,臆断古今,则何异未学剑而强舞太阿,是其六。”

第七、批语一些学人滞于言句,自以为是,则处炫耀的弊病。文益说:“近代学人,专守师门,记持露布,切忌承言滞句,便鼓吻摇唇,以为妙解,是其七。”

第八、批语一些人不识学理,却专守门风、自取讥诮的片面性。“若欲举扬宗乘,须先明佛意,以契祖心,傥或不识义理,只当专守门风,如辄妄有引证,自取讥诮,是其八。”

第九、批语一些宗匠歌颂,制作的轻率,谬误流传,害人不浅。“诸方宗匠,以歌颂为等闲,将制作为末事,任情直吐,多类于野谈,率意便成。识者览之嗤笑,愚者信之流传。是其九。”

第十、批语一些住持不守戒律,护已之短,攻人之长,不搞正信、搞迷信之弊病。文益说:“盖有望风承嗣、窃位住持,便谓我已得上乘,护已之短,毁人之长。以讦露为慈悲,以佚滥为德行,破佛禁戒,弃僧威仪,反凌铄于二乘,倒排斥于三学。口谈解脱之因,心弄鬼神之事,是其十。”

文益对五代末丛林弊病痛下针砭,十分深刻,其批语之尖锐性,为历代所不多见,其中所阐明的道理对后来佛教的信仰,道风、人才、教制、组织建设,都有深远的指导意义,值得引为鉴戒。

二、法眼宗传承

法眼宗的传承,在南唐、南越至五代间,据《五灯会元》、《传法正宗记》资料统计,其传承约一八三人,据本书末附录传承图统计,则有三百六十余人,法眼文益法嗣中,著名的有天台德韶、清凉泰钦、百丈道恒、净德智筠、永明道潜、永明延寿、灵隐清耸,报恩慧明、报慈行言、报恩法安、归宗策真等。

(一)德韶得般若真宗

天台山德韶国师(891-972),处州龙泉(今浙江龙泉)陈氏子。十七岁,依龙泉寺受业,十八岁纳戒于信州开元寺,后唐同光中游方,首诣投子见同禅师,次谒龙牙,屡问玄旨,竟不喻,再请垂诲,牙曰:“道者,汝以后自会去。”后于通玄峰澡浴次,忽省前语,遂具威仪,焚香遥望龙邪礼拜曰:“当时若向我说,今日决定骂也。”历参五十四位善知识,皆法缘未契,最后于临川谒法眼文益,文益一见,深器之。一日在回答“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的问题时,文益答“是曹源一滴水”,韶豁然开悟。文益称赞他“向后当为国王所师,至祖道光大,吾不如也。”寻回本道,游天台,参智顗禅师遗踪。后止白沙,时忠懿王为王子,刺台州,向师之名,延请问道。师谓曰:“他日为霸主,无忘佛恩。”后汉乾佑元年(948)王子嗣国位,遣使迎之,伸弟子之礼,并遵师之意,遣使住新罗国缮写该国流传的天台智者之教籍回国,盛行于世,开宝五年(972)六月,卒于天台般若寺。

德韶主张超越见闻言句,从脚下亲参实悟。其上堂法语说:“大凡言句,应须绝渗漏始得。”批评在言语中转圈圈的人,“依草附木”,只能“与佛法天地悬隔”。“假若答话拣辨如悬河,只成得个颠倒知见,若只贵答话拣辨,有什么难,但恐无益于人,翻成慊语。”他指明学人为什么“说道理极多”,疑心不息,闻古圣方便,特地不会?“只为多虚少实。上座不如从脚跟下一时觐破,看是什么道理?……所以古人道:见闻不脱,如水里月,无事珍重!”他之所以强调超越见闻、言语,在于以般若智慧求得证悟。

关于般若智慧,德韶在般若寺开堂说法有十分深刻的论述。有僧问:“承古有言:若人见般若,即被般若缚。若人不见般若,亦被般若缚。既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德韶曰:“若见般若,不名般若;不见般若,亦不名般若。且作么生说见与不见?所以古人道: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此是般若之真宗也。”般若智慧是不立一法,又不破一法,有法皆立,无法不破。也就是说,般若与法身是不一不二,不离不成的。任何执着于名言法身都不能得其真谛。所以,德韶又说:“夫一切问答,如针锋相投,无纤毫参差。无事不通,理无不备。良由一切言语,一切三昧,横竖深浅,隐显去来,是诸佛实相门。只据如今一时验取。珍重!”这确是得般若真谛之论,亦是禅宗发展达到日益成熟的一个里程碑。自道信、弘忍以《般若》与《楞伽》融通以来,禅宗在以般若智慧指导禅修上,曾出现一些偏差。南北顿渐之争,一方面固然对禅学的发展有促进作用(以顿悟为究竟),另一方面,徒众之间,以门派之见,如同水火,则不能说是好事。偏执于一端,排斥异已,当属偏差,流弊甚多。德韶以不欠、不剩、不有、不无,辩证地处理法身与般若的关系。确实在理论上,实践上对于禅宗素质的提高,对于丛林的理论建设提供了比较正确的答案。这是应当予以重视的。

德韶吸取了道家自然无为思想,继承了僧肇“般若无知”的思辨和慧能归依自身三宝的思想,对佛法一切现成,修行即无所造作,彻悟本有之性作了卓越的阐述和发挥。他上堂法语说:“佛法现成,一切具足。岂不见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若如是也,且谁欠谁剩,谁是谁非,谁是会者,谁是不会者……若会得,自然见闻觉知路绝,一切诸法现前。何故如此?为法身无相,触目皆形,般若无知,对缘而照。一时彻底会取好。诸上座,出家儿合作么生?此是本有之理,未为分外,识心达本源,故名为沙门。”他还对百千神通妙用,不出般若海中作了论述:

  “百千三昧门,百千神通门,百千妙用门,尽不出得般若海中。何以故?为于无住本建立诸法。所以道,生灭去来,邪正动静,千变万化,是诸佛大定门,无过于此。”

德韶通过般若智慧,彻悟本源,即是在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而证悟。他上堂说:“吾有一言,天上人间,若人不会,满目青山。且作么生是一言底道理?古人语须是晓达始得。若是将言而名。于言未有个会处,良由究尽诸法根蒂,始会一言,不是一言半句思量解会,唤作一言。若会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始到古人境界,亦不是闭目藏睛,暗中无所见,唤作言语道断,且莫赚会,佛法不是这个道理。要会么?假饶经尘沙劫说,亦未曾有半句到诸上座,经尘沙劫不说,亦不曾欠少半句。应须彻底会去始得。若如是斟酌名言,空劳心力,并无用处。与诸上座共相证明,后学初心,速须究取。”对于佛法道理,须通过证悟而通晓,不是一言半句去思维、审虑,也不是闭目藏睛无所见所能知晓的,这种境界十分玄妙,若能达到,就如同到了天上人间,若达不到,则依然满目青山。

德韶作为一个深受国主敬重的禅师,既有宗教家循循善诱的品格,又有依附于当政的统治者、并与之协调的能力。他着力发挥佛教“报四恩”的思想,说:“灵山付嘱分明,诸上座一时验取。若验得更无别理,只是如今,譬如太虚,月明云暗,山河大地,一切有为世界,悉皆明现。乃至无为,亦复如是。世尊付嘱,迄至于今,并无丝毫差别,更付阿谁?所以祖师道: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此是灵山付嘱榜样。诸上座彻底会取好,莫虚度时光。国王恩难报,诸佛恩难报,父母师长恩难报,十方施主恩难报。况建置如是次第,佛法兴隆,若非国王恩力,焉得如此,若要报恩,应须明彻道眼,入般若性海始得。”他上堂屡祝佛法久住,增益人天寿命,国王安乐,也确实反映了五代末社会动乱形势下人心思定,人心思治的要求与愿望。

德韶之弟子甚众,达五十八人之多,其最著名者,有永明延寿、报恩绍安、普门希辩、五云志逢等。

(二)清凉泰钦理事圆融

清凉泰钦灯禅师(910-974),魏府(河北大名)人。生而知道,入法眼之室,海众归之。初住洪州双林院,开堂日,僧问:”如何是双林境?“师曰:“画也画不成。”又问:“一佛出世,震动乾坤。和尚出世,震动何方?”师曰:“什么处见震动?”次住上蓝护国院,后又住金陵龙光院清凉大道场。于清凉近一纪(十二年),上堂曰:“本欲居山藏拙,养病过时,奈缘先师有未了底公案,出来与他了却。”僧问:“如何是先师未了底公案?”师便打。僧曰:“祖祢未了,殃及儿孙。”曰:“过在什么处?”师曰:“过在我殃及你。”主张“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开宝七年(974)六月示疾。二十四日安坐而终。

泰钦禅师继承法眼圆融教禅和活用《华严》的思想,主张:“百骸一的,一物百骸。”理事圆融;对于江南国主也相交甚深,时与相论玄旨,宣扬报四恩思想。

其传法弟子有云居道齐,道齐传云居契环,灵隐文胜、瑞岩义海、广慧志全、大梅居熙、南明惟宿等11人,文胜、义海又传延珊等3人。

(三)清耸以非取非舍释般若

灵隐清耸(?-948),俗姓蔡,福州福清人。初参法眼,不喻旨。后因阅《华严》感悟,承眼印可,回止明州四明山卓庵。忠懿王命于临安两处开法。后居灵隐上寺,署了悟禅师。上堂法语主张“一切法不生,一切法不灭,若能如是解,诸佛常现前。……见如今直下承当,顿豁本心,皎然无一物可作见闻。若离心别求解脱者,古人唤作迷波讨源,卒难晓悟。”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亘古亘今。”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青山绿水。”曰:“见后如何?”师答:“绿水青山。”问:“如何是摩诃般若?”师问:“雪落茫茫……非取非舍。若人不会,风寒雪下。”他以“非取非舍”释般若大义,言简意赅,颇得要领,与德韶“不欠、不剩、不有、不无”的“般若真宗”的异曲同工之妙。

清耸的传法弟子功臣道慈、罗汉愿昭、报恩师智,瀔宁可先、光寺道端、保清遇宁、支提辨隆、瑞龙希圆、国泰德文等九人。

(四)道恒不离三句口诀

百丈道恒(916-991)禅师,出家于洪州百丈夫智院,参清凉文益得法,留充侍者,复司函牍。僧问:“如何是百丈境?”师曰:“何似云居?”问:“如何是百丈为人一句?”师曰:“若到诸方,总须问过。”乃曰:“实是无事,诸人各各是佛,更有何疑,得到这里?古人道,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且作么生是心空?不是那里闭目冷坐是心空,此正是意识想解。上座要会心空么,便且识心,便见心空。所以道,过去已过去,未来更莫算。兀然无事坐,何曾有人唤。……三世体空,且不是木头也。所以古人道,心空见法王。还见法王么?也只是老病僧,又莫道渠自伐(自夸)好。珍重!”上堂法语说:“古人云:参他不如自参。所以道森罗万象,是善财之宗师;业惑尘劳,乃普贤之境界。若恁么参,得与善财同参。若不肯与么参,却归堂向火,参取胜热婆罗门。珍重!”他以“吃茶、珍重、歇”为三句口诀,要学人但且识心,但见心空,把“森罗万象”之“事”与善财宗师之“理”、业惑尘劳之“世间”与普贤境界之“出世间”圆融起来,发扬了文益禅教结合、活用《华严》之禅风。

其传承弟子有栖贤澄湜、万寿德兴、云门永等三人。澄湜后传兴教惟等三人。

(五)报恩慧明折群彦

报恩慧明禅师(895-975)俗姓蒋,幼岁出家,三学精炼,南游于闽越,莫契本心。后至临川谒法眼,师资道合,寻回鄞水大梅山庵居。吴越郡内,禅学虽盛,而以玄沙正宗置之阃外,师欲整而导之。寻迁天台山白少卓庵,整导禅学。后汉乾祐中,忠懿王延入府中问法,王命翠岩令参诸禅匠及城下名公定其胜负,群彦弭伏。王甚赞赏,延居杭州报恩寺,阐扬宗道,其嗣为保明道诚。

慧明之整导禅学及效果如何,不详,但他既以“玄沙正宗”为旗帜,当邓是针对禅林之种种弊端而弘扬正信禅宗者。惜乎法嗣仅道诚一人。

(六)行言旨在旧处投师

报慈行言玄觉导师,泉州人,上堂“古人有言,譬如披沙识宝,沙砾若除,真金自现,便唤作常住世间,具足僧宝。亦如一味之雨,一般之地,生长万物,大小不同。甘辛有异,不可道地与雨有大小之名也。所以道,方即现方,圆即现圆。何以故尔?法无偏正,随相应现,唤作对现色身,还见么?若不见也,莫闲坐地。”江南国主建报慈院,命师大阐宗猷。海会二千余众,别署玄觉导师之号。还说:“林罗万象,诸佛洪源,显明则海印光澄,冥味则情迷自惑。苟非通心上士,逸格高人,则何以于诸尘中发扬妙极,卷舒物象。纵夺森罗,示生非生,应灭非灭。生灭洞已,乃曰真常。言假则影散千途,论真别一空绝迹。岂可以有无生灭而计之哉!”僧问:“远远投师,请垂一接。”师曰:“却依旧处去。”他认为法无偏正,随相应现,方即现方,圆即现圆。是以森罗万像,尽诸佛洪源。主张于诸尘中发扬妙极,依旧处投师,不可以生灭计之。

其法嗣有北禅清皎、云居义能。

(七)契稠“佛法”即现成

崇寿契稠(958-992),泉州人,嗣法眼文益禅师。住抚州崇寿院。上常曰:“大众欲知佛性义,当视时节因缘。……第一义现成,何劳更观?凭么显明得佛性常照,一切法常住。若见有法常住,犹未是法之真源,作么生是法之真源?上座不见古人道,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还有一法为意解么?古人有如是大事因缘,依而行之即是,何劳长劳多说。”这种佛法一切现成,不劳把捉之义是深刻的。

其法嗣有净土惟素、资国圆进、云台令岑、天童子凝。惟素传净土惟正。后不详。

(八)法安旨曰“无法与人”

报恩法安禅师(?-967)太和人,为清凉文益法嗣。初住曹山崇寿院。学人云集。上堂说:“夫佛性亘古亘今,未尝不现前。诸上座,一切时中,咸承此威光,须具大信根,荷担得起始得。不见佛赞猛利底人堪为器用,亦不赏他向善,久修净业者,要似他广额凶屠,抛下操刀,便证阿罗汉果,直须凭么始得。所以长者道,如将梵位直援凡庸。”江南国主请居报恩,署号摄众大师。上堂曰:“夫禅宗示要,法尔常规,圆明显露,亘古亘今。至于达摩西来,也只与诸人证明,亦无法可得与人。只道直下是,便教立地构取。古人虽则道立地构取,如今坐地还构得也无。有疑请问。”开宝中示灭于本院。他主张法尔如是,无法可入,直下便是,其法嗣有归宗慧诚、栖贤道坚。

(九)道钦主“向衣钵下坐地”

章义道钦禅师,太原人,清凉文益法嗣。初住庐山栖贤。上堂:“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则神。我寻常示汝,何不向衣钵下坐地,直下参取。须要上来,讨个什么?既上来,我即事不获已,便举古德少许方便,抖擞些子龟毛兔角,解落向汝。诸上座欲得省要,僧堂里、三门下、寮舍里参取好。还有会处也未?若有会处,试说看。与上座证明。”后江南国主请居金陵钟山章义道场,上堂:“总来这里立,作什么?善知识如河沙数,常与汝为伴。行住坐卧,不相舍离。但长连床上稳坐地,十方善知识自来参,上座何不信取,作得如许多难易……诸上座但于佛法中留心,无不得者,无事体道去。”向衣钵下坐地,直下参取,亦是一切现成,顿悟之意。

其法嗣不详。

(十)匡逸“无失亦无得”

报恩匡逸禅师(?-958),明州人,清凉文益法嗣。初住润州慈云院,后江南国主请居金陵报恩寺,署凝密禅师,上堂曰:“依而行之,即无累矣。还信么?如太阳赫奕皎然地,更莫思量,思量不及;设尔思得及,唤作分限智慧。不见先德云:人无心合道,道无心合人,人道既合,是名无事。人且自何而凡,自何而圣?于此若未会,可谓为迷情可覆,便去离不得。迷时即有窒碍,为对为待,种种不同,忽然惺去,亦无所得,譬如演若达多认影迷头,岂不担头觅头!然正迷之时,头且不失。乃乎悟去,亦不为得。何以故?人迷谓之失,人悟谓之得。得失在于人,何关于动静?”他主张莫思量,离动静,迷时人不失,悟时也无所得。演若达多以镜照面,见镜中影像眉目清秀而喜,想返观已头之眉目而不可得,遂大怒,以为是妖摩作怪而狂走。那种妄取幻境为真性却忘却真性的做法,正是认影迷头的迷悟的表现。

(十一)金陵文遂离言句

金陵文遂导师(915-990),杭州陆氏子,尝究《首楞严》,甄会真妄缘起,本末精博,并加注释,后谒法眼禅师,师令焚其注文,从此服膺法眼,始忘知解。初住吉州止观院,迁长庆、清凉、报慈诸寺,金陵国主署雷音觉海大导师。上堂曰:“天人群生类,皆承此恩力,对根设教,便有如此如彼,流出无穷。若能依而奉行,有何不可。所以清凉先师道:佛是无事人。且如今觅个无事人也不可得。”可知文遂服膺文益,主张离言句,作个无事人。而不少人随于是非之中,分彼此,究高低,如何能得清净自在!

其法嗣有齐云慧、双岭祥、观音真、龙沙茂、大宁奖等。

(十二)守仁“无汝着眼处”

罗汉守仁禅师(?-958),泉州人。初住本郡东安兴教寺上方院,后迁漳州罗汉院。后迁漳州罗汉院。世称罗汉仁。上堂:“只据如今,谁欠谁剩?然虽如此,犹是第二义门。上座若明达得去也,且是一是二,更须子细看。”僧众晚参,师曰:“物物本来无处所,一轮明月印心池。”便归方丈。后住报恩,上堂,僧问:“如何是报恩家风?”师曰:“无汝着眼处。”问僧:“什么处来?”曰:“福州来。”师曰:“跋涉如许多山岭,阿那个是上座自己?”亦主张佛法一切现成,无余无欠,修行无着眼无,根本在认取自家本来面目。其徒有龙潭从晓。

(十三)智筠“直下眼明始得”

净德智筠达观禅师(906-969),河中府(山西水济)王氏子。初住庐山栖贤寺,上堂:“从上诸圣方便门不少,大抵只要诸仁者有个见处。然虽未见,且不参差一丝发许,诸仁者亦未尝违背一丝发许。何以故?炟赫地显露,如今便会取,更不费一毫气力。还省要么?设道毗卢有师,法身有主,斯乃抑扬,对机施设,诸仁者作么生会对底道理?若也会,且莫嫌他佛语,莫重祖师,直下是自己眼明始得。”李后主于金陵北苑创净德道场,延师居之,署达观禅师。上堂,“夫欲慕道,也须上上机始得。造次中下,不易承当。何以故?佛法非心意识境界。……所以诸佛赞叹,赞叹不及比喻,比喻不及道。上座威光赫奕,亘古亘今,幸有如是家风,何不绍续取,为什么自生卑劣,枉受辛勤,不能晓悟?只为如此,所以诸佛出兴于世;只为如此,所以诸佛唱入涅槃;只为如此,所以祖师特地西来。”后屡辞归故山,国主赐以五峰栖玄兰若。

智筠似乎排斥“佛语”、“祖师”,强调自己眼明始得,其实是如同惠能“自归依三宝”一样,把佛、众生、自性统一在一起的。他虽然强调上根利器始能顿悟。“造次中下不易承当”,但“不易”,并不是不可能。因此既倡当下即是,又对机施设,方便接引众人。这是可取的。

(十四)宝塔的绍岩重明心

宝塔绍岩禅师(899-971),雍州刘氏子,吴越王命师开法,署了空大智常照禅师,常欲舍身弘法,每谋自焚,不许;投水又得救,不死。上堂:“山僧素寡知见,本期闲放,念经待死,岂谓今日大王勤重,苦勉公僧,效诸方宿德,施张法筵。然大王致请,也只图诸仁者明心,此外别无道理。诸仁者还明心也未?莫不是语言谭笑时,凝然杜默时,参寻知识时,道畔商略时,观山玩水时,耳目绝对时,是汝心否?如上所解,尽为魔魅所摄,岂曰明心?更有一类人,离身中妄想外别认遍十方世界,含日月,包太虚,谓是本来真心,斯亦外道所计,非明心也。诸仁者要会么?心无是者,亦无不是者,汝拟执认,其可得乎?”开宝四年(971)七月示病,谓门弟子曰:“诸行无常,即常住相。”言讫跏趺而逝。

绍岩对明心有深刻的论述,明心即心中不存妄想,亦不执偏十方世界为平等真心。心无是、无不是,不可执着,即谓明心。

(十五)策真“觉知只一度”

归宗策真禅师(905-979),曹州魏氏子也。初名慧真,谒法眼,言下悟入。住后,上堂:“诸上座,见闻觉知,只可一度,只如会了是见闻觉知,不是见闻觉知要会么。与诸上座说破了也,待汝悟始得。久立,珍重!”僧问:“承教有言,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尘刹则不问,如何是报佛恩?”师曰:“汝若是,则报佛恩。”

策真之“见闻觉知,只可一度”,也许即灵云志勤禅师“一见桃花悟道”之旨吧!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曾批评释氏“见闻觉知只可一度”是认识一次完成论。然而,策真“会了”是“见闻觉知,”是说顿悟是一刹那间的事,但并不排斥平时通过多次是闻觉知而渐修,并没有把顿悟与渐修对立起来。

三、延寿振宗风

永明延寿禅师(905-975),字仲玄,号抱一子,余杭王氏子。总角之岁,归心佛乘,既冠,不茹荤,日惟一食。持《法华经》,七行俱下,二十八岁为华亭镇将,一日乘舟归钱塘,见渔船之万尾戢戢,恻然以钱易之,放生入江中。吴越文穆王知师慕道,乃从其志,礼翠岩令岑为师,行清苦头陀。寻往天台山天柱峰,九旬习定,暨谒德韶国师,一见而深器之,密授玄旨。初开法雪窦,上堂,有偈曰:“孤猿叫落中岩月,野客吟残半夜灯。此境此时谁得意?白云深处坐禅僧。”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吴越忠懿王请开山灵隐新寺,为第一世,明年迁永明大道场(杭州净慈)为第二世,众盈二千人。僧问永明妙旨,答曰:“欲识永明旨,门前一湖水。日照光明生,风来波浪起。”居永明十五年,度弟子一千七百人。开宝七年(974)入天台山度戒约万余人。常为七众授菩萨戒,夜施食鬼神。六时散花行道,余力念《法华经》,计一万三千部,著《宗镜录》一百卷,诗偈赋咏凡千万言,播于海外。高丽国光宗大成王览师言教,遣使赍书,叙弟子之礼。该国僧三十六人,皆承印记,前后归本国,各化一方,于是,法眼一宗,行于海外。开宝八年(975)十二月卒,塔于大慈山。

永明延寿,被清世宗《御前万善同归集》称为六祖心后“古今第一大善知识也。”忽滑谷快天说延寿为“禅道烂熟时代之代表者,”他们的评价确实很高,综观《宗镜录》、《万善同归集》,此说确有道理,延寿之禅风,不仅继承了六祖慧能、圭峰宗密、清凉文益、天台德韶之优良传统、而且有所发展,其突出特点是:会通禅教、融入净密,综合折衷,会相归性。

(一)会通禅教

延寿折衷法相、三论、华严、天台、净土、密宗,以融合于禅。慧日永明寺《智觉禅师自行录》载:延寿每日每夜作108件佛事,如受持神咒、念佛净业、礼佛、忏悔、行道、诵经、以及坐禅、说法等,其中坐禅、说法或被置于不太重要之地位,而对持咒、念佛尤为重视。《万善同归集》说明延寿一身而兼念佛、持咒、修禅等。他说:

夫万善是菩萨入圣之资粮,众行乃诸佛助道之阶渐……《法华》会三归一。万善悉向菩提,大品一切无二,众行咸归种智。……《目莲所问经》云:我说无量寿佛国,易往易取,而人不能修行往生,反事九十六种邪道,我说是人名无眼人,名无耳人。《大集月藏经》云:……当今末法,现是五浊恶世,惟有净土一门,可通入路,当知自行难圆,他力易就。……兹旨叮咛,须铭肌骨。

延寿集方等秘经六十部,西天东上圣贤语三百家,以佐贤首、慈恩三宗之义,成《宗镜录》一百卷,但禅教结合。其理论根据,即圆修十义:一、理事无阂;二、权实双行;三、二谛并陈;四、性相融即;五、体用自在;六、空有相成;七、正助兼修;八、同异一际;九、修性不二;十、因果无并。其根本乃在《大乘起信论》所倡之心法,他著《惟心诀》说:“千金异说,随顺机宜,无不指归一法而已。 故《般若》唯言无二,《法华》但说一乘,《思益》平等如如,《华严》纯真法界,《圆觉》建立一切,《楞严》含裹十方,《大集》染净融通,《宝积》根尘泯合,《涅槃》咸安秘藏,《净名》无非道场……是以一法千名,应缘立足,”了此一心,即能知佛心,即能知祖意。延寿说:“此一心法,理事圆备,是大悲父、般若母、法宝藏、万行原。……是以若了自心,顿成佛慧,可谓汇百川为一湿,搏众尘为一丸,融钚钏为一金,变酥酪为一味,如《华严经》颂云:不能了自心,焉能知佛慧?”

他还论大乘各主要经典,皆说一心,如释《妙法莲华经》经题曰:绝待真心称妙,莲华出水无著,心性随流,堕凡而不染垢,返流出尘,为华而不著净;释《大方广华严经》:大方广是一心所证之法,佛华严是一心能证之人,摄所归能,人法冥合,皆是一心;释《维摩经》曰:净名,即是一切众生自性清净心,此心弗澄而自清,弗磨而自莹,处凡而不垢,在圣而不净,故云自性清净,云名,即心无形,但有名故;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者,即是本心不动,喻若金刚,般若真智乃灵台妙性,达此而即到涅槃彼岸,昧此则住生列迷津。这样,他就以一心而贯穿诸经,会通诸经。

(二)会相归性

《宗镜录》融会性相,会相归性。问:此《宗镜录》何教所摄?答:“真惟识性,理无偏圆,约见不同,略分五教。一、小乘教,惟说六识,不知第八赖耶。二、初教,说有赖耶生灭,亦不言有如来藏。三、终教,有如来藏,生灭、不生灭和合为赖耶识。四、顿教,总无六、七、八识等,何以故?以一心真实,从本已来无有动念,体用无二,是故无有妄法可显。五、一乘圆教,说普贤圆明之智,不言惟识次第,又言佛子,三界虚伪,惟一心作,亦摄入故。此宗则圆教所摄,乃是如来所说法门之根本,以如来依此心成佛故。”

(三)针砭时弊

针对禅宗纯熟时代的一些弊端,永明延寿对于教内之弊端力加抨击,他说:“近代或有滥参禅门不得旨者,相承不信即心即佛之方,判为是教乘所说,未得幽玄,我自有宗门向上事在,惟重非心非佛之说。并是指鹿为马,期悟遭迷,执影是真,以病为法,只要门风紧峻,问答尖新,发狂慧而守痴禅,迷方便而违宗旨,立格量而据道理,犹入假之金,存现矩而定边隅,如添水之乳。”这与清凉文益《宗门十规》一样,是关系禅宗前途命运之重要著作。

(四)语录之纂集

延寿《宗镜录》录有禅宗四祖、五祖、青原行思等人之语录,为他书所不载,虽不可尽信,但可作参考。如记四祖语录曰:“第四祖道信大师云:夫欲识心定者,正坐者知坐,是心知有妄起,是心知无妄起,是心知无内外,是心理尽归心。心既清净,净即本性,内外惟一心,是智慧明了,无动心,名自性定,”又收弘忍之言曰:“第五祖弘忍大师云:欲知法要,心是十二部经之根本,惟有一乘法,一乘者一心是,但守一心,即心真如门。一切法门,不出自心,惟心自知,心无形色,诸祖只是以心传心,达者即可,更无别法。又云一切由心,邪正在已,不思一物,即是本心,惟智能知,更无别行。”大体均以不动心为清净本性,心真如门即守本心,忽滑谷快天认为此与六祖之旨符合。

又记青原行思之法语说:“吉州思和尚云:即今语言,即是汝心,此心是佛,是实相法身佛。《经》云有三阿僧祗百千名号,随世界应处立名。……若入三昧门,无不是三昧,若入无相门,总是无相。随立之处,尽得宗门,语言啼笑,屈伸俯仰,各从性海所发,故得宗名,相好之佛是因果佛,即实相佛。《家用经》云: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皆从心想出。亦元法性家焰。又云法性功勋,随其心净即佛士净,诸念若生,随念得果,应物而现,谓之如来。随应而去,故无所求,一切时中更无一法可行,自是得法,不以得更得,是以法不知法,法不闻法,平等即佛,佛即平等,不以平等更行平等,故云独一无伴,迷时迷于悟,悟时悟于迷,迷还自迷,悟还自性,无有一法不从心生,无有一法不坐心灭,是以迷悟总有一心。”

这些法语亦他书所不载,可资参考。

(五)延寿之失误

延寿对于融通经教、调和折衰确实在禅宗史上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但其书间或亦有违背历史事实者,如说宝志识菩提达摩“是传佛心印观音圣人”。还引《起世界经》等伪经言说:“佛言我遣二圣者,往震旦行化,一者老子,是迦叶菩萨,二者孔子,是儒童菩萨。”这说明他在引证中亦有失考、违背事实之处,尽管如此,永明延寿在法眼宗、禅宗乃至中国佛教史上的重大贡献,仍是不可低估的。

延寿的传法弟子有富阳子蒙、乾明院津,详情待考。

法眼宗于宋初极盛,传至四五代后(前后不过百年),在中土即渐衰,然而在高丽却仍兴盛不衰,文益禅风兴于一时,以天台德韶门庭最荣,以永明延寿为首,有长寿明彦、五云志逢,报恩永安、光庆遇安、齐云遇臻等百余人,高丽王派来求法僧也很多,得法者有三十六人,此宗遂流布海东。文益、延寿、希辩门下都有高丽国弟子,他们是慧炬、灵鉴、智宗(圆空国师)、慧洪等,慧炬学成回国,被封为国师;智宗(930-1081)投永明延寿习禅,又拜天台宗净光大师义寂,受天台教旨,回国四十九年,历五期,均受殊礼,是高丽前期禅教双弘一高僧。《宗镜录》、《宗门十规论》均在朝鲜流传,可见法眼宗流传之盛。因此,法眼宗虽然与沩仰宗一样,流布时间短促,五世而斩,而法眼宗“墙内开花墙外红”,毕竟命运比沩仰宗好得多,法不孤起,随缘而生,信不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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